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藥王
這一日,王懷與阿骨洪坐在廳上飲茶,因為交易妥當,雙方都很滿意,二人彼此說著些感激的話。這時,一名族人興衝衝進來稟報“稟族長,大恩人穀先生到了。”阿骨洪聞之,大喜道“原來是藥王到了!”“藥王?”王懷聞之一怔,忙道,“請問老族長,是哪個藥王?”阿骨洪興奮道“老客是漢人,沒有聽說過‘南醫聖,北藥王’嗎?”隨即道聲“老客稍候。”便高興地迎了出去。王懷此時驚道“原來天下聞名的‘北藥王’來了這裏。”王懷是常年在外行商之人,對於世事也知曉些,“南醫聖,北藥王”,又稱“南醫,北藥”,指的是當今天下兩大神醫奇人,一個醫術高超,一個藥理精深,各自遊醫民間,活人無數,有很多離奇的傳聞。王懷為馬上能見到這樣一位傳奇人物而激動不已。
這時,門外一陣說笑,阿骨洪拉了一人高興地走了進來,一些部落裏的孩子擁在廳外探頭觀看。王懷忙上前相迎,看那人時,身著藍袍,頭係方巾,背負長劍,人似中年,卻顯得十分年輕,一眼望去,便給人一種清高脫俗的飄逸之感,油然而生出敬意來。阿骨洪這時介紹道“這是我部落中的大恩人,人稱藥王的穀司晨先生。”王懷忙施禮道“久聞藥王大名,今日得見,實為三生有幸。”阿骨洪一旁道“這是貨物往來的廣東王懷王老客。”穀司晨自對王懷笑著拱了拱手道“幸會!幸會!”隨後各落了座,族人獻上茶來,三人相讓著用了。
阿骨洪這時高興道“幾年不見藥王先生,甚是想念,今日重逢,藥王卻是越發的年輕有精神了,莫非服了什麽靈丹妙藥?”穀司晨聞之笑道“老族長過獎了,穀某哪裏服過靈妙丹藥,不過平日善養生罷了。”阿骨洪自又感激道“七年前,若不是藥王相救,我們的部落豈有今日的興旺?”接著對王懷道“王老客有所不知,七年前,部落裏鬧瘟疫,一下子倒了幾百人,族人束手無策,坐以待斃。時值藥王先生上長白山采藥,路過這裏,見我部落有難,便出手相救,急在山中隨手采集了幾把藥草,放入大鍋中熬了,然後每人飲一碗。說來也怪,不出兩日,染病的族人竟都痊愈了,藥王之名真是不虛傳!”穀司晨這邊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老族長這般誇獎,實令穀某有愧,無地自容了。”王懷心中自是敬服萬分。
且說羅坤又是一日夜不饑不眠,尤感精力旺盛異常,且無其他的不適,先前還有些擔心,此時卻恍悟道“莫非吃了那人參成就了神道不成?聽人說吃了靈藥成仙的事也是有的。”心中隨即一喜,忙跑到院中幫助整理貨物去了。張路此時見到羅坤,不由得吃了一驚,但見羅坤精神抖擻,意氣勃發,雙目含光,比以前突然精神了十倍,不由詫異道“羅坤兄弟,發了什麽大財?竟如此光彩?”羅坤搖了搖頭道“我能發什麽大財,能跟著大家吃飽飯就足矣了。”心中忽然笑道“日後就算有山珍海味也咽不得了,如此下去,倒省了許多麻煩。”張路一旁搖搖頭,惑然不解。
這時,阿骨洪陪了穀司晨在觀賞部落中的山貨。阿骨洪指著小山似的毛皮、曬滿地的藥材,高興道“今年部落山貨大豐收,比往年多出一倍來,實托山神之福啊!”穀司晨點頭道“關東這裏,山多林密,物豐人傑,實是一處風水寶地!”阿骨洪聽罷大笑。穀司晨這時托起了一架鹿茸玩賞,無意中一抬頭,忽見院子裏忙碌的眾人中有一少年,神采非常,大異他人,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穀司晨立時一怔,忙放下手中的鹿茸,走到正在低頭幹活的羅坤跟前,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喂!小兄弟。”