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寶馬神駒
卜元這時對方國渙道“我懷疑是智善和尚京城一行,不知怎麽把禍事惹到了自家身上,把仇家引到了楓林草堂。那太監此番前來,似乎專程來取和尚性命的,殺人如此不露痕跡,實是一位陰毒的老怪物。那青衣劍客倒是個有本事的武士,不知何故,卻要百般護著他?”
方國渙決然道“如果智善大師真是被那太監在棋上取了性命,我發誓,一定尋著此人,無論有多大危險,也要與他對上一局,即使不能反傷其身,也要為智善大師討回個公道。”卜元點頭讚道“好兄弟,那怪物果真是以棋殺人,我相信賢弟一定會在棋上反廢了他的,縱然不能取了那怪物的性命,也能搞明白他那殺人的勾當。”
方國渙道“不錯,我一定要在棋上查明智善大師的真正死因。”卜元道“然後報仇的事由我來做吧,也不枉了我二人與和尚交識一回。”方國渙道“目前是要先尋著這個古怪的太監,此人當出自皇宮,與傳聞中的那位國手太監必是同一人,線索在京城,我二人應去京師尋他。”卜元道“好極!我現在已是一身輕鬆,無牽無掛,不像三年前,有老母在堂走不開,不曾隨了賢弟去。今日就與賢弟走一回京城,尋著那怪物報了仇後,你我兄弟同遊天下。”方國渙聞之大喜道“太好了!小弟此番回來,也是想尋著卜大哥結伴雲遊天下的。”卜元聞之,愈加歡喜。
這時,柴門一開,鐵五走了進來,自提了些酒肉,與方國渙、卜元見了禮,擺了酒肉後一旁坐了。
卜元道“鐵兄,朱七哥他們的傷勢可好?”鐵五道“不妨事的,回去上了金創藥後,今晨可以獨自走動了。”卜元道“如此最好,卜某放心了。”鐵五又道“弟兄產昨日回到朱七的獵屋中,見著了方老弟留下的許多金銀珠寶,大家實在過意不去,因他們有傷,特叫我今日再來謝過。”方國渙道“各位獵戶大哥都是豪爽之人,區區金銀,不足為謝。”鐵五道“我等窮獵戶,忽得了方老弟這許多珠寶,足夠一輩子的吃喝用度,不知怎生感謝才是?都與了我等,豈不短了自家花費?”方國渙笑道“鐵大哥不要客氣,金銀重物,帶在身上多有不便,我自家還有些朋友送的銀票,到時尋個對號的錢莊,兌了銀子來用便是,手頭不曾緊的。”
卜元笑道“我這兄弟,一去三年多,不但得了奇遇、長了本事,還發了大財,看來天生有福之人是不短銀子用的。”鐵五感激地道“我等受了方老弟這許多好處,心裏甚是不安,不知如何回報是好?”方國渙道“鐵大哥說哪裏話來,當年各位獵戶大哥為了湊盤纏送小弟出行,不惜拿出用性命獵來的豹子換錢,才有了小弟的今日,這等大恩,小弟一輩子也是報不完的。”鐵五聞之,感動道“能結識方老弟這等義氣朋友,死也心甘了。”卜元笑道“你們都死了,留下那些金銀誰來受用?豈不拂了國渙賢弟的一番美意?”鐵五、方國渙聞之,各是一笑。
三人隨後就著酒肉吃喝起來,鐵五又道“如今和尚死得不明不白,二位日後有何打算?”卜元道“我與國渙賢弟商量過了,準備走趟京師,追查線索,替和尚討個公道。”鐵五歎道“這樣也好,今日之酒就權為二位送行吧。”卜元道“還請鐵兄回去後,與朱七哥他們打聲招呼,卜某不回去同各位兄弟麵辭了,日後有機會,大家再聚吧。”鐵五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自會向各位兄弟解釋的,你二人自去好了。”卜元又交待的幾家店鋪欠的毛皮賬,讓鐵五閑時去收了,自家用了便是。酒肉用畢,鐵五起身別了卜元、方國渙二人,不舍地去了。卜元、方國渙隨後把草舍內收拾幹淨了,又將柴門封了,卜元把霸王弓用布裹了負在背上,與方國渙離了楓林草堂,一路向京城而來。
