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

  直到次日下午,李二柱還是在家裏呆著,他再也不敢出去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是不可理喻的,偷竊別人家的糧食,還把村裏唯一善良的劉寡婦給強暴了,“那不是我,絕對不是我,我怎麽會做出那麽喪盡天良的損事,我太對不起你了啊。我到底是怎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再也不能出去了,我要克製自己。”想到這裏他又後怕起來,“劉寡婦會不會報警啊,這他媽的是要判刑的,”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造孽啊,我簡直是禽獸不如,平日裏劉寡婦是最和善不過的了,哎呀”連連哀歎,他的腦子現在是混亂不堪,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


  不行,還是去劉寡婦家看看比較好,李二柱輕飄飄地從屋裏走出去,大白天的街道也就是寥寥幾人,頭裏的一家門口牛糞堆了一大片,本來能走拖拉機的街,如今隻剩下一人走的小道,每次走過去都臭烘烘的,無數的蒼蠅亂飛,瘋狂地撲到你的臉上。另一邊,也就是前排房子的後牆角,雜草叢生,還有一種挺高的,像麻子,是絕對碰不得的,碰一下就癢得不得了,本地的偏方是用小男孩的尿來衝洗,不然還會紅腫呢。


  走出巷口,一路上遇到三五個人,無一例外看到李二柱都是側眼打量,蔑視地一瞥,沒有一個上前搭話,有的還故意躲開一兩米的距離,好像是怕感染上什麽瘟疫一樣。李二柱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清醒過了,更沒有清醒地走在大街上,如今他心裏暗暗了解了自己在人們眼裏是個什麽地位,沒人願意搭理。太陽略有些西斜,不過並不熱。終於走到村南口,來到劉寡婦家門口。


  街門鎖著,他往裏看了看,估計劉寡婦出去幹活還沒回來,於是他就一屁股坐在了門口的一塊大石頭上,把拐棍靠在手邊的石牆上,想著人家回來該怎麽說,心裏來來回回地演練,可是又一遍遍地否定,時間一點點流逝,他的心裏也越來越焦急,明顯感覺到心跳越來越快,呼吸都有點困難。他來回改變坐姿,當然動不了那個沒有了知覺的左腿。


  等了好幾個鍾頭,太陽都快下山了,西邊的晚霞映得磚牆邊顏色通紅,這時候他心裏開始疑惑,“正常情況下不管是地裏幹活,還是外出打工,這時候都應該回家了啊,劉寡婦今天是有什麽事嗎,還是去了親戚家,不對不對,她在本地沒有親戚,難道是回老家了?不應該啊,多少年前她們那地方早就鬧饑荒四散離開了,更別提什麽老家了,那這是……”李二柱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遠處林子方向傳來了兩三個孩子們驚恐的呼喊:“死人了!死人了!林子裏吊死人了!”聲音越來越近,李二柱


  聽的很清楚,頓時愣了,身穿紅藍黃衣服的三個孩子向北一路飛奔,當他反應過來的那一刻,腦子嗡的一下,好似炸裂一般,剛剛還心提到嗓子眼,現在是冷到了骨髓,肚子裏邊拔涼拔涼的,臉刷一下白了。


  現在李二柱麵臨兩個選擇,一是麵對,二是逃避,耳邊的一個聲音和他說:“別傻了,趕緊跑吧,能走多遠走多遠,跑到南方去,他們也沒證據,肯定抓不到你,而且這地方的人們一點都不值得留戀,說不定跑到南方能有個幸福的生活也未可知。”但同時另一邊又有個聲音說:“李二柱,你不能再墮落下去了,現在就是你拯救自己的時候,不管人們對你的看法如何,你要堅持做一個好人啊,跑了是賺條命,但丟了良心和責任,那樣活著絕對不會好過,背負著罪惡。去自首吧,去承認自己的過錯,去擔起責任。”


  他的腦子兩邊好像要裂開,左右的選擇都讓他為難,逃走之後心裏會籠罩上罪惡的陰影,可是自首就要受牢獄之苦。他拿起拐杖,撐起枯瘦的身體,開始艱難地走,與其說是走,其實挪動更為合適,樹上的毛毛蟲都比他要快,他也不知道往哪裏走,因為腦子裏亂哄哄的,眼神也是渙散沒有聚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站起來的。


  第二天早晨,天剛蒙蒙亮,派出所一個人來開門,看見有一個像流浪漢一樣的瘦幹男子手握拐杖坐在門口睡著了,估計是坐了一晚上,這人趕緊過來兩腳把他踹醒,厲聲喝道:“喂喂喂!哪裏來的要飯的,知道這是那裏嗎,趕緊滾遠遠的,小心我把你抓進去。”同時亮出腰間明晃晃的手銬,以為能把這人嚇跑,然而這家夥微睜眼睛,又想閉上,有氣無力的。


  原來李二柱在內心潛意識的驅使下來到了派出所,那時已經很晚了,人家早下班了,他就在那裏等了一晚上,那一晚上涼風從衣袖和褲腿嗖嗖往裏鑽,他是又冷又餓,同時內心也漸漸平靜,不知不覺中就慢慢昏睡了過去。


  經法院判決,李二柱涉嫌強奸,造成被害人自縊身亡,結果惡劣,但念在其投案自首,態度誠懇,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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