羅坤抬起頭來,正與穀司晨照了個麵。穀司晨乍看羅坤之下,不由吃了一驚,但見此少年神采照人,容光煥發,雙目中閃爍著點點靈光,通身上下似罩繞著一片祥和之氣。穀司晨心下驚異道“這少年如此怡人,大非尋常,其內裏透發顯示的神采氣質絕非凡俗之人所具有,天生此相,必是極尊極貴之人。但既是極尊極貴之人,也不能具有如此形色神態,況此少年與眾人忙碌,顯是一個下人。若不是天賦異稟,必是誤食了奇異之物。”羅坤此時見麵前站著一位陌生人,驚訝地望著自己,不知何故,便問道“這位先生,喚我有事嗎?”阿骨洪這時走上前道“這孩子是廣東王老客的小夥計,很能幹的。”旁邊諸人見族長與一陌生人上前與羅坤說話,便都放下手中的活計,站著觀看。穀司晨見此時人多,知道不便細問,於是對羅坤笑了笑道“沒什麽事,隨便看看這些藥材。”說完,自與阿骨洪走開了。羅坤望著穀司晨的身影,不由自言自語道“這位先生好生麵善!”
到了午間吃飯時,羅坤又借故走開了,閑著無聊,便信步出了部落。到得野外,始覺秋氣爽然,清風暢意。羅坤踱步上了一座山頂,見遠處群鳥飛散,曠野空無,別有一種深秋的肅殺之氣,觸景生情,不覺間有些傷感起來,心中暗歎道“方大哥也不知去了哪裏?這半年來讓我找得好苦。如今誤投關外,想必離方大哥更遠了。”羅坤哀歎了一聲,自落下淚來。
這時,忽聽身後有人道“小兄弟,小小年紀,何故如此唉聲歎氣?”羅坤聞之一怔,回頭看時,卻是午前在部落中見過的那位陌生人,此人正是穀司晨。羅坤見了,心下道“這個人怎麽也到了這裏?午前好像有話要對我說似的。”便上前施了一禮道“原來是先生,羅坤有禮了。”穀司晨笑道“你叫羅坤,很好!在下穀司晨。”羅坤見穀司晨言語和氣,自生好感。穀司晨這時道“大家都去吃飯了,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羅坤應道“穀先生有所不知,我肚子總不覺得餓。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咦?”穀司晨聞之一怔,忙問道,“當真有此事?兩日不進食物,你就不覺得腹饑嗎?”羅坤道“我騙先生何來,這兩天肚子始終覺得飽飽的,見了任何東西都不想吃,更是不想睡。”穀司晨聞之,心知有異,便想進一步探試,於是道“穀某略懂醫理,小兄弟若不介意,可否讓我一診,看你是不是生了什麽怪病?”羅坤聞之喜道“好極!我也覺得怪怪的,無端生出這種‘飽病’來。”羅坤知道穀司晨是部落族長阿骨洪的客人,也自信任,便把手腕伸了過去。待穀司晨拿住羅坤脈位,細診之下,心中忽地一驚,但覺羅坤六脈平和有力,自有一股充沛的真氣在血脈中鼓蕩。穀司晨暗中驚異道“此脈象似有內家修煉幾十年的功力,看來不出所料,這孩子必是天緣巧合,誤食了奇異之物。不過,天下間能有什麽東西竟有如此神效呢?”羅坤見穀司晨診脈不語,神情似有異色,不免緊張起來,擔心地問道“穀先生,有……有什麽不妥嗎?”穀司晨慢慢收了手,神情莊重地注視了羅坤片刻,不免把羅坤看得心裏發毛。接著,穀司晨拍了拍羅坤的肩膀,感慨一聲道“小兄弟,祝賀你,你已成為人中之仙了!”羅坤聽罷,心中雖安,卻百思不得其解。
穀司晨隨後拉了羅坤,尋了塊石頭坐下,問道“小兄弟,你也不用瞞我,最近一些時日,你吃過什麽奇怪的東西沒有?”羅坤聞之,暗裏驚訝道“這位穀先生好厲害!定是個高人,也罷,我對他說了就是。”想到這裏,羅坤便對穀司晨道“穀先生好本事!不敢相瞞,兩天前,我在野外拾了一隻騎馬人藏的盒子,裏麵用樹皮裹了兩支長在一起的人參,像兩個小人抱在一起,好是可笑……”“咦?”穀司晨此時大吃一驚,隨即脫口道,“雌雄參王!”接著便激動地站起來,仰天感歎道“天意!真是天意!”