雖然有智善和尚不明原因坐逝棋旁的陰影罩著,方國渙、卜元二人一路說些舊事,談些奇聞,倒也不甚寂默。這日,行至任丘一地,天色將晚,方國渙、卜元便尋了一家大客棧住了。店夥計把二人引到二樓的一間上等客房,又備了桌酒菜,卜元賞了夥計二錢銀子,那夥計謝過去了。二人食畢,卜元道“走一天也累了,賢弟先歇了吧,此地有一位相識的朋友,我借此便利去拜會拜會。”方國渙道“卜大哥去了便是,要早些回來。”卜元應了一聲,自去了。方國渙又飲了一杯茶,隨後坐在床上閉目養神,想著那盤怪棋,以及到了京城如何打探國手太監的消息。
就在這時,忽聽客棧的院子中一陣人馬喧動,噪聲大沸,方國渙起身開了窗扇往樓下看時,見客棧的院子中一下子來了三四十位客人,都是些著勁裝的漢子,其中還有一頂暖轎,兩名穿戴不俗的丫環左右侍候著。觀這些人的言談裝束,當是從關外遼東來的,自有十幾名客棧的夥計高興地出來迎了。方國渙望了一會兒,複回床上歇了。
不一會兒,但聽得人聲走動,一名夥計把兩個人引到了隔壁房間,隨聞一人道“小二哥,要把我家小姐的房間安排在靜處,不得雜人打擾,這十兩銀子賞了你吧。”方國渙心中道“出手豪綽,這夥人看來有些來曆。”此時聽那夥計高興萬分地道“二位大爺盡管放心,小店自會把一切安排得如您的意,且請稍候,小人馬上把酒菜送來。”說完,那夥計又講了幾句感激的話去了。
接著,又有一人上樓來,進了隔壁的房間道“杜大哥、雷大哥,小姐與兄弟們的吃住都安排妥當了,不知還有什麽吩咐?”但聽一人問道“聯係堂的人派出去了沒有?”“堂?”方國渙聞之一驚,忙側耳聆聽。由於兩邊客房的窗扇都開敞著,對方說話的聲音又粗豪洪亮,隱隱地也聽了個清楚。此時便聞後進來的那人道“堂的事已由趙大哥他們去聯係了,不久自會有消息傳來。”一人道“很好,你先去吧,要好生照顧小姐,她是頭一次到中原來,不得有任何閃失,否則回去無法向總寨主交待。”那人應了一聲,轉身去了。接著,店中的夥計把酒菜送到了房間,道聲“二位大爺慢用,有事隨時喚小人。”便自帶上房門去了。
此時聽得隔壁那二人互讓了幾句,開始坐下飲酒。一人道“我們這次入關到中原來,雖是陪了小姐來尋羅公子與穀先生師徒,總寨主對我二人還是另有重托的。”另一人歎氣道“是啊!現在關東的形勢不如以前了,女真人越來越強大,不但對大明朝虎視眈眈,而且對我們這些綠林中人已是不相容納,有並吞剪除之心。”先前那人道“弓總寨主與弟兄們雖都勇猛善戰,更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漢,但是眾寡懸殊,抵不住女真人幾十萬鐵騎的。”
另一人道“兩個月前,女真人中的那位叫努爾滿的王爺,來到了白虎山龍雲寨,拜會了弓總寨主,雖然話語間有些客氣,但也掩不住其威逼利誘來說降的目的,總寨主好不容易才把他應付了過去。”先前那人歎道“總寨主與我等兄弟們大都是漢人,因種種原因落泊關東綠林,但不願日後受女真人控製,更不願幫助他們將來攻打大明朝。”方國渙聽到這裏,已知隔壁二人為關東綠林好漢,有些英雄氣節的,暗生敬意。
