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對我起了什麽壞念頭
顧邇的表現令陸鞠吃了一驚,她正準備去踩油門的腳登時就頓住了。
猛的側過頭,“你的意思是……”
顧邇抿著唇笑,“八九不離十。”
試鏡的那段戲還是有些難度的,要求她表演的是令女主角的心態發生徹底轉讓的一幕,在被毆打的過程中,女主角由最初的麻木忍受到中間認為自己會被打死的痛苦絕望,再到渾身疼痛的意識到自己還活著,而且並不想死,想要繼續活下去,活得像個人一樣……這期間,種種心態的拿捏殊為不易。
角色的情緒表達永遠是收比放難。
譬如同樣是悲痛欲絕的場景,用嚎啕大哭來演繹,很多人都可以。
但如果隻是沉默的流下眼淚,那麽很容易被演成麵癱,眼淚流的再多,也無法勾起觀眾的認同心理。這個時候,就要你眼裏有戲,臉上有戲,肢體有戲,甚至你的每塊會被拍攝到的肌肉都要有戲,才能順利將觀眾代入到角色之中去!
她試鏡的這一幕,就有類似的意思。
女主角的麵部表情不需要太多太大,大部分的情緒都是透過眼睛和微小的肢體動作來表達的。
這對演員的要求就很高了。
顧邇在飾演的時候全心沉浸,並未多想。
等到演完了,她起身出了戲時,回頭再想,才發現難度真是不小。
幸好,她完成的還算不錯。
至少王導為了她鼓了掌,其他人臉上也都流露出笑意。
尤其是那個之前搭過話的戴帽子的中年男人,他那沒能掩飾得住的驚詫表情變相的告訴顧邇,自己演的投入,出乎了眾人的意料!
“噫,真是沒想到!你居然能搞定王導!他們具體怎麽說的?”
顧邇一五一十的道:“看上去很滿意,雖然沒有最後確定,隻讓我等通知,但臨走的時候,編劇給我推薦了幾本書,讓我好好讀一讀。”
她從口袋裏拿出那張倉促寫下的書單,展開。
陸鞠看了看,發現上麵列了六本書,除卻一本是小說的原著,另外五本要麽是紀實文學,要麽是社會調查,當然,都是與電影相關的。
看完,她便露出個欣慰的笑容。
“這基本上就是定下來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應該不會再有變動。”
顧邇收起書單,謹慎的道:“不到最後,還是不能說定下來。”
她以前剛進圈時,有過類似的經曆。
原本定下女主角是她,可人都進組了,卻在半夜被通知女主角換人做,不但如此,還要她騰房間……
寒冬臘月,冒著冷風,拖著行李離開賓館的時候,那種心情,她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當然,關於這其中可能會出現的內幕,陸鞠隻有比她更明白,“你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我的工作了。放心吧,我會盯緊這件事的,煮熟的鴨子總不能讓它飛了!”
對此,她信心滿滿。
無怪如此。
有傅氏集團的總裁作後盾,陸鞠可不覺得會有誰那麽不長眼,敢於自找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世上總有些人不到黃河不死心。
譬如今天她在外麵等顧邇時,就看到幾個同行在帶的藝人試鏡不理想的情況下,不停的打電話,為這個角色暗中發力。
所以這事還真得她這個經紀人盯緊了才行!
顧邇信任她,也不多問,隻點點頭以作認同。
車子沒有直接送她回去,而是先去了書店,把編劇推薦的六本書都找齊了,陸鞠才載她回公寓。
顧邇草草吃了午飯,便拿著書,一心沉浸在文字的世界。
她做事一向投入,及至傅言風從公司回來,打開門,走到她身邊,輕蹙起眉頭問道:“這麽黑了,怎麽不開燈?”
顧邇這才茫茫然抬起頭,她的脖子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太久,僵硬的哢吧哢吧響,揉了一把,又錘了兩下麻木的雙腿,方能站起來。
而此時,傅言風已經將燈打開了。
外麵天色灰暗,顯然已是傍晚。
男人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修長的身形顯露無遺,他打量著她,目光幽幽,“你該不會是從回來就一直坐在這裏看書吧?!”
低沉的語氣中明顯透出危險。
顧邇幹巴巴的試圖露出笑容,卻沒能成功,揉了揉同樣發僵的臉,她垂下鴉羽般的睫毛,“我……隻是一時忘了時間,抱歉,你的晚飯我還沒準備……”
傅言風喉嚨一哽,他有說是因為沒準備晚飯才不高興的嗎?
男人緩緩沉下英俊的眉眼,眸子裏是顯而易見的冷意,他掀唇說著,字字鋒利刺人,“你是該好好學學怎麽做情人!準備好可口的晚飯,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帶著期待愉悅的笑容等著我回來,這是最基本的。可惜,你到現在都做不到。”他高高挑起眉梢,帶著絲輕嘲,“真懷疑你當初怎麽有勇氣主動找到我!難不成你以為隻要脫掉衣服躺到床上,就萬事大吉了?”