原來,穀司晨此次到長白山采藥,途中聽說了出土“雌雄參王”一事,很是驚奇,藥王心性,自是想目睹一回這千年罕得的參王,沒想到事出離奇,竟被眼前這少年誤食了去,並在內裏起了異常的變化。一時間,穀司晨激動不已。羅坤見穀司晨興奮的樣子,不知何故,怔怔地望著。穀司晨見羅坤茫然的神情,不由搖頭笑道“多少成名的人物不惜任何代價想得到這個寶貝,不想天降緣分於你,真是造化!也是你我有緣,午前在部落中見你神采非凡,便知有異。告訴你吧,你所吃的這雙支參為參王,千年都很難遇一回的,更不要說它在土中生長幾千年了。山川靈秀之氣匯以大地母育養此物,更采日月之精華,有福之人遇之,有緣之人食之。據說,此參王出土之後,其山因失靈氣,竟在當夜崩塌了。”羅坤聽罷,驚訝道“這東西當真有此神奇?”穀司晨道“奇處還不止這些,大凡山野之參,味甘苦,性微涼,大補元氣,更補五髒之氣,精自生而形自盛,故神采照人。氣足不思欲,故食欲、睡欲兩無。”羅坤聞之,方恍悟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兩日吃睡全消。”
穀司晨這時又道“參為大補之物,尤以野參為貴,然而人用之,必分次而食。若一次補進大量,人體受補不過,立生奇禍,輕者五髒損、四肢廢,神誌不清而為癡人,重者七竅流血而亡。”羅坤聽到這裏,大吃一驚道“哎呀,不好!我一下子全吃了,這可完了,先生救我!”說罷,大為緊張。穀司晨見了,笑道“不要擔心,待我把話說完。你所食的這棵雙參一體的‘雌雄參王’,與其他野參不同,也是你造化,若食了這許多量其他野參早就沒命了。此參王千年難遇,一參雌雄雙備,陰陽調和,其神效賽他參百倍不止,實為天地間極上神品。你之所以無事,且精神大增,食眠兩無,乃是其雌雄陰陽互調之果。”羅坤聽罷,這才放下心來,也自後怕,好險!穀司晨道“確實好險,你若隻食了其中一個,雌的或雄的,後果真是不堪想象,哪裏還有你現在神仙般的感覺。”羅坤聽了,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穀司晨又道“小兄弟既已幸食寶物,不理會它,順其自然,十餘天後,飲食睡眠自可如常,從此不但體健身強,一生百病不患,且可延年益壽。若過百歲,其駐顏之功仍能保你年輕之貌。”羅坤聽罷,大喜道“如此一來,可成不老神仙了!”穀司晨笑道“雖不至於千歲萬年,但二百歲的壽數,在穀某看來還是有的。”羅坤聞之,一時間心花怒放,手舞足蹈起來。穀司晨見了一笑,接著又道“這是走自然之法,倘若加以順導,又可演化無窮。”羅坤忙道“可又有什麽稀奇處?”穀司晨道“若以行氣之法導之,可演化成輕身、辟穀、祛眼、絕息等神奇之術。若習練於武技,自可功高蓋世。”羅坤聽了,歡喜道“真要成神仙了!”