這時又聽一人長歎一聲道“如今總寨主統領的五十六座山寨,已有二十幾座山寨的人馬被女真人拉籠去了,這也怪他們不得,這碗飯吃不成,再吃另一碗吧。”另一人道“女真人是想逼總寨主就範,到最後降則罷,不降則滅之。總寨主不忍見自己幾十年心血建起來的基業就此葬掉,所以命我二人入關尋訪中原江湖第一大幫會堂,以圖加盟,不致讓弟兄們散亂為禍,實為英明之舉。”方國渙這邊聞之,心中喜道“如果連姐姐的堂收納了這些關東綠林好漢,堂的力量會更加強大的,倒是一件大好事。”
這時,又聞一人道“聽說堂的現今掌舵人是一位叫連奇瑛的年輕女子,到她手裏,堂勢力發展得驚人,天下共設一百零八處分堂,每堂又下設六處香堂,不下幾千人。並且,堂做的都是一些替天行道的俠義之事,所以弓總寨主才決心加盟堂,共成江湖大業。”另一人似有些憂慮道“我們關東白虎山龍雲寨及各山寨現今有五六千人馬,加上無數的基業,一下子入關加盟堂,不知堂能否接受得了?就算是接納了我們,要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就看堂的這位女當家的會不會做人了。”
先前那人道“我也曾勸過總寨主,我們的家底也不薄,既然關東形勢不好,索性把人馬拉到中原,另立門戶,重建大業。但總寨主認為此舉是下策,因為這樣一來,必然與堂的勢力有衝突,搞不好會兩敗俱傷。再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入了人家的地方,與堂對著幹,也沒有多大的把握,總寨主這種與堂的同盟共舉,當是有見識的。”另人一道“就看趙寨主他們聯係堂本地的分堂能有什麽結果,即使順利,還要許多時間來從長計議的,這畢竟不是件簡單的事。”先前那人道“目前聯係加盟堂的事是最要緊的,另外,不知藥王師徒去了哪裏?待辦完了這件大事,再陪著小姐慢慢找吧,也借此機會在中原走走。”另一人又道“自藥王師徒走了以後,小姐便茶飯不香,好不容易過了這幾年,如今吵著非要找到羅公子不可。”
先前那人笑道“總寨主與穀先生是給小姐和羅公子私下訂過婚約的,小姐這次千裏尋夫,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另一人道“羅公子真是得了大造化,自食了那參王之後,不但容顏上光彩十分,在穀先生的指教下,功力更是驚人得很,將來與小姐成婚,便是我們的少主人了,希望早日找到他們師徒吧。”
就在這時,忽聽客棧的院落中又是一陣人聲喧嘩,接著有一人急跑上來,進入隔壁那二人的房間道“杜大哥,雷大哥,堂河北分堂的黃堂主到了,就在樓下。”那二人聞之一驚,忙下樓相迎。方國渙聽說有堂的人到了,也趕忙出了房間,站在樓道上往樓下觀看。
此時,樓下院中來了十多個人,為首的是一位清瘦的老者。杜、雷二人下了樓梯,率了身後眾關東好漢上前迎道“原來是黃堂主到了,在下關東白虎山龍雲寨杜健、雷天豹見過黃堂主。”那黃堂主抬眼瞟了瞟杜健、雷天豹二人,也不進屋敘話,隻立在天井傲慢地道“老夫是堂河北三大分堂的總領大堂主黃笑天,聽說你們關東好漢想加盟我們堂?”
