第 12 章
霍家大廈門前的投射燈可真亮啊。
還有噴泉裏噴濺出的水珠映著光。
這裏本該美輪美奐，也許有一天，男主和女主帶著他們的光來到這裏，相擁，接吻，在噴泉和燈光的陪伴下。
可惜，現在隻有黑壓壓的一片車，黑壓壓的一片人，金光燦爛的女配帶著她的噪音團隊上演著魔音貫耳的戲碼。
“……你有本事擺架子，你有本事道歉呀……”
看著霍與恒的臉越來越難看，楚玟的眉頭跳了一下。
有些人，他可以隨便睡姑娘，可以綁架，可以威脅，然後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讓他向普通人道個歉，就跟要了他命一樣。
兩撥人在這嘈雜裏對峙，楚玟的耳邊突然傳來了“執行導演”的聲音。
“大姐大姐，你別鬧了！你看看你在觀眾眼裏的印象，直線下降！”
直線下降？
楚玟打開了了彈幕，一瞬間，在她的眼裏，燈光噴泉為背影，無數的字鋪在半空中。
“女配太騷操作了吧？”
“他們喊得這個口號還挺有節奏，我忍不住跟著抖腿了。”
“是女配救了韓教授啊？韓教授沒死真好。”
這些彈幕都還是正常的，讓“執行導演”焦急的是另外一些：
“女配好作啊，好煩！”
“女配什麽玩意兒？憑什麽讓男主給這些人道歉？”
“男主什麽都沒幹好吧？是女配你非要追車結果撞車了吧！”
“也沒撞車啊，就是差點撞車，怎麽還不依不饒的？”
“她根本不是要男主道歉，她就是要羞辱男主吧？她算什麽呀？”
“之前那個豬我就已經不舒服了，男主也沒欠她什麽呀，這個女配怎麽回事？”
“剛才她調戲男主我還看的挺高興的，怎麽一下子劇情就這麽惡心，憑什麽讓男主道歉啊？”
“這個女配太變態了我受不了了，能不能讓她趕緊退場啊？”
“執行導演”在一旁勸說楚玟：“大姐呀，算了吧算了吧，你的人氣都已經降到第三了！這段兒咱們趕緊過去吧。”
楚玟的目光穿過那無數的字，看向霍與恒。
他在這些字的背後。
這些字……是他的另一重鎧甲。
這才是男主呀。
楚玟笑了，張開嘴的笑容，在這一瞬間，她特別不像一個豪門小姐，可她像楚玟。
“道歉吧。”
她的雙手張成喇叭，對霍與恒大喊。
“……別躲在裏麵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女孩兒華麗的聲軌穿破了帶著獨特韻律的喊話，也穿破了那一層層的彈幕。
霍與恒像是被這一聲驚醒了，他遙遙地看著楚玟，突然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楚玟，我之前還以為你和我是一種人。沒想到……”
哪一種人呢？
草菅人命、利益至上、抬頭永遠看著無盡的利益？
楚玟擺擺手，霍家大廈的門前安靜了下來。
彈幕的字還在她的眼前，有人在歡呼男主剛剛的笑容好帥。
“霍大少，麻煩你走近一點兒。”
霍與恒看著楚玟，楚玟也看著他。
楚玟說：“你們都退開吧。”
那些拿著揚聲器的人都從楚玟身邊退開了，穿著金色長裙的女孩兒往前走了兩步，她背著手，遙遙地看著霍與恒。
霍與恒也揮了揮手，霍家那些拿著防爆盾的保安也都退開了。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比國際超模走在T台上更氣派。
楚玟的唇角帶著笑，視線越過他，看向那些飛馳的字幕，她們在罵她，在貶低她，在說她不配。
“管家，給我個調子。”
斑斕的燈光穿過噴泉照進楚玟的眼睛裏，她輕聲對身旁的人說。
“小姐，您想要什麽調子？”
“你就說，我帥不帥？”
“小姐，在我的心裏，全世界的人加起來都沒有您帥。”
這話聽著真舒坦，修長白淨的手抬起來，從管家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又劃過，楚玟踩著高跟鞋，慢慢走到了霍與恒的眼前。
“楚小姐，你還有什麽要說麽？”
“啪！”
“既然你不肯給我管家道歉，就拿個耳光來抵吧。”
“啪！”
“既然楚氏的員工你不放在眼裏，這個耳光能讓你記住吧！”
“啪！”
“上有天下有法！別以為你做什麽都不用付出代價！”
連著三個耳光，一記接著一記，一記比一記更重，第三下甩出去，楚玟都被自己的手掌給帶歪了身子，管家趕緊扶住了她。
“你以為我稀罕你的道歉麽？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就算這個世界一直繞著你轉，我也得讓你好看！”