穀司晨心中尋思道“所幸被這孩子誤食了去,若是那千年參王落入大奸大惡的壞人之手,當真不好辦,從此天下可要多事了。”穀司晨隨即感歎一聲,對羅坤道“也罷,既是天意,也是緣分,我且先傳你一套‘行氣功’,依法演練,日後你自會知曉其中有許多奇妙的好處,也不枉你食那寶物一回。”羅坤聞之大喜,知道穀司晨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當即拜謝了。穀司晨見羅坤天真純厚,有幸食以奇物,也是想成全他,便將自己自創的一套不輕易示人的“行氣功”傳與了羅坤,又將調息行氣的要領向羅坤細講了。羅坤天性聰明,“行氣功”又不是很複雜,不足一個時辰,羅坤便掌握熟悉了,隨後自家又演練了一遍。穀司晨見羅坤領會得如此之快,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忽聽山下人喊馬嘶,突然亂了起來。穀司晨、羅坤聞之一驚,忙起身觀看。但見山腳下,約有千餘騎疾馳而來,馬上都是些勁裝的黑衣人,轉眼間,已將阿骨洪的部落圍了起來。羅坤見狀,心中不覺一凜,臉色大變,不知所措地望了望穀司晨。穀司晨眉頭皺了皺,麵呈憂慮道“這是來尋你的,切記,食參王一事,除了你我知道外,不得向任何人說起,否則必遭殺身之禍。”羅坤緊張地點了點頭。穀司晨見了,又坦然笑道“有穀某在,倒也不必擔心。走,去看個虛實。”隨即拉了羅坤急轉下山來,尋了一處草叢隱了身形,靜觀其變。
部落中人突然遭此意外,老幼驚慌。時間不大,阿骨洪乘馬迎出,身後跟著二百多名女真族的年輕人,箭上弦,刀出鞘,列在兩旁警戒了。鏢師黃魁在木樓上望見那名為首的黑衣人,似箭斷自己單刀的那位大力神射之人,嚇得急忙掩頭躲了。來的正是大力弓王弓長久。
阿骨洪見群盜將部落團團圍住,驚駭之餘,自知來者不善,穩了穩神,引馬上前問道“不知各位好漢到這窮村野落中有何貴幹?”弓長久身邊的杜健用馬鞭一指,道“你這族長聽著,我們已查出‘雌雄參王’就在你們部落中,快快交出,自然無事,否則掃平你們部落。”羅坤在草叢中聞之,倒吸了一口涼氣,知道自己給部落闖了大禍,這些人果然是來找那支人參的。阿骨洪此時大吃一驚道“這位好漢,如何這般說話?參王乃寶山聖物,豈能在我部落中,況且我女真族人萬萬不敢私藏此神物的,各位好漢弄錯了吧?”杜健冷笑一聲道“你這族長,勿要狡辯,如此不知死活,可知我家總寨主是誰?”阿骨洪聞之,心中一震,隨即疑惑地搖了搖頭。杜健這邊得意道“我來告訴你,小心聽了,我家總寨主便是大力弓王!”大力弓王!阿骨洪與後麵的女真族人皆是一驚,滿臉的駭然之色。
穀司晨驚訝道“是大力弓王到了,看來事情有些棘手。”隨即附於羅坤耳邊道“事急矣!我得現身了,你在這裏千萬勿動。”說完,穀司晨起身從草叢中緩緩走出,朗聲道“原來是威震關東的大力弓王到了,可不要濫殺無辜,壞了自家一世名節。”眾盜聞之,皆是一驚,回身看時,見是一名藍衣儒生,從容不迫,緩緩走來。弓長久見了,也自驚訝。阿骨洪不由驚呼了聲“穀先生!”群盜自被穀司晨從容不迫的氣勢鎮住,往兩旁一分,讓出條路來。穀司晨走到阿骨洪馬前,一拱手道“老族長,勿要驚慌。”阿骨洪大悔道“先生既已不在部落中,為何不走掉,反來受累?”穀司晨含笑不語,轉身麵對群盜。