杜健複一拱手道“不錯,堂威震天下,是江湖上的正義大幫,人人向往,還請黃堂主給在下引見連總堂主,以協商加盟大事。”那黃笑天鼻子卻“哼”了一聲道“我們總堂主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杜健聞之一怔,他身後的雷天豹不由起了怒意,方國渙這邊也不禁皺了皺眉頭。杜健這時穩了穩神,仍自恭敬地道“還要請黃堂主原諒我等的失禮不周之處,但事關重大,隻有見到連總堂主才能定下此事,還請黃堂主幫忙引見。”
黃笑天冷笑一聲道“你們關東綠林中的總瓢把子大力弓王弓長久,倒是有些名氣的,你們二位嘛,老夫卻從來沒聽說過。既然有意加入我們堂,看來也是被女真人逼得沒處走了,才來投靠我們……”黃笑天身後有一位姓王的堂主,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不要說些過火的話。黃笑天袖子一甩,沒有理他,繼續說道“你們這些人,是沒有資格見我們連總堂主的,讓弓長久親自來,老夫或許還能親自與他聊一聊。”此言一出,杜健不由萬分尷尬,身後眾人立呈怒色,雷天豹雙眼一瞪,欲上前理論。杜健按住怒火,將雷天豹硬拉了回來,並用眼神嚴厲止了身後幾欲發作的手下。
樓上觀望的方國渙,見那黃笑天如此無理,也自動了火氣,心下道“堂內怎麽有這號不顧大局的人?是了,連姐姐又不是三頭六臂,堂天下分堂眾多,自不能一一顧及這般魚目混珠之人的。”忽然想起身上有連奇瑛贈送的那塊堂的至尊信物——金牌令,並且想起連奇瑛曾說過,金牌令在,有如總堂主親臨的話來。方國渙心中立時一喜,便高聲放言道“黃堂主怎麽會說出這般沒道理的話來?”一邊說著,一邊走下了樓梯。黃笑天、杜健等院中眾人聞聲一驚,抬頭看時,見是一位陌生的年輕人從容走下樓來,各是驚異。
黃笑天忽見一位陌生的年輕人,竟敢出言責斥他,在眾人麵前臊得好沒麵子,不由大怒道“何方小子,膽敢冒犯起老夫來?”方國渙走上前來,雙手一拱,笑道“黃堂主勿怒,你這邊不接受關東好漢的一番誠意也就罷了,何必再出口傷人?杜寨主他們都是關東的英雄好漢,不想在關東受控於女真人,故入關以求加盟堂,共圖江湖大事,這是加盟而不是投靠,黃堂主既不想為堂立此引見的大功,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此言一出,雙方眾人大驚
。杜健見方國渙出此言語,又剛從樓上下來,知道剛才在客房中與雷天豹所講的話,盡被這年輕人聽去了,然見方國渙大義凜然,說出這番有道理的話來,杜健心中一喜,極是讚服。黃笑天此時一怔,他身後的人也都暗自點頭。黃笑天見方國渙一席話幾乎震服了在場的雙方,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隨即惱羞成怒,大喊一聲道“小子,好生無禮!待老夫廢了你。”說話間,縱身上前,手式如鉤,直拿方國渙的肩頭。
杜健見黃笑天身形一動,早有了戒備,立時擋在了方國渙的麵前。堂的那位姓王的堂主,見事情要鬧大,忙雙手疾出,扣住黃笑天的腰帶,將他攻勢硬生生拉回,才沒有與杜健交上手。雷天豹等關東人馬,此時都已亮出了兵器,欲要一搏。黃笑天一攻不進,回頭見是王堂主將他位住,不由惱道“王堂主,你……”那王堂主忙低聲道“黃堂主勿怒,此人大有來頭,我等不可造次。”黃笑天聞之一怔,也自收回了身形。
方國渙見火候已到,知道不能再等了,便從懷裏掏出一紅布小包,徑直走到黃笑天麵前,在手中攤開,道“黃堂主,可識得此為何物?”杜健等人見方國渙舉止有異,大是驚訝。
那黃笑天往方國渙手中觀看之下,不由脫口而出道“金牌令!”堂的十多人聞之大驚,隨與黃笑天“呼啦”一聲,跪倒了一片。方國渙見黃笑天等人忽然拜倒,實出意外,沒想到這塊金牌竟有如此威力,驚訝之餘,忙把令收了,上前扶起黃笑天,道“黃堂主與諸位快起來,方國渙受拜不起。”
