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憶往昔:前世

  (1)


  冷宮

  蘇婉寧戴著沉重的腳鏈手鏈,目光渙散的獨坐在潮濕的地上。


  冷宮裏常年無光,陰冷黑暗,在這裏,她看不到白天和黑夜,自然,也不知道白天和黑夜的概念。


  她仿佛已經在這裏待了很久,變得目光呆滯,對這裏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皇後娘娘金安。”


  一道刺耳的男聲響起,蘇婉寧仿佛聽了很久,才發現有人喊她,她才慢慢地抬起了頭。


  “你是誰?”蘇婉寧因為很久都沒有說過話,此時她的嗓音格外的沙啞。


  那個人沒有理她,而是從自己的袖子裏拿出一支蠟燭點燃。


  蘇婉寧眼中滿是恐懼,她趕忙退倒牆邊,手直發抖。


  那個人雖然背對著她,但是仿佛看到了蘇婉寧的懼怕,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白燭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側顏顯得格外地陰森,“娘娘放心,這冷宮陰冷潮濕,就算是點火也點不著,您又是燕國的皇後,臣怎麽會放火燒您呢?


  蘇婉寧跳得心有些略微的平靜,但是她仍然不敢放鬆警惕。


  “嫻貴妃娘娘派臣來給您報信,蘇丞相意圖謀反,今天午時三刻已經滿門抄斬。”


  “你說什麽?”蘇婉寧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剛剛說什麽?

  “蘇丞相意圖謀反,今日午時,蘇家已經被滿門抄斬了!”


  “我不相信!”蘇婉寧聲音沙啞地吼道。


  她的父親為燕國兢兢業業將近五十年,他怎麽會叛國謀反,他絕對不可能!


  “我不相信,我要見陛下,這不是真的!”


  蘇婉寧拚命地掙紮,卻怎麽也不能擺脫她手腳上的鐐銬,反而,在她的掙紮下,她的手腳被越捆越緊。


  “嫻貴妃娘娘體念您作為丞相的獨女,在冷宮之中竟不知道自己的母族被滿門問斬,故而嫻貴妃娘娘特意派臣來告訴皇後娘娘一聲。”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見陛下,陛下,您怎麽會,您不是曾經說過婉寧是您今生最愛的人嗎?”


  “皇後娘娘,嫻貴妃娘娘怕您孤零零地在冷宮之中太過孤獨,特意派臣來照顧您。”說著他開始脫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幹什麽,你滾開!”蘇婉寧連連後退,可是她已經被逼退到了牆角,“救命呀,救命呀!”蘇婉寧的聲音滿是絕望。


  “嫻貴妃娘娘囑咐臣一定要好好照顧您,娘娘,冷宮的人都已經被臣支走了,娘娘,您就別喊了,還是留著力氣,明天和陛下解釋吧。”


  說著那個人帶著猥瑣的笑容慢慢地走近她。


  “不要,不要!”


  “啊!”


  夜色微涼,累了一天的人漸漸進入了夢鄉,誰也不知道燕國的皇後蘇婉寧今晚是怎麽走過來的。


  (2)


  翌日清晨

  “你叫什麽?”蘇婉寧的衣衫已經淩亂不堪,她將自己蜷縮在牆角,說話的聲音裏都發著顫抖。她像一具麻木的死屍,目光渙散,沒有一絲生氣。


  “夏青,我叫夏青。”他心滿意足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還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蘇婉寧淩亂的發髻,仿佛很滿意自己的傑作,“皇後娘娘的味道非常好聞。”


  “夏青,我知道了。”蘇婉寧仿佛隻想知道一個結果,至於報複?嗬,像她現在的這樣一個活死人,還能如何報複。


  “你已經完成那個賤人交給你的任務了,你怎麽還不走?”蘇婉寧不想看的這個人,因為一看到這張臉,她便能想到昨晚的事,這讓她覺得無比地惡心。


  “好戲還沒有開始,臣怎麽能走呢?”