杜健此時怒道“來者何人?敢在這裏說話!”穀司晨一拱手道“在下是老族長的客人,見部落中有事,不能置身事外,希望能調和調和。”杜健聞之,冷笑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人,待我來你。”說著,抽出單刀欲驅馬上前。弓長久這時突然揚手製止道“杜寨主,你且退下。”杜健不敢違命,收馬一旁立了。弓長久一雙銳利的目光打量了穀司晨一番,冷冷道“這位先生肝膽照人,弓某佩服,不過此事與先生無幹,勿管閑事為好。”穀司晨拱手一禮道“久聞弓寨主英名蓋世,從不恃強淩弱,身為關東綠林盟主,行的是俠義之事,何必難為一個小小的部落?”弓長久聞之,心中微微驚訝道“此人膽氣過人,似有些來曆的。”隨即緩了緩口氣道“弓某得到消息,那支參王落在此間,是手下人辦事不利遺失了的,故來索取,隻要部落交出寶參,自然無事。”穀司晨搖頭道“自那參王出土以來,便已震動關東全境,豈能輕易落在這些小部落中?況且在下居此多日,部落中並無異常,是沒人能有那麽大福分的。如今對此寶物垂涎之人多得是,難道就不能被他人得了手去?在下不才,敢向弓寨主擔保,那寶物絕不在部落中,希望勿要難為他們才是。”弓長久聞之,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來擔保,讓弓某如何相信?”穀司晨道“弓寨主若是不信,在下也無辦法,便是殺了我們這些人,那寶參也不會找到的。弓寨主英雄一世,不能因為猜疑就濫殺無辜吧?”弓長久聽罷,注視了穀司晨片刻,冷冷地道“弓某從不放過任何一次機會,閣下既然有膽量為這個部落擔保,也應有膽量受我一箭,才能令弓某相信,立刻引兵自退,否則……”弓長久頓了一下,接著淡淡地道“殺人尋物!”
阿骨洪及族人聞之大驚,因為弓長久以一張巨形硬弓射遍關東無敵手,任何人在他的箭下都無生還的希望。阿骨洪大急道“穀先生,既是我部落中的災難,就由我們族人承受好了,先生是局外人,請速速離去。”穀司晨暗讚阿骨洪忠義,便言道“老族長,此事已經由不得你我,且聽天由命吧。”隨即麵對弓長久,大義凜然道“希望弓寨主言而有信,為證明部落中人的無辜,穀某願接弓寨主一箭。”穀司晨自知,事已至此,已無退路,隻能冒險一試了。群盜聞之,麵露譏笑,阿骨洪及族人自是大急。弓長久聞之一怔,因為沒有人敢在他麵前坦言接箭的,也無人能接得了,但話已出口,駟馬難追,暗訝之餘,隻得慢慢解下了巨弓。
羅坤在草叢中識出了那弓長久便是一箭震斷黃魁單刀之人,心中驚駭道“此人箭術霸道,穀先生若受他一箭,必死無疑。事情是因我誤食了那參王引起,豈能連累了別人?我且出去說明白了,與部落無關的,死活由他們就是了。”想到這裏,羅坤便從草叢中一躍而出,喊道“穀先生,切莫接這個人的箭,他的箭術很厲害的,就讓我來受吧。”這一喊,雙方眾人都大吃一驚。穀司晨暗裏喝了聲彩,好膽量!阿骨洪識出羅坤是王懷的夥計,不知為何出現,心下大惑,躲在村中探看的王懷等人見了,都自驚得呆了。群盜見一少年跑出,喊著代人受箭,相顧愕然。
