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 護送仙衣七
“好懸!”陸流兒輕輕煽動手掌,驅散由於緊張而散發出的熱氣。
月影杯籠罩在火苗上,風再也鑽不進去了。道觀裏麵頓時陷入黑暗之中,聽著外麵的雨聲,這樣的環境下強竟感覺有些愜意。
片刻的安靜被黃正打破,道:“道觀憑空而出,也不知存在了多久。這裏空無一人,更不知這火燃燒了多久?”
由於周圍一片漆黑,反而顯得那油燈越發真切起來。
“沒有燈油。”
“也沒有燈芯。”
“奇了,這火是怎麽燒起來的。”
“不是一般的火。”
“這不是火,是‘法紋’。”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響起,和那歎息的聲音同屬一人,“三十萬年了,終於走到了盡頭。”
眾人並不如何吃驚,全都朝著燈下那一片光亮處看去,聲音明顯傳自彼處。原本亮光處是一個圓,此時竟然硬生生被切掉了一半。顯得既突兀又生硬,這不合於常理。
那一半光明卻並未消失,而是慢慢化身成一個灰衣人。
這樣的一幕,像是兒時的燈影遊戲。對著燈光移動手掌,牆上的手影就會忽大忽,忽長忽短……神奇而玄妙。
灰衣人自燈下而來,越走越大,直至正常人大。
恍惚中,強問道:“前輩是?”
“我叫無痕。”
“你把我們召喚進來的目的?”
“不是我召喚你們進來的,是你們與我有緣。”
“前輩是探寶者還是破障者?”強問道。
那灰衣人望著強,顯得有些吃驚,問道:“你也是分身,有主身的記憶?”
“不。”強搖了搖頭,“我見過不少奇怪的修士。”
“嗬嗬……奇怪的修士,那我也算是了,哎……”灰衣人長歎一聲,“我存在了三十萬載,這是最後一了。”
“一株樹、一座觀、一盞燈和一個你?”
“我的分身將死時化成這座瓢山,如今被雷擊破,我的時間已經到了。”
“時間到了,可是在地間卻沒有刻下你的痕跡,意味著衝關失敗。你怕是要徹底消散在這地間了。”
“咦……”灰衣人再次凝神看向強。強的神情似笑非笑,他有些捉摸不定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仙途之中,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對強發出過這樣的驚歎。
“我猜的,因為你叫無痕。無痕反過來就是有痕,你的意圖不就很明顯了麽。”強這話時臉上笑意更盛,似乎是漫不經心又暗含玄妙至理。
眾人情不自禁地點頭,這樣的言語通透而又玄妙,聽起來極為舒適。似是而非,差之毫厘就會謬以千裏。但是灰衣人接下來的話,證明了強的正確性。
“你這位修士真不簡單。心力如此之強,似乎能捕捉到幽渺、玄冥和連接散亂、不相關。難道你與同心與地同脈?不可能,那可是神話中的神話。”灰衣人驚歎起來,這是他少有的情緒波動。
他這一情緒波動,整個人又象影子那樣飄揚變幻起來。突然,月影杯中火光一盛,火苗就此熄滅。
灰衣人手一招,那月影杯就飛入他手中。他走向黃正,又轉過頭看了強一眼。最後下定決心把杯子遞給黃正,猶有不舍道:“這是你與我的緣分,一切都交給你了。你還有一百年時間,拿去吧。”
黃正顫抖著接過,深深鞠了一躬。
灰衣人化作道道黑影蕩漾而開,徹底消散在黑暗之中。
道觀中完全黑暗了,諸人靜默。灰衣人選中了黃正。與此同時,道觀猛烈搖晃起來。
外麵,整個山川河流都下沉了三寸。像是將死之人抽離了口中的最後一口生氣,終於死透了一樣。
“劈裏啪啦!”當方山、庶等人趕到時,道觀正好崩毀垮塌。強幾人灰頭土臉地從廢墟瓦礫中鑽將出來,“走吧,現在我們可以出去了。”
庶問道:“賢弟,你們怎麽樣?”
“我們進去不久燈就滅了,燈一滅就地動山搖,不知為何。”
眾人有些不相信,因為強等人在裏麵還是呆了不少時間。可懷疑又怎麽樣,他們也沒辦法。
“出發!”方山喊道。
雨歇明,眾人也終於走了出去。但是這一路走得非常不平靜,所有的飛禽走獸與散修都被地動山搖給驚了出來。前方一群碩大的拘墟象衝了過來,足足有八頭之多。
眾人神通齊出,想要截殺象群。
有些神通直接打在它們身上,可它們皮糙肉厚,絲毫不受傷害。有些神通激發時,它們正好隱匿,神通打在地上土石四濺。拘墟象的象牙具有空間神通,是製作高級封印陣法、高級隱匿符文不可或缺的寶料。
一記神通擊出時,眾人已經離得近了。庶、方山、方雅、唐妙湖、強、歸隨緩、茅予、陸流兒八人最強,飛身騎了上去,其他人隻有幹瞪眼的份。強手起刀落,已經把兩根象牙切了下來。翻身下象,任由拘墟象跑開,並沒有取它性命。雖然拘墟象防禦之力很強,但是在強的無缺寶料製成的神器麵前還是不夠看,想要殺死它不是難事。
陸流兒也翻身下象,手中握著兩根象牙。同樣,陸流兒也有無缺寶料製成的刀劍,同樣割了象牙,沒有殺死它。
剩下六人也沒有跑多遠,都找到了拘墟象身上防禦最薄弱處,殺死之後再挖出象牙。
歸隨緩和茅予拿著滴血象牙走了過來,餘人也都不客氣,分起象屍來。拘墟象身上不光象牙是寶,象鼻、象眼、象耳以及皮肉都是不可多得的寶料。這東西太少見了,餘人紛紛上去哄搶。
歸隨緩分出一根給黃正道:“師兄沒上去捉一頭嗎?”