  “哦?”蘇婉寧看到冷宮進來一隊人,她微微挑眉,不屑的對夏青一笑,“看來好戲要開始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蘇婉寧從地上站起來,即便是如今這般落魄的模樣,她還是保持著自己作為皇後的優雅。


  “夏青,看在你我的份上,幫我一件事情吧。”


  夏青拱手,還真有意識,“臣願聞其詳。”


  “幫我找一件衣服和一把梳子,我要梳妝打扮,幹幹淨淨的去死。”


  “臣遵旨。”夏青拱手離開這裏,去外麵給蘇婉寧拿衣服和梳子,冷宮每天死的女人那麽多,所以,這些東西很好找。


  那群人帶來這裏時,蘇婉寧正在洗漱,而夏青已經離開這裏。


  “皇後娘娘,請吧。”


  “人既然幹幹淨淨來到這個世上,也該幹幹淨淨地離開,難道臨死之前,連最後的尊榮都不肯給我嗎?更何況我還是燕國的。”


  那群人再也沒有說話,蘇婉寧梳洗完畢,跟著他們去得鳳棲宮,皇後的寢宮,現在那個賤人的寢殿。


  (3)


  “鳩占鵲巢,田依依,你已經等不及想拿到本宮的位置了。”


  蘇婉寧站在門口,對著“鳳棲宮”三個大字看了好一會兒,而後發出微弱的歎息,挺直了身體,走進了這座宮殿。


  蘇婉寧一進門,便看到田依依梨花帶雨的縮在何宇懷裏。


  何宇緊緊地抱著她,眼中滿是心痛。


  蘇婉寧看到這一幕自嘲一笑,說到底,還是她自作多情,原來她才是最多餘的那一個,他何宇從始至終愛的都是田依依,對她,做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她什麽都不怪,不怪田依依,也不怪何宇,隻怪自己眼瞎,當初她竟然看不到何宇對她是真心實意,還是逢場作戲。


  那時,他還是三皇子,蘇婉寧和她的母親入宮拜見那時的皇後娘娘,何宇的母親,在那天,她第一次見到何宇。


  他與她許下山盟海誓,說要與她相守一生,現在想來,從那時開始,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他根本就不愛她,從始至終,他不過是想要借助蘇家的權勢,登上他的帝王之位罷了。


  他已經登上帝位,蘇家功高震主,試看曆來世間,幫助帝王的登基取得好結果的能有幾人,蘇家,是他何宇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不過是他立威鋪路的墊腳石罷了。


  “蘇婉寧,聽說你昨夜與一名叫夏青的男子纏綿悱惻,交頸而臥,你有什麽好解釋的嗎?”


  “臣妾無話可說。”


  “聽說你曾經殘害妃嬪,折辱宮人,你有什麽好解釋的嗎?”


  “臣妾無話可說。”


  “聽說你曾經你和蘇家暗中勾結,意圖謀反,你有什麽好解釋的嗎?”


  蘇婉寧愣了愣,她問“陛下,婉寧隻問您一句話,“我的父母,我的兄妹親族,他們真的已經全都死了嗎?”


  蘇婉寧麵如死灰,不帶一絲希望,她隻想讓何宇親口告訴她結果。


  “蘇氏一族,意圖謀反,昨日午時,問斬於午門之外。”


  “嗬!”蘇婉寧絕望的癱坐在地上,眼角的淚珠決堤而下,她認命地說“臣妾與蘇家暗中勾結,臣妾罪無可恕,臣妾願認罪伏誅,臣妾無話可說。”


  “好,蘇婉寧,你很好,你承認得很幹脆,倒是為自己省去了許多皮肉之苦。”


  “嗬!”蘇婉寧不禁冷笑。


  “蘇婉寧,朕問你,你害死了依依的孩子,你現在承認嗎?”


  蘇婉寧微微挑眉,仿佛在這個世間再也沒有讓她懼怕的事情,“沒做過的事,如何承認。”


  勾結外男,折辱宮嬪,意圖謀反,這些田依依安給她的黑鍋,她通通都可以承認,但是讓她承認她殺了田依依的孩子,她絕對不可能。


  何宇他隻記得田依依的孩子,那她的孩子現在又在何處。


  如果不是田依依那個賤人,她怎麽會被打入冷宮,蘇家又怎麽會滿門抄斬。


  “你還嘴硬,都承認那麽多件事情了,也不差這一件了,你為什麽不承認?”


  “沒做過的事情,臣妾絕不承認!”說著蘇婉寧挺直了身體,“何宇,你隻在乎她田依依不幸流產,你又何曾關注過我的孩子,你可知,我曾經懷孕四月,可是這個賤人卻衝進我的寢宮,殺害我的孩子,可那時太醫說我不過是懷了一個女孩而已。”


  蘇婉寧看著何宇懷了的田依依,她幾乎想要殺了這個賤人,“嫻貴妃,你說本宮害你流產,可是本宮的孩子又是誰害死的?嫻貴妃,你敢承認嗎?”


  “嗚嗚嗚…”田依依裝模作樣的往何宇懷了蹭了蹭,“陛下,皇後娘娘瘋了,皇後娘娘好可怕,依依好害怕。”


  “裝,你接著裝!”