羅坤跑到穀司晨麵前,毅然道“穀先生,這一箭就讓我來受吧,全都是因為我……”穀司晨恐羅坤將自己食參王的事說出來,連忙打斷他的話,佯怒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到後麵去,這裏沒你的事。”羅坤大急,還要再說什麽,穀司晨忙用眼神止了,低聲道“你且退下,我自有辦法。”羅坤見了,隻好焦急地站在一旁。那邊弓長久已經彎弓搭箭,怒道“弓某的箭,難道是花枝柳葉嗎?小孩子家也搶著來受。”穀司晨一拱手道“他是在下的一位小朋友,不知好歹,還請弓寨主見諒。”弓長久冷笑一聲道“各位都不怕死嗎?看來是沒有領略到死亡的滋味,今天且讓你等知道弓某的厲害。”言罷,弓弦響動,一箭飛出。女真人素知“大力弓王”之名,不由得齊聲驚呼起來。羅坤急得大叫“先生小心!”穀司晨但聞弓弦一響,見那利箭已然到了胸前,暗讚了一聲好快的箭!千鈞一發之際,向左一閃,右手疾出,竟將箭身反握住,隨手往身旁一引。此箭力道甚大,穀司晨在原地急轉了數圈,方將那迅猛的箭勢卸去,接著身形穩住,持箭迎風而立,極是飄逸自然。“好!”群盜與女真人異口同聲暴喝起彩來,羅坤竟看得呆了。
穀司晨將這一箭硬生生地接住,立時震住了群盜。弓長久驚愕之餘,知道遇上了高人,呆怔片刻,竟一聲不吭,忽一揮手,引了群盜疾馳退去,一場劫難立解。女真人歡聲雷動,擁上前來。阿骨洪驚喜萬分,忙翻身下了馬,率族人跪了一片。穀司晨忙上前扶了道“老族長快快請起,折煞穀某了。”阿骨洪已然老淚縱橫,感激道“穀先生神人降世,挽救了我部落劫難,當受我等族人一拜。”說罷,又率族人再施大禮。穀司晨忙將阿骨洪扶起道“老族長禮重了,此舉穀某當義不容辭的。”此時,部落內一片歡騰,男女老幼都跑出來迎了。穀司晨這時拍了拍還在發怔的羅坤,笑道“這一箭若讓你來受,可接得了?”羅坤臉一紅道“先生原來是懷有大本事的,空手接箭,真是厲害!”穀司晨笑道“你日後的修為,或許能勝過穀某的。”接著,女真人敬若神明般地擁著穀司晨進了部落,著實歡慶了一番。
兩天之後,王懷商隊的貨物已配齊全,準備起程。王懷見羅坤與穀司晨的關係處得密切,便私下懇求羅坤,請穀司晨護送商隊入關。羅坤見王懷待己不薄,便試著去對穀司晨說了,穀司晨倒也笑著應了,更是想與羅坤再處一段時間,幫助他理順體內的那種飽和之氣,上長白山采藥的事也自無暇考慮了。王懷聞穀司晨應允了,不由大喜,忙親自去謝過了。第二天,商隊便滿載著關東特產上路了。阿骨洪率了族人送出二十裏之餘,才互相揮手告別。由於商隊內有穀司晨伴行,王懷等人放心之餘,自是恭敬有加,尤對羅坤另眼相看,不再作夥計使喚了。羅坤對穀司晨敬慕之極,每日都習練那套行氣功,慢慢地將體內那種飽和之氣化成了真元之氣,漸漸開始進了些食物。穀司晨又教了羅坤一些內功心法,羅坤熟記了。一路歡顏,有說有笑。
這一日,商隊正在趕路,遠遠見有三名黑衣人騎馬在前方的路旁立了。王懷見了,立時驚嚇道“禍事來了!禍事來了!”商隊諸人自有些慌亂。穀司晨暗裏一怔,忙讓商隊停了,隨後驅馬上前,羅坤自在後跟了。那三名黑衣人見穀司晨過了來,忙自翻身下馬,躬身施禮,其中一漢子畢恭畢敬地道“我家弓寨主煩請先生山寨一敘,特命我等在此恭候。”穀司晨微微驚訝,隨即道“不知弓寨主何事要見穀某?”那漢子道“弓寨主十分敬服先生的本事,自想交個朋友,別無他意。”羅坤一旁急忙道“先生勿去,你接住了他的箭,他必然惱恨於你,哪裏會安好心請你?”