黃笑天此時額頭已滲出汗來,與眾人起身後,慌恐道“方公子可是連總堂主派來的特使?老夫適才冒犯,還請多多恕罪,恕罪。”方國渙道“黃堂主誤會,在下並不是堂的人。”黃笑天等堂諸人聞之一驚,黃笑天不由惑異道“那麽公子手中的這塊金牌令是……”方國渙笑道“這是你們堂的總堂主連姐姐送與我的。”“咦?”黃笑天等人又是一驚,見方國渙竟然稱呼他們敬畏的總堂主連奇瑛為連姐姐,不由各呈猜疑之色。
方國渙見了,忙道“連姐姐前些日子已巡視到了黃河岸邊的鶴鳴山莊,是與洪金山、柳雲鶴諸位堂主在一起的。”黃笑天聞之,疑慮頓消,釋然道“老夫日前已得到總堂主巡視的消息,不日將到。”心中尤對方國渙能持有金牌令感到驚異不解。方國渙此時大喜道“如此甚好!連姐姐一來,正好與杜寨主他們商量加盟堂的事,黃堂主何不借機引見,立此殊功?”黃笑天此時才回過味來,對自家險些闖下大禍,懊悔不已,自對方國渙生出感激之意,恭敬道“方公子言之有理,適才老夫實是愚昧之極,公子既是連總堂主的至交,持有金牌令,一切聽從公子安排便是。”王堂主等堂諸人,此時各自舒了一口長氣。
黃笑天隨即走到杜健等人麵前,雙手一抱拳,歉意道“黃某適才出言不敬,冒犯了各位,險些釀成大錯,各位好漢大人有大量,就原諒老夫這一回吧。”說完,深施一禮。杜健、雷天豹等關東眾好漢,忽見一場就要發生的火拚就這樣化去了,各自驚喜異常,皆知方國渙身份特殊,暗訝不已。杜健此時忙上前扶了黃笑天,欣然道“黃堂主不必自責,所謂不打不相識,大家日後還要共事,希望黃堂主多多指教。”
黃笑天愧疚之餘,感激道“杜寨主如此大量,可見關東的兄弟們都是英雄豪傑,讓人佩服,黃某即刻飛鴿傳書,告之總堂主這件重要之事,請總堂主火速前來,共商大計。”杜健喜道“如此甚好,一切就有勞黃堂主了。”黃笑天接著又向雷天豹等人施禮致歉,全不似剛才專橫的模樣了,雙方眾人又互相引見了,氣氛立時融洽起來。隨後雙方又一同拜謝方國渙的調和之功,方國渙笑道“這是你們堂的事,在下是外人,不便過多幹預,見了連姐姐,提起我一聲就行了。”
黃笑天這時喚來客棧掌櫃的,命令他道“這些關東來的好漢,日後都是咱們堂的兄弟,要好生款待了,不得有所怠慢。尤其這位方國渙公子,是總堂主的朋友,更要周到些,把各位好漢的食宿費用都記在咱們三十四分堂的賬上,要重新準備酒菜。”那掌櫃的忙應道“屬下遵從堂主之令。”隨後又對方國渙、杜健等人拱手一禮道“適才不知是自家人,招待不周,還望各位多多海涵。”說完,轉身命夥計們另備酒菜去了。方國渙、杜健等人才知,這家客棧乃是堂的產業。黃笑天這時道“關東好漢入關加盟堂,關係重大,黃某不敢耽擱,當回去做些安排,就此別過。”說完,別了方國渙、杜健等人,率了手下匆匆離去,連夜通知總堂處了。
送走了黃笑天等人,杜健回身朝方國渙深施一禮,大為感激地道“多謝方公子及時出麵調和,幫了我等大忙,此番回去必報知弓總寨主,日後當有重謝。”方國渙自還了一禮道“杜寨主不必客氣,各位好漢所為乃是大義之舉,在下能助些微薄之力,倒是榮幸得很。”雷天豹等人也自過來一一拜謝了,皆成感激之色。這時,從對麵樓梯上走下來一名丫環,走至近前欠身一禮道“杜寨主,小姐適才在樓上都看見了,小姐有話,請杜寨主把這位恩人方公子請到樓上,小姐要當麵謝過。”方國渙聞之,忙道“這位小姐何必多禮!”杜健道“應該的,方公子請吧。”方國渙見不好拒絕,便自隨了來。
杜健引了方國渙來到樓上一間雅致的客房內,一位俏麗的少女由一名丫環陪著迎了上來,欠身一禮。杜健介紹道“這是我家弓總寨主之女,弓英兒小姐。”方國渙拱手一禮道“在下方國渙,見過弓小姐。”弓英兒複施了一禮道“方公子大仁大義,幫了杜叔叔他們的大忙,弓英兒這邊謝過。”方國渙忙道“弓小姐不必客氣,令尊此番派杜寨主入關聯係堂,共商加盟義舉,當為天下人敬佩,況且堂內也有在下相識的朋友,倒是在下應該做的。”