話一出口,男人眼底就劃過一絲怔忡和悔意。
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算了。
男人不打算再繼續下去了,抬腳準備上樓去,卻在轉開頭之前,看到麵前的女人猛然抬起頭,一雙善睞的明眸燃起絲絲怒火。
顧邇深深的吸了口氣,試圖控製自己的情緒。
她是想忍耐的。
由著他說,隻要一聲不吭,他很快會覺得無趣的離開。
可是,提到當初,她腦海裏回憶起彼時的種種,有些話如哽在喉!
目光透著冷意,與男人的表現不惶多讓,“傅總是要翻舊帳嗎?是,我的確是主動找過您,但我記得,那時我們的交易是談崩了的,我也沒打算在您麵前脫衣服!至於說,現在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您難道不是應該很明白嗎?誰都害怕被鋒利的刀子抵著喉嚨,論起強取豪奪,您要排第二,就沒人能排第一了!”
她口口聲聲說著“您”字,嘲諷意味十足。
傅言風投在她臉上的目光深幽難測,不辨喜怒,半晌,他才輕“嗬”了一聲,“你的意思是,我應該任由你爬上李浩的床,隨你被他和他的手下,不知多少人去糟蹋?”
聞言,顧邇的臉遽然變得慘白。
李浩是那艘賭船的主人,除此,他還有幾家賭場。
她當初之所以找上這個男人,也是病急亂投病,實在需要錢給小徽動手術,不得不如此。
其實後來冷靜下來想一想,敢於開賭場的人,要麽是道上有人作後台,要麽,就是他根本就是道上的人。
她若跟那種人有了牽扯……如傅言風所說,都算是往好處想了,更不堪的,她根本不敢想!
不是不後悔那時的莽撞。
但,自己後悔歸後悔,被他這樣毫不掩飾的說出來……心理上真的挺難承受……
顧邇用力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反駁。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卻倔強著不肯讓它掉下來。
眼前漸漸變得模糊,也因此,她沒有看到,傅言風落在她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柔和,甚至無聲的歎息了一聲,然後上前兩步,走到她的麵前。
顧邇正在進退維穀之際,突覺身子一輕,竟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她低低的叫了一聲,下意識的伸出手臂。
很默契的,傅言風的頭靠過去,而她的雙臂便順勢抱住了他的脖頸……
男人驀地輕笑,“你是想要勒死我泄憤嗎?不是就放鬆些,放心,不會把你掉下去的!”
顧邇這才意識到她做了什麽,頓時就想鬆開。
察覺到她的意圖,男人壞心的挑眉,趁著上台階的檔口,抱著她的手微微一鬆。頓時,女人的尖叫聲響起,如上好玉器般白皙細膩的纖細雙臂再次主動纏上了他的頸子。
“你你你,你快放我下來!我不要你抱,我自己走!”
“閉嘴!再說把你從這裏扔下去!”
顧邇氣得兩頰鼓鼓,“你就隻會這一招,有意思嗎?不膩嗎?”
男人老神在在,“有意思,不膩。”
顧邇立刻無語,她早知道,比臉皮,她永遠都比不過對方。
已經走在樓梯上,她實在不敢掙紮,怕摔到受傷,一是怕疼,二是作為演員,她很珍惜自己,因為無論是病倒還是傷到,都意味著很可能失去某個機會。
腦子裏亂糟糟的,不知道為什麽前一刻他們還在爭吵,後一刻卻畫風一轉,變成了好似打情罵俏的場景。
還沒想出個結果,她已經被抱到了樓上。
直到傅言風把她帶向浴室的方向,她突然回過神來,神情變得又羞又氣,“我不去!你到底要做什麽?現在天還沒黑!”
連晚飯都不吃,隻想著那種事!
這男人是精蟲上腦了嗎?
傅言風卻眼神挪揄的看著她,順手將她放到了旁邊的衣帽間門口,“不過是想讓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到底是有多難看……倒是你,對我起了什麽壞念頭?”
顧邇的臉漲得通紅,她不敢去看男人的臉,雙腳甫一落地,便倉皇的進了衣帽間。
望著麵前的落地鏡,微微側身,看到裙子一側的髒汙,她才明白,傅言風為什麽要那麽說。
似乎是在書店的時候蹭到的,她之前路上還想回來換的,可一看書,就忘了……
她怔怔看著髒處,忽的抬起頭望向鏡子。
裏麵的女人相貌姣好,膚白玉嫩,隻是,眉宇之間透出一股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何時起,在這間房子裏會如此放鬆了?
甚至在傅言風的麵前,也變得越來越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