那漢子聞之,忙道“切莫誤會,我家弓寨主絕無惡意,臨來前特命我等,對先生不可有絲毫的勉強。恐先生不願前去,便準備了一些禮物相贈,以表敬意,並命我等一路護送出關東地界。”說完,那漢子回身一聲呼哨,一黑衣人從一側林中趕出一輛馬車來,車上載滿了東西。漢子隨後道“這是我家弓寨主送與先生的一些關東特產,還望先生笑納。”說完躬身一禮,極是恭敬。羅坤見狀,茫然不知所措。穀司晨這時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然弓寨主盛情難卻,穀某今日走一回便是了。”羅坤一旁忙道“我也隨先生去。”乃是怕對方難為穀司晨,自家也好出來擔當食那寶參之責。穀司晨想了一下,點頭道“也好。”羅坤聞之一喜。那三名黑衣人見穀司晨應了,各自欣然,一漢子道“總寨主有令,這車禮物請先生務必收下。”穀司晨心知不好推卻,便笑道“弓寨主倒是一個慷慨豪爽之人,也罷,我且不可拂了弓寨主的一番好意。”接著回身對王懷喊道“王先生,無事了,且把這車東西收了。”
王懷等人趕上前來,見此情景,大是愕然。穀司晨對王懷道“弓寨主今番有請,我與羅坤去見他一見,王先生帶了人馬貨物先走一步吧。”王懷聞之,大驚道“穀先生千萬不要去,實在太危險了。”穀司晨笑道“如今在人家的地麵上,豈能由得了你我。”王懷憂慮道“那我們……”一名黑衣漢子道“老客勿要擔心。”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麵小黑旗來,上麵繡了一付弓箭,遞於王懷道“但請老客收了,路上若有麻煩,亮出此旗,保管無事。”王懷聞之大喜,連忙謝過收了,隨後對羅坤道“羅坤兄弟與穀先生回來時,若是追趕不上我們,且去古平鎮你我相識的那家馬店相會,王某押了穀先生的東西,自會在那裏恭候二位平安回來。”羅坤點頭應了,王懷便別了穀司晨率領商隊先去了。
幾名黑衣漢子引了穀司晨、羅坤二人行了一程,前方又迎出四五十人來,見把穀司晨請到,皆高興不已。眾人便擁了穀司晨、羅坤二人轉進了一條山穀,裏麵又湧出百餘號人來,為首的是那個杜健,忙上前與穀司晨見了禮,言語甚是恭敬。見了一旁的羅坤,杜健笑道“臨行前弓寨主還提過這位小兄弟,說是若能同穀先生一同請來,再好不過。”羅坤聞之,心中也自高興,知道對方是誠意相邀了。前行了三四裏,出了山穀,對麵現出一座高聳的大山來,山林中隱見飄有旗幟。杜健道“穀先生,這裏便是白虎山龍雲寨了。”話音剛落,從山上跑下二三百人來,其中一些人敲鑼打鼓,好不熱鬧。穀司晨暗自點了點頭。羅坤心中驚訝道“這些強盜們倒也熱情,有些請客的意思。”
杜健引了穀司晨、羅坤二人向山上走來。行至半山腰,道路漸寬,兩邊時可見到木築的房屋,有婦人、兒童從門窗內向這邊觀看。路兩旁站滿了持著刀槍的大漢,肅穆而立。至山頂,便進了一座大寨,迎麵是一座高大雄偉的石木建築——聚義廳,旁豎一旗,繡有“大力弓王”四字。這時,但聞一陣豪爽的大笑,從聚義廳內迎出三十多人,為首者,正是大力弓王弓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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