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下修羅
直到之前他也不曾覺得自己會遇到什麽危險。
那老頭的把戲，看似駭人，實則沒有多大危險，剛才他就已經看清楚了。
老頭隻不過馴養了幾隻小蜜蜂，那蜜蜂的尾後的毒針上像是塗抹了某種能瞬間讓人暈倒的迷藥。
由於蜜蜂很小，被蟄之人根本不會發現，這才給人造成了一種很是詭異的氣氛。
如果那老爺子狠心些，在那蜜蜂尾針上麵塗抹見血封喉的毒藥，或是直接馴養的就是殺人蜂，說不準還真能起到震懾他的作用。
如今嘛，他自然是不怕那蜜蜂的，可這會無緣無故來自心底駭然的情緒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那邊還沒有想明白，這邊老太爺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待情緒稍微穩定之後，他神情堅決開口道：“這位公子，事情已經這樣，老夫並不想去怪誰，要怪就怪老夫教子無方吧。
銀子，老夫現在就去籌集，但我小孫女是絕不可能讓你們帶走的，也還請公子賣老夫一個情麵。”
他說罷，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對著金五爺抱拳施禮。
一旁的黑衣人突然向前說道：“我家五爺能看上這小丫頭，也是她的福氣，你們竟然還不願意。
再說外麵買一個小丫頭也隻不過十幾兩銀子，五爺願意出二百兩銀子買你家丫頭，要說吃虧，明明是我家五爺吃虧好吧。”
話雖難聽，卻也很符合如今世道。
尤其生活在大西北這樣的邊陲小鎮，有許多地方都是常年吃不飽飯的。
老天爺待見，一年下來還能收點糧食，不至於餓死。
如果哪天老天爺不高興，常年顆粒無收也不是沒可能。
鎮上他也不是沒見過賣兒賣女的。
長相俊秀些的小丫頭也就給十幾兩，長相平平無奇的也有幾兩銀子就給打發了的。
這世道艱難呀。
隻是他們烏家何曾也要到賣兒賣女的地步了。
要不是活祭的事情出了問題，陪出去一二百兩銀子，這會哪裏會如此低聲下氣，直接給銀子打發了就是。
可是這會，也隻能低頭求人了。
老太爺一直低著頭，但脊背卻挺的筆直。
金五爺看出這老頭有幾分本事，還算能伸能屈，不愧為上一代的老家主。
也罷，大年夜的也不好把事情鬧的太僵，不然他們和烏家族人打起來，怕也隻會兩敗俱傷。
剛想同意再給一柱香的時間，這時大門外卻響起了一陣騷動。
突然尖叫聲、大喊聲此起彼伏。
聽聲音就知道，是他那些手下及趕過來看熱鬧的村民。
門外的奔跑聲喊叫聲越來越大，院內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這時老太爺也不顧眼前的事情，隻一抱拳，就快步向大門外奔去。
金五爺也不甘落後，快步走向前。
不知引起外麵騷亂的會不會和他的機緣有關，還是剛才引起他心底駭然的原因？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大門外。
其他的三位老太爺，及家主烏顧也待不下去了，見門口的那些黑衣人走走開，他們也快步走出來。
隻是祠堂重地，如今沒了房門，怕哪個不長眼的突然闖進來，再弄亂了祠堂，驚擾了祖宗。
於是臨走之前，烏顧將倒在地上的房門扶起，又將祠堂內的一張條案拉了過來，將房門靠在上麵，暫時將祠堂給遮擋了起來，他這才準備到門外看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隻是眾人都沒有注意到，一直被烏家用於祝禱儀式上的那隻百年烏龜，早已不在之前那張桌子上了。
大門外人頭攢動，眾人紛紛驚呼著躲到了另一邊。
而在停馬車的後方，燈籠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但隱約卻能聽到有什麽大型動物走動的聲音。
那聲音雖不大，但在這漆黑的夜裏，卻十分可怖。
