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林申在上海工作。偶爾閑下來片刻,就不知不覺地腳隨心動,跑到他和個個去過的機場裏難吃的餐廳,坐在最熟悉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邊,好像在等著誰的出現。也會在乘車的時候,刻意讓司機師傅路過他和個個住過的酒店門前,想起那天晚上個個受傷後的樣子。有時候,想的入神了,司機師傅遇到紅燈的一腳刹車,他都會錯覺地以為自己正坐在個個開著的甲殼蟲的副駕上,跟著她一起在晚高峰的青島街道上並線超車、追逐漂移。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
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時常感覺你在耳後的呼吸
卻未曾感覺你在心口的鼻息
Oh 思念是一種病
Oh 思念是一種病一種病
隻是這傷口需要花點時間
隻是會想念過去的一切
那些人事物會離我遠去
而我們終究也會遠離
變成回憶……
每當這時,林申心底就會響起這首歌。
每當這時,林申就會翻出那張“個個和阿明的合影”,用手指把她放大看她笑的樣子。
每當這時,林申總是端起個個送給他的保溫杯,喝一口最好喝的水。
隻是,偶爾他也會燙到嘴,突然清醒過來,自嘲著:“唉,這是你對我的懲罰麽……”
個個呢,這段日子裏,她一個人住在小公寓裏,學著不浪費水也能把碗洗得幹幹淨淨。定期給林申睡過的大床換洗幹淨的床單,在太陽最飽滿的時候讓它吸足濃濃的太陽味道。個個經常一個人散步到籃球場上,幻視幻聽一般地盯著空蕩蕩的球場,在寒冷的冬天裏她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她很害怕打開電視和網頁,害怕他的廣告跳出來擾亂自己的情緒。隻是,她還是避免不了跟他的“見麵”,辦公室的同事擺在她桌上的果汁和酸奶包裝上麵,分明就是“他”在對著個個笑著……
這樣的日子,個個再也過不下去了,她必須改變,她決定辭職。至於是回到英國繼續上學,還是做其他安排,她也沒有想好,隻是不可以再這樣煎熬下去了。
辭職之前,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在建築設計院裏自己還沒有完成的工作——烏鎮文化館改造項目,這是她拚命爭取到的,也是自己加入建築設計院後主導的第一個正式的項目,現在,項目正在緊張的現場搭建過程中,她必須要再過去親自盯一程才放心。
個個背起包,在手機上訂好機票,說走就走。半天的工夫,人已經從北京到了烏鎮,她戴上安全帽,手裏捧著圖紙,不停地在新老建築實體中穿行,從天亮到黃昏,腳步一刻不停。直到晚霞布滿了天,個個才覺得整個人已經累得快散了架,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從北京專程給外公帶來的好吃的,這一次,她要一並把上次見外公虧欠的那份見麵禮給補上。
個個不清楚裴老的喜好,但北京的老字號美食,全聚德的烤鴨、天福號的醬肉、六必居的醬菜、稻香村的糕點、護國寺的山楂糕和豌豆黃……這幾樣備齊了總是不會錯的,於是她就把滿滿一行李廂給打包帶來了。
傍晚時分,個個獨自穿行在烏鎮的老街,叩響了裴老家的大門。薑老師出來迎客,一看是個個,興奮的不得了:“老裴,你外孫女來了!”裴老趕忙從屋裏跑出來,站在亮堂堂的庭院裏麵,指著落地陽光棚和竹林影壁:“於竹,你來了太好了,這裏剛完工,現在冬天裏我也能在院子裏曬太陽看報喝茶了,一點兒都不冷,還亮堂堂的。我正想著拍張照片給你看看呢,你就來了!”個個把箱子丟下,裏裏外外打量了一圈兒,點了點頭:“嗯,這工程隊執行的不錯,窗子都是推拉的,開合很靈活,天熱的時候,您可以整體打開,還是之前那個完整空間。院子的頂棚現在做的是傾斜的,有利於透光通風,還不會漏雨,這下我就放心了。”
薑老師看著爺孫兩高興的樣子:“於竹,今晚就住家裏吧,別著急走。”邊說邊把個個的行李廂搬進屋裏,“我把你的東西放到外公的書房裏麵吧?”
“那是給你們帶的好吃的,快打開嚐嚐!”於竹跑進屋,打開了箱子,攤在地上滿滿一堆,“這些都是北京人愛吃的,我們家也常買,我想外公一定知道這些老味道!”
“知道知道,我都吃過,都好吃。”裴老擦著眼睛點點頭,“這裏麵有幾樣十幾年都沒吃過了。”
這一晚,個個和裴老、薑老師邊喝黃酒邊吃美食邊聊天,聊了很多很多,也聊得很開心,隻是對她和林申分手的事情隻字未提。
林申在上海的項目中途間歇兩天調整,他無意中翻到手裏那張個個在烏鎮為他畫的畫像,不免觸景生情,決定開車故地重遊一圈兒。
第二天,個個在裴老家睡到了自然醒,然後她跟裴老一前一後在廊道裏走著,此情此景又讓她想到了林申從青島飛過來陪她度過的那個周末。
個個訂了下午從杭州飛北京的機票,她跟裴老和薑老師告辭,在中午之前就匆匆離開了。
誰知,個個前腳剛走,林申的車已經停在了裴老家的門前。林申的出現,著實把裴老和薑老師給搞暈了:“你是來接於竹的麽?她剛走,你們走岔了麽?……”
林申長話短說,簡單地跟二老講述了一下近期發生的事情,承認自己這一次是把於竹的感情辜負了,自己也因此無奈而內疚著。裴老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把林申訓斥了一通,連門都沒讓他進,就責令他立刻趕去蕭山機場去找於竹。
林申學著個個飆車的樣子,一路瘋狂切線、並線、超車,終於以最快的速度到達蕭山機場。此時,將於15:20起飛的從杭州飛往北京的國航CA1707航班正在辦理登機,林申15:08趕到了候機樓,個個剛剛走進機艙,他掏出手機剛想聯係個個,一個老奶奶突然跟他問路,他因此耽擱了幾分鍾。等他再撥通個個手機的時候,個個剛剛關機待飛。
兩個人就這樣擦肩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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