用盡了全力的楚玟能把一個沙袋踢飛，自然也能把一個強壯的男人打到地上。
霍與恒彎下腰捂著自己的臉，他的唇角有血。
在巴掌聲的回聲都消失之後，其他人如夢初醒。
霍家的保安衝了上來，楚家的保安也攔了過來，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楚玟卻站直了身子，說：“你們都別動。”
她是對楚家的人說的，一雙眼睛看著霍家的人，也看著那些彈幕。
彈幕已經炸了，上麵全是瘋狂辱罵她的語句。
嘖，這幫完蛋玩意兒罵人就這個水平兒？
楚玟慢慢一笑，她說：
“我就站在這兒，你們大可以打回來。”
目光從那些人和彈幕上移開，她直直地看著被人“搶”回去的霍與恒。
“你可以打回來，來吧。”
男人掙脫了其他人，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楚玟。
楚玟對他微笑。
依然笑得非常楚玟。
“你的心裏在想什麽呢？把楚家抄家滅祖？天涼楚破？把我千刀萬剮？”
穿著高跟鞋的腳抬起來，往前走了一步。
霍家保安裏不少人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來，給我幾個耳光，向我彰顯你的決心。”
金色的裙子在光下流光溢彩，身形纖瘦的女孩兒像是這場中唯一的光。
有人擋在她的身前，是霍家的那個助理。
楚玟歪了歪頭，看見霍與恒的臉已經腫了起來。
“霍大少爺，你不敢，你在權衡現在不是和楚家撕破臉的時機，你在權衡你家的老先生會不會允許你對我動手。”
她像是看見一個笑話一樣地笑了。
“所以，我和你從來不是一樣的人。”
笑完之後，她是這麽說的。
“執行導演”已經在楚玟的腦子裏尖叫了很久，越來越像是一隻聲嘶力竭的鴨子，從楚玟打了霍與恒的耳光開始，就動靜就沒停過。
“你怎麽能這時候打男主的耳光呢？這下好了，所有人都在討厭你啊，大姐！你知不知道要是很多人都討厭你，甚至投訴你，主腦會清除掉你的！”
坐在回家的車裏，高跟鞋當然是脫掉的，回到黑暗裏的楚玟也終於有閑暇應付這家夥了。
“閉嘴！你丫怎麽還呱唧個沒完了？那完蛋玩意兒我罵錯了？我打錯了？你沒看見那損色？外頭看的也都是傻逼完蛋玩意兒！除了臉和錢，啊，那玩意兒還有啥？一肚子下貨掏出來怕不是得臭暈了三條街？！我告訴你他就是欠收拾！你別跟我叨叨別的！要不是這破鞋我不好發揮，我一腳送他直接進墳裏，再送他一路嗩呐，請全村吃飯的錢我替他爹掏了！”
“執行導演”安靜了一下，又出聲說：
“大姐，女主那邊兒男主讓把人放了。你的劇情又多了！”
知道了韓教授落在了楚家手裏，韓教授的女兒當然就沒什麽用了。
楚玟沒說話，這倒是她預料之外的，不過……男主的臉都快腫成豬頭了，主腦也不可能這時候安排男女主“第一次”見麵，再拖下去又不符合邏輯。
果然，接下來“執行導演”的話印證了楚玟的猜測：
“主腦劇情重新整合中，大姐，你因為戲份占比飆升多了十秒鍾的獨白時間……不過你現在觀眾形象這麽差了……”
楚玟眨了眨眼睛，前座車子的儀表盤亮了，外麵的路燈也亮了。
斑駁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一半臉龐隱藏在黑暗裏。
“就算我的全世界都是圍著你轉，那又怎麽樣呢？”
女孩兒抬起那隻連打了“男主”三個耳光的手。
像是在欣賞著一件藝術品。
接著，她把這隻手慢慢覆蓋在自己的臉上。
“怎麽可以呢？你怎麽可以讓我全心全意地愛上你之後，又對我避而不見？我要讓你一直看著我，我要讓你忘不掉我……”
最天真的女孩兒收到了禮物。
最美麗的女孩兒親吻了花瓣兒。
天上的星星落在了懷裏……
就是這樣的笑容，它的一半隱藏在了黑暗裏。
於是它成了世間最誠摯的表白。
它也是鬼魅與無邊黑暗中發出的低語。
每一個東西做到了極致，都會吸引人的目光，所以天使和惡魔總在人間勢均力敵，她是天使？還是惡魔？
不重要，她能讓無數人尖叫。
燈滅了。
楚玟麵無表情地坐直身子。
“回去吃頓宵夜吧。”她對管家說，“五花肉醬油啥的給我醃一下，串在簽子上烤了，還有那個……有剩的饅頭也行，抹點油，放點五香麵兒……沒有五香麵兒辣椒麵兒也湊合……”
說著說著，她吞了一下口水。
“好的，小姐。”
管家轉動方向盤，車子緩緩駛入別墅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