老太爺和金五爺分別抓過自己人，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可那兩人神情都是極其的驚慌，身體不停顫抖，牙齒也不停打顫，哪裏還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隻是被抓的太緊，金五爺的手下便瘋狂的喊了句：狼，好多狼……
隨著他的話語，金五爺看他滿眼都帶著恐懼，便一把將他嫌棄的甩開。
隻是他也有些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而烏老太爺聽到的卻是：鬼，鬼呀，她一定是來報仇了，我不想死呀……
聽到這句話，烏老太爺神色一凜。
難道他之前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要來了嗎？
那被活祭的丫頭是要來報仇了嘛？
正在眾人驚慌失措之即，駕著馬車的馬，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突然前蹄高高揚起，嘶鳴一聲，就帶著馬車快速奔跑起來。
不多時便了無蹤影。
待有人反應過來，便有人大著膽子朝著那馬車追趕而去。
好在那馬跑來的方向，是向前方的，並不是那可怕的後方，不然，就是再給他們幾個膽子也沒人敢追。
隻是大門的那側，沒有馬車的遮擋，場地頓時空曠起來。
被大紅燈籠微弱的燈光照去，氣氛更加詭秘駭然。
而那危險的氣息似乎越來越近。
隻是奇怪的是，這時卻沒有一人逃走。
或許是因為，人人都有好奇心理，越危險反而越覺得刺激，不想離開，想看個究竟。
直到眾人看到黑暗中一雙雙綠色的眼睛，越來越靠近，紛紛攥緊手中的兵器，口中還不時的吞咽著口水。
平時冷靜的金五爺這時也不由緊張起來。
右手已經摸向纏在腰間的軟劍，準備隨時戰鬥。
可不知為何，烏老太爺雖然也極其害怕，但心底卻帶著一絲欣喜。
如果之前他不知這種複雜的情緒從而來，在突然間看到的下一幕也就明白了。
原來這才是他巫家該有的氣勢。
隻見不遠處，一個身穿大紅衣袍，頭上蓋著紅蓋頭的小姑娘，從黑暗中慢慢現出身形。
她身上的衣物被凜冽的冷風吹的獵獵作響，偶爾吹開一個縫隙，眾人看到的卻是白色毛絨絨的皮膚。
那鮮紅如血的蓋頭也隨風飄揚，隻是不論那風怎麽吹，卻始終無法吹落那蓋頭，隻是一張慘白柔弱的小臉在蓋頭下若隱若現。
這一幕在這已過子時的漆黑的除夕夜，看起來格外嚇人。
如果這一幕沒有嚇到你，恭喜，你可以繼續看下一幕了。
隻見那紅衣小女孩騎在一匹壯碩的夜月狼背上，身前還雙手抱著一隻很大的烏龜，而在她兩側更是同時跟隨四匹威風凜凜的夜月狼。
這一幕眾人看去，隻覺是遇到了月下修羅。
哪怕今夜沒有月光，但卻覺得這名字和她極其相配。
此時在這漆黑如墨的夜裏，如果不是周圍有很多人，看到這一幕怕是早被嚇的暈過去了。
即使如此，依舊有些膽小的已經癱軟無力，被嚇的癱倒在地上。
隨著紅衣女孩的靠近，烏家眾人，及金五爺的眾多手下，相互攙扶著，緩緩的一步一步向後慢慢退去。
像是唯恐驚醒了這月下修羅一般。
幾盞紅色的燈籠被冷風吹的晃動了起來，發出呼啦呼啦的響聲。
其中一盞，不知是被大風吹的，還是其中的蠟燭燃盡，突然就滅了。
四周更加黑暗起來。
忽然就有人驚呼出聲，氣氛一下更加緊張。
月下修羅，不，是紅衣小女孩和九匹夜月狼，在來到烏家大門一側還有三米時，她（它）們停了下來。
一道有些嘶啞，但聽著卻還是小女孩的聲音，突然響起：“族長，我死的怨呢。
你一句為孝之道，無敢忘爾先祖，就差點要了我的命。
但要求被活祭的明明是人人誇讚的烏蘭，你們卻為何要將我這個醜丫活祭。
祖先生氣，先祖憤怒，他們派我來懲罰你們了。”
隨著沙啞的聲音落下，她的蓋頭緩緩被什麽東西從前方向後掀開，頓時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被紅色燈籠一照，猶如鬼魅，駭然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