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南下
前台站著的竟然是中午和他下了棋的老者，上前攀談了兩句，原來這旅館是他兒子開的，可惜前兩年出門坐車連帶妻子孩子都出了車禍，這個旅館就當是對兒子的一種紀念了。
旅店的裝飾很簡陋，一個前台，後邊格子裏放一些假的名牌白酒撐場子，一旁放著個矮個的茶幾和沙發，挨著就是上樓的狹窄鐵樓梯。
老者瞅著趕集的時候會去街上擺兩局，平日裏就守著這個賓館。
除了文瑞還有一對看起來也就十幾歲的小情侶，整棟樓顯得異常冷清，就像是這個孤獨的老人一樣，已經步入暮年，自然也沒有了多少精力去修繕。
老者給文瑞挑了一間向陽的屋子，把鑰匙遞給了文瑞，就領他上樓，這樓梯啊，可真叫個窄，連一米寬都不到的樣子，腳踩上去當當當得直響。
這個屋子也很小，一個床，一個床頭櫃，再無其他。
幸虧能開個燈，不然就真和監獄單間沒什麽區別了，狹小的空間仿佛空氣都稀薄了，整個視野被壓縮，心胸被包裹。
老者安排妥當就出去了，緩緩把門給帶上了。
也就是文瑞不挑，什麽地方也能容身，就這麽個破爛地方，也能湊合一夜。
放下全身的戒備，坐到了床上，不軟不硬，和家裏的炕差不多。
監獄倒是給他養成了一個好習慣——早睡早起。躺倒在床上，胡思亂想。
你說那兩個開房的小孩子將來會怎麽樣啊？來這樣的賓館肯定不是有錢家裏的孩子，這麽小肯定沒什麽防護的意識，懷了孕將來這兩個孩子的將來就算是毀了。
家裏人也不管管，任由孩子胡鬧，這種事情怎麽能隨便的。
懵懂無知的孩子，根本不計後果，肯定學校家裏什麽也不教，一說到這種事情就像是犯罪一樣，就像是偷吃禁果的亞當夏娃，看不到樹下毒蛇的危險。
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一代，這種事情發生的多了，意外懷孕也就更多了，就讓更多的家庭陷入困難，肯定有人要選擇偷盜搶劫，走上犯罪的道路，導致整個社會的犯罪率上升，社會動蕩不安，黑社會更加專橫跋扈。
想到這裏他自己笑了，笑自己想得太多了，盡想這有的沒的。
不想這個了，又開始想和老者那一上午的對弈，那個馬要是往左上角跳一下，不行，拌馬腿了，那個炮
要是往回拉一下，不行，被人家的車看著呢，卒能不能往前攻一步，不行，會被士滑掉，越想越糊塗，到了晚上腦子不如上午轉得快了，搖搖頭，算了算了，怎麽樣也贏不了人家。
將來去了南方，找點什麽事做好呢？
還沒開始想，睡蟲就突然襲來，沒有絲毫預兆，進入了沒有夢境的深度睡眠。
第二天醒來，告別了老者，早早就搭車回到了村裏。
又一次回到這個地方，來到村口，內心實在有些複雜。過去村口的大柳樹也忘了是什麽時候被人砍斷了，在原來的位置修了一個石碑，上邊陰刻著村名，又用紅色的油漆描了一遍，可惜已經被風化，顯得有些斑駁了。
這個讓自己深深愛著同時又痛恨的地方，愛是因為父母和自己的所有回憶都在這裏，父親背著自己看戲，母親拉著我的手，恨是因為這群稱不上是人的家夥的暴力迫害，造成了多少像自己一樣的人，失去父母，甚至一起被奪去生命。
如今，自己和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什麽留戀的感情了，每一張醜陋的麵孔都深深印刻在腦海，厭惡至極。
路上一坨又一坨的牛糞，都還是新的，根本沒有人管，當然生活在這裏的任何人也都習慣了，等它幹了就自然有人悄悄拾回家去當柴火燒，還挺頂事的。
轉過兩條街，到了自己家門口，掛的鎖子還在那裏原封沒動，這時候周大強的妻子出來了，手裏端著一盆髒水，瞥了一眼文瑞，惡狠狠地朝旁邊啐了一口，把髒水往自己牆角一揚，沒好氣地就回去了。
文瑞沒有在意，或者說在他現在看來，根本沒有必要在意，跟自己都沒有什麽所謂一樣。
再住兩天吧，收拾收拾房子，也收拾收拾心。
第二天，文瑞來到父母的墓前。
他雙膝跪地，先磕了四個頭，對著墓碑說：“父親、母親，多想讓你們看看現在的我，成熟又堅強，我現在有能力保護你們了，”鼻子有些發酸，咽喉有些哽咽，“兒子想你們啊。”
如今他也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雖然找回了活下去的堅定信念，但是皺紋卻增多了，雙鬢也染了些白絲，突感歲月匆匆無情。
“不知道將來的路好不好走，我都會勇往直前，我還有時間，我還會奮鬥的。”
他跪在那裏和父母說了很多，自己的艱難經曆，貴叔的幫助，
還有這麽多年來積壓著的委屈和悲傷，一並哭了出來。
好了，一切都收拾好了，是時候出發了。
文瑞從存折裏少取了點錢，準備一路上的盤纏，行李就不帶了，就讓這裏的東西一直好好留在這裏吧，也讓這裏的回憶永遠停留於此吧。
裏裏外外的門都鎖好了，應該不會有人進去偷東西了，即使真的有人敲碎玻璃進去，也拿不走什麽，就算在現實中拿走了，但是在文瑞心裏是拿不走的。
不會再回來了，就讓父母安安靜靜永遠在一起吧。
他踏上了一條南下的路，有坐汽車、有坐火車，沒有目的地，隻憑著感覺，去一個舒適的城市。
一路上遇到許多人，大都行色匆匆，領著大包小包的，更多的還有大概是去外鄉打工的。
終於，在沿海的一個村落停下腳步，這裏的風景十分迷人，蔥嫣翠柳，水墨煙雲，白牆黑瓦，小河流水，往來文雅，素衣明靜。
隔了大約六七裏地，是中心的城市，與這裏往來有專門的小渡船，一次最多隻能載六個人，還不能太重。
文瑞就跟著別人一起來到城裏，雖然村裏很美很好，但是真正要打拚的地方還應該是城市。
這裏可比他原來那縣城要發達的多，隻在電視上見過的高樓，寬闊的馬路上疾馳的汽車，這裏人的衣著要時尚許多，改良的禮帽、一道一道折折的短裙、瘦腰的西裝。
這裏的節奏明顯要比村子裏快很多，讓人的呼吸頻率也不禁加快。
在路上文瑞就已經想好了，到了一個發達的城市，肯定要發展金融，自己就開一個金融投資公司，幫別人用錢掙錢，盡自己所學，當然也得多招攬一些高學曆的人才。
正在路邊找著合適的廠房，看看有沒有稍微小一點的租賃樓盤，這時候突然從麵前的拐角處竄來一輛好像不受控製的白色轎車，這時候路口處正有一個推著自行車的女人要過，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文瑞剛往前跑了兩步，還沒來得及喊出來，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不過幸好不是正麵撞上去的，隻是撞倒了車子，把人也帶倒了。
文瑞立馬跑了過去，周圍也有兩三個人圍了過來，“快叫救護車！”旁邊有人喊。
再看那個肇事的車輛，早就沒了蹤影。
文瑞是第一個衝上去的，別人還以為是家屬，就讓文瑞也上了救護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