弓英兒隨後請方國渙坐了,又自道“我爹娘都是中原人,但把我生在關外,沒想到初次入關到中原來,就遇見了方公子這等俠義之人,真是令人高興得很。關內的風光秀麗,比關外好看得多,人也多是好人,就如方公子與我那坤哥哥……”說到這裏,弓英兒不禁輕輕歎息了一聲。
方國渙道“弓小姐何以長歎?日後令尊率領關東好漢重返中原,加盟堂,當是一件大好事。”弓英兒道“我這次隨杜叔叔到中原來,除了辦爹爹他們的大事,還要尋找一位故人。唉!不知他現在去了哪裏?好叫人焦急!”方國渙寬慰道“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弓小姐既有這般誠意,不遠千裏而來,日後必會如所願的。”弓英兒聞之,歡喜道“有了方公子這句吉言相助,我就放心了。”方國渙此時卻想不到,弓英兒所要尋找的故人,正是當年和自己在陀螺觀中走失的羅坤。
方國渙又與弓英兒閑談了幾句,便告辭退出,由杜健親自送回了房間。杜健知方國渙與堂的關係特殊,此番加盟的成敗多在此人身上,言語間甚是恭敬,自讓人取了三百兩銀子相贈,方國渙推辭不過,隻好謝過收了,杜健隨後告辭,與雷天豹等人議事去了。接著,弓英兒也遣了一名丫環送過來一荷包的珠寶,方國渙自知推辭不掉,也便收下了,賞了那丫環二十兩銀子,那丫環歡喜地去了。不多時,客棧掌櫃的帶了一名端著二百兩銀子的夥計過了來,說是奉堂主黃笑天之命略表敬意,方國渙堅辭不受,那掌櫃便急道“公子若是不收下,我家黃堂主那邊沒法交待,自會認為公子還在怪罪於他,心裏會不安的。”方國渙聽了,隻好請掌櫃的代向黃笑天謝過,無奈地收了,掌櫃的大喜,與夥計施禮退出。
方國渙望著桌上的一大堆銀子,不由搖頭苦笑,尋了一塊大布,一股腦地包裹了,放在了床頭。門一開,兩名夥計又端了酒菜進了來,擺了滿滿一桌子,方國渙知道是那掌櫃的所為,欲與夥計們賞銀,兩名夥計像商量好了似的,死活不受,辭了一聲,帶上門自去了。方國渙搖了搖頭,便坐在桌旁等候卜元回來。
過了半個時辰的光景,但聽有人噔噔地跑上樓來,門一開,卜元一陣風似的進了來,且有些興奮地道“好馬!好馬!”忽見方國渙坐在那裏,守著一桌子的酒菜,不由一怔道“賢弟,要請客嗎?”方國渙搖頭笑道“我哪裏請什麽客來,這是店家送的。”卜元訝道“店家何故送來這許多好酒菜?莫非是在棋上贏來的?”
方國渙笑而不答,指了指床頭那大包銀子道“卜大哥再看看這包裹裏是什麽東西。”卜元見了,詫異道“哪裏又多出個包來?”走到床前,伸手解開看時,驚訝道“今天是老弟的什麽日子?又有酒席又有銀子的?”方國渙便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卜元聽罷,驚奇道“乖乖!賢弟還有這種和解的本事!幾句話,一塊牌子,就得了這麽多好處來。”方國渙自是微微一笑,隨後問道“卜大哥剛才說什麽好馬來著?”卜元猛地一喜道“對了,我適才回來時,路過後院的馬廄,見裏麵拴著一匹黑色的好馬,萬分神駿!不知是店中哪位客人的?急跑回來尋賢弟去看個新奇,飽一回眼福,這可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馬。”說完,拉了方國渙就走,方國渙也隻得隨了他去。
方國渙隨著卜元為到客棧後院的馬廄處,見裏麵果然拴著一匹罕見的黑馬。但見此馬,身高六尺,氣宇軒昂,通本如墨,映日有光,僅在腹部生有一大團長毛,白如霜雪,甚是耀眼,駿尾鬈然,足生蹄髭,長寸許,雙目瑩澈如水晶,骨幹異常,立在那裏紋絲不動,如石雕玉刻一般,泰然之處,實是一匹寶馬神駒。