  蘇婉寧顫抖著手指著田依依激動地說“陛下,難道您真的被這個賤人迷昏了眼嗎?都是這個賤人,臣妾才會失去自己的孩子!我才是正宮皇後,可在當時,鳳棲宮裏裏外外,全都圍滿嫻貴妃的狗。”


  “這個賤人怕臣妾生下孩子後,您會憐憫我臣妾,不會廢了臣妾立她為後,所以這個賤人衝從臣妾的寢宮毒打臣妾,還灌了臣妾紅花,讓臣妾失去了自己的骨肉,陛下,您知道嗎?一碗紅花下肚,臣妾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下在不停地淌血。”


  “臣妾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肚子裏麵那個小生命在慢慢消失,臣妾的肚子很疼,嫻貴妃還抓著我不放,灌完紅花打掉我的孩子不說,她還扇我的臉,所以臣妾才忍不住推了這個賤人。”


  “而且臣妾根本就不知道這個賤人懷孕了,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就算是她流產了,也是她自找的,也是她活該。”


  “依依,這是真的嗎?”何宇不相信他單純善良的依依會幹出這些事。


  田依依裝模作樣的又往何宇懷了蹭,“陛下,臣妾錯了,臣妾隻是怕皇後娘娘懷了您的孩子,您就不愛我了,陛下,不要懲罰依依好不好,依依好害怕。”


  “陛下!”蘇婉寧禁不住掉下了眼淚,她撕心裂肺地吼道“難道到這時候,你還要護著這個賤人嗎?”


  “賤人也是你叫的!”何宇居抱田依依高臨下地看著她,“蘇婉寧,我對你隻是逢場作戲罷了,我心裏愛得隻有依依。蘇婉寧,朕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你為什麽還要害依依的孩子?”


  “嗬!”蘇婉寧認命地點了點頭,原來這些年,何宇當真對她沒有一絲感情。


  “朕怎麽不知道這皇宮竟然成了蘇家的天下了?皇後竟然敢明目張膽地殺害皇嗣。蘇丞相壟斷前朝,蘇皇後掌控後宮,臥榻之下,朕絕對不能容忍他人酣睡。來人,賜鴆酒,皇後,你自行了斷吧!”


  “娘娘,您請自行了斷吧。”一個胖乎乎的娘娘腔端著酒水來到了蘇婉寧麵前,蘇婉寧記得,這是常常跟在何宇身邊的夏青。


  蘇婉寧顫顫巍巍地端起這杯毒酒,她不甘認命地做最後的掙紮,“陛下,難道您忘了嗎?臣妾可是您的發妻。”


  “賤人也是你叫的!”何宇居抱田依依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裏滿身冷漠無情,“蘇婉寧,我對你隻是逢場作戲罷了,我心裏愛得隻有依依。”


  “看在你我夫妻的份上,朕賜你保留全屍。”


  “來人,了結了她。”


  “何宇,我對你,終究是錯付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再也沒有來世。”說著蘇婉寧端著毒酒一飲而盡。


  一杯毒酒下肚,她得麵色難受的猙獰,她吐出大片大片的鮮血,慢慢地倒在地上。


  (4)


  她慢慢想起了她和他的曾經。


  十四歲,她的父親剛剛被任命為丞相,她的母親因為丈夫的榮耀,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那時,蘇家榮耀滿門,她的母親得以入宮拜見皇後娘娘,她跟著她的母親來到了皇宮,第一次見識了皇宮的威嚴,也正是那天,她第一次遇到了他。


  十五歲,她情竇初開,何宇對她許下海枯石爛,永不分離的諾言,她也接到了聖旨,讓她和何宇訂婚,那時她人生中活到最開心的一年。也正是那一年,她的父親開始支持培養何宇。


  十六歲,她還記得一次瓢潑大雨,何宇將僅有的一把雨傘舉在她的頭頂,還怕她打濕了鞋子,背著她走完了泥濘的小路,那時的她,有多麽高興。


  十七歲,何宇終於得償所願,成為了燕國的皇太子,那時,蘇婉寧想的,也隻是為自己未來的丈夫高興罷了。也正是這一年,她終於得償所願,嫁給了何宇,成為了東宮唯一的女主人,那時,她天真地以為,她會和何宇廝守一生。


  可是她二十三歲,那一年,何宇終於如願以償,登上了九五之尊,可是,她的心卻碎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宮裏的女人越來越多,田依依越來越得寵,而她的鳳棲宮卻備受冷落。


  今天,他何宇終於登上了權力的最高峰,鏟除了功高震主的蘇家,殺掉了這個礙眼的皇後,終於可以立他的依依為後,他該有多麽高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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