黃正沒有接過,低聲道:“我在道觀中得了好處。”
“是傳承嗎?”歸隨緩羨慕不已。
黃正點頭道:“是的,是一門法!”
果然不出眾人所料,道觀中唯一的好處被黃正得到了。
收獲拘墟象是意外之喜,算是經曆磨難之後的一點犒賞。眾人心裏美滋滋的,不妨前麵一個聲音響起:“咦,方家的狗崽子。”
方山大驚,舉目望去,隻見前麵一男一女兩人懸在虛空之中,攔住去路。
兩人周身閃出金光,是金龍加身者。
金龍加身者,方山驚嚇之後鬆了一口氣。麵對金龍加身者,他們一點都不害怕。麵對金龍加身者,他們才是主人。方瑤公主當仁不讓,率先走了出來。頭上的祖香已經被她取下,放在了嬌唇邊上。
“報上名來!我不殺無名鼠輩。”方瑤嬌聲道。
方瑤出聲淩冽,眾人顯得有些不適應,且都暗自鄙視起來。這就是那在麵對合體種族時候哭哭滴滴以至於崩潰的方家公主嗎?這就是那吵著要回家的公主麽?這會又神氣活現起來了。
同時,諸人心中又升起一些悲涼。畢竟自己等人都是役修,受他們管轄與奴役。不能在仙道之中徜徉,也不太能體驗仙道的美妙。
祖香隨時點燃,那兩位金龍加身者明顯緊張起來。
察覺到了兩人臉上流出的恐懼,方瑤嬌笑道:“不想死就來啊!嘻嘻……”
兩名金龍加身者,都是尋常中年人,臉上布滿了堅毅和警覺。中年男修臉上肌肉抽動,目光陰沉,“狗崽子殺吾子,我今報仇來了。”
方瑤笑問:“是哪個王八羔子呢?”
“著!”方良和方前同時祭出符索。
符索原本隻有指粗細,躍出時卻變成了合抱大樹粗細的遊龍。從指大猛然躍變成樹幹粗細,強烈的反差顯露出極大的力量感,充滿著視覺享受。遊龍猙獰,像是從狹空間躍出,蓄起來的力量猛然釋放。但是維持如此形態隻是一瞬,符索隻是在用那轉瞬的形態,向世人誇耀著它的強大和不可違逆。
金龍加身者又如何?還不夠!
毫無疑問,兩條符索頓時捆住了兩人。
符索傳出腥臭味道,暗光流轉時已割開了他們的衣物陷入了血肉之中。兩人掙紮扭動,方家眾人哈哈大笑。方山和方雅也不例外,笑得極為燦爛,以此為樂露出欣賞之態。庶和強之外,眾人的心髒全都‘突突’跳動起來。
兩人掙紮扭動,那不就是以前的自己麽,陸流兒情不自禁地拉住強的衣襟。強安慰道:“不要緊,師姐不用怕!”
諸人冷眼旁觀,符索已衝破血肉,嵌入了兩人的骨骼之中。
“咯咯……卡茲卡茲……”符索摩擦骨骼,這是真正的磨骨之聲,痛楚異常。痛楚難耐,“嚕喔……嚕喔……”兩人喉間發出怪聲。
眾人牙關輕顫,全身都癢了起來,仿佛有螞蟻正在自己身上噬咬骨肉一樣。
“哈哈……扭得真好看。”方瑤雀躍不已,拍手稱快。
扭動加劇時,兩人自身也起了變化。他們身上已經長出了鱗片,身後也長出了尾巴。尾巴探將出來,又猛然抽打在符索之上。符索震動光華大盛,二者對抗起來。
歸隨緩捏緊拳頭,似乎是自己在用力一般,“竟然也會變幻之術。”
茅予點了點頭,也道:“看來有不少修士想要通過變幻之術來抗衡血脈之力。”
“但是這兩人幻化的是哪種生靈?可以抵製方家的血脈之力嗎?”
“長滿著鱗片,又有著鼠尾……”茅予搖了搖頭,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麽生靈。
土石崩裂泥水四濺,看著這兩隻長滿鱗片的大老鼠瘋狂掙紮,方家幾人又不免有些厭惡起來。
“殺了吧!”方山道。
“是,大哥。”
方前和方良同時雙掌一合,那符索瘋狂縮緊和扭動。眼前這兩人就要斷成一截一截,強攔阻道:“送衣要緊,何故多殺傷?饒了他們吧!”
方瑤冷笑道:“你這是在向我們下達命令嗎?你算什麽東西!”
強目光冷冽地看著方瑤,也並沒有出手。
方瑤感受到了強的敵意與殺氣,就想動手,方山搖了搖頭。
“暫且饒過你,回來後叫你生不如死。哼,竟敢對我發出殺機!”方瑤暗自想道。
終於,那兩人死去,又重新變回人形本體。隻是再也不成人形了,兩人化成一攤碎骨爛肉,斷成一堆一堆的。他們為報殺子之仇而來,並非前來送死。但終究是看了這符索的威力,尤其是高估了自己變幻之術的能量。
兩大金龍加身者,不敵這兩根的繩索。他們非但沒報得了殺子之仇,連累著自己也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