方國渙看罷,不由驚歎道“好馬!神馬!”此時有一馬夫過來給此馬喂草,這些馬草甚是鮮嫩,顯是剛采割來的,挑不出一根雜草枯葉來。在馬廄的一側,兩名持了刀槍的大漢,正在守護著。卜元耐不住好奇之心,上前問道“兩位大哥,這神駒可有名字?是店中哪位客人的?”那兩名大漢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了卜元、方國渙一番,見二人隻是好奇,並無他意,一名大漢便道“此馬通體全黑,唯腹部有一團白毛,故名‘烏雲托月’,是我家主人從關外帶來送人的。”
這時,忽聽身後有一人道“方公子也好馬嗎?”方國渙聞聲,回頭看時,見是雷天豹,忙上前禮見道“原來是雷寨主。”隨即引見了卜元道“這是與我同行的卜元大哥。”雷天豹拱手道“原來是方公子的朋友,幸會,幸會。”卜元知對方是關東好漢,也自上前禮見了。兩名護馬的大漢見了雷天豹,雙雙敬禮道“雷寨主。”雷天豹點了一下頭,道“好生看護了,這馬比你等性命都重要。”方國渙心中道“原來這匹神駒是杜寨主他們帶來的。”
雷天豹這時自有些得意道“方公子,此馬如何?”方國渙讚歎道“若非親眼所見,實不相信世上還有如此神駿之馬!”卜元見方國渙與雷天豹熟稔,便忍不住走進馬廄內,伸手欲去撫摸這匹“烏雲托月”。兩名護馬的大漢本想阻攔,見有雷天豹在場,又與卜元說過話,遲疑了一下,沒有上前攔阻。卜元對此馬已是愛極,但是未等他扶摸到馬背,那神駒忽昂首一聲鳴嘶,揚蹄亂踢。卜元大駭,引身暴退。
正與方國渙說話的雷天豹見狀,大吃一驚道“卜壯士,快躲開,此馬性獰頑劣,不近生人。”也虧卜元閃得及時,沒有傷著,當下忙離了馬廄,搖頭感歎道“好馬!好一匹性烈之馬!”方國渙驚嚇之餘,道“卜大哥也是性急的,如何敢靠了前去?非常之馬必有非常之性,不易馴服的。”隨對雷天豹道“雷寨主,如此神駒,不知要送於何人?”雷天豹道“我家弓總寨主的意思,是要送於常的連總堂主,作為我們加盟堂的見麵之禮。”接著又一笑道“而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要送給羅公子,我們未來的少主人。”
卜元一旁問道“雷寨主,此寶馬百世罕見一回,不知從何而得?”雷天豹道“是我家總寨主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從一位蒙古的大馬販子手裏重金購得的,是關東第一神駒!”卜元感歎道“就是天下第一神駒,也當之無愧!”雷天豹又道“此馬腳力極速,千裏之遙,一日可至,不過除了我家弓總寨主與雷某因經常馴養之故,可以騎上它遛一遛外,還無人能乘其任意奔馳。因其性獰頑劣,桀驁不馴,我家弓總寨主便把它作為見麵之禮贈於連總堂主,以求堂中高人能馴服它,為人所用。”方國渙聞之,驚奇不已,見卜元一臉的喜慕之色,不由笑道“卜大哥也善騎嗎?”卜元道“頭些年,馬上刀弓倒也熟練,這幾年隻顧打獵,騎術也自生疏了,不過若有好馬來騎,也能駕馭它的。”
方國渙、卜元二人隨後別了雷天豹回轉客房,卜元一路上自對那匹“烏雲托月”讚歎不已。到了房間內,二人便就著那桌酒席對飲起來,方國渙見卜元觀馬之後的興奮之情,不由搖頭暗笑。二人對飲了一番,方國渙道“卜大哥,明日你我要早些動身,勿讓人察覺了。”卜元訝道“店裏店外你都識得的,可怕人嗎?”方國渙道“是防止堂的人挽留,誤了你我上京的行程。”卜元道“也好,天不亮就走掉,免得麻煩。”
第二天天色未亮,卜元、方國渙便起身收拾好了行裝,悄然出了房門,輕輕下了樓。接著,繞開守夜的夥計,離了客棧,一路向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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