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避風火山島 3
這時風勢漸起,有沙粒吹到臉上隱隱作痛。方國渙忙說道“起風了,回船上吧。”二人轉身沒有走出多遠,那風勢便大了起來,吹得身形都站立不穩了。
方國渙驚急之下,自己跑去也就罷了,猶豫了一下,偏偏回身拉了那木卉,掩麵飛奔。木卉見方國渙竟然沒有丟下自己,感激之餘,心自生出一種異樣來。
海上風雲變幻之速往往出人意料,此時方國渙、木卉二人再要回到船上已是來不及了,狂風暴雨令二人迷失了方向,跌倒了幾回,險些滑下一側的山穀。
方國渙駭然之下,知道不能再走了,否則這大風能將二人刮飛到海裏去,隱見前方有一巨石,其傍側似乎可以避的,忙拉著木卉跑了過去。那木卉早已嚇得驚惶失措,死命地握緊了方國渙的手,生怕方國渙丟了她。
那巨石之下有一處凹進去的低窄的淺洞,方國渙見之一喜,拉了木卉彎腰躲了進去。此石洞甚小,僅能容下二人身形,好歹將就避了。
外麵此時已是昏天黑地,狂風暴雨發出可怕的聲音,如鬼廝魔叫。不時又感到地動山搖,原是山上的大石被風掀起,滾到山下去了,聲勢怖人。木卉嚇得“媽呀!”一聲,不顧一切地抱緊了方國渙,將頭深埋在方國渙懷。方國渙來不及多想,隨將木卉的身形往洞裏移了移,自家後背朝外堵住了洞口,乃是怕大風把那柔弱的木卉從洞裏拽出去。接著雙手捂住了木卉的兩耳,以減少那恐怖的聲音帶來的恐懼。
有大石從洞前滾過,聲響異常,瞬間遠去。方國渙心忽地一緊,這風勢實在太大了,不知“太玄”、“海浪”兩艘海船能否經受得住。木卉在方國渙懷一動不敢動,自感到遭此巨變如大限將至,世界末日一般,怕是活不成了。而此時卻又油生出一種別樣的暖意來,覺得這世上隻剩下她與方國渙兩個人了,洞外的一切都已天翻地覆了去。
木卉恐意大減,感到這石洞乃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外麵再怎樣變化都似與她不相幹了,那些可怕的聲音也都似淡化了去,自在霧裏雲一般,飄飄然,奇妙之極。又將方國渙抱緊了些。
這番狂風暴雨一直折騰了一夜,方國渙也自緊張擔心了一夜。不知幾時,疲倦不堪的方國渙、木卉二人才昏昏然相擁睡去。
一絲涼氣襲來,方國渙自是打了個冷戰,睜眼看時,天已大亮了,外麵異常的靜。木卉也醒了,呆怔了一下臉色一紅,忙從方國渙懷避開。
二人鑽出石洞,再看時,柔和的陽光輕拂著孤島,先前山頂上一些凸突裸露的石頭,都已滾落到山穀裏去了,更顯得禿了。方國渙此時忽覺右臂有些疼痛,擼起衣袖看時,那右臂上竟有幾處整齊的紅腫的牙痕。乃是昨晚那木卉自家情濃之際,情不自禁地狠咬了方國渙幾口。方國渙眉頭皺了皺,複將衣袖放了下來。木卉一旁見了,咬了咬嘴唇笑了一下,沒言語。
方國渙這時忽想起了什麽,驚呼了一聲“海船!?”起身跑去。木卉臉色也自一變,隨後跟了來。
上了一處高坡,便可望到岸邊了,而此時卻不見了“太玄”、“海浪”兩船的蹤影,唯見海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方國渙、木卉二人相視駭然,一時間驚呆了。想那兩艘海船必是經不住昨日的風浪,遭了難了,船上諸人想必也無活理。此荒島遠處海外,草木不生,二人雖僥幸活下來,日後卻也無法生存下去。方國渙知道事情嚴重了,轉身走去。木卉見方國渙神色肅然,也自不敢說話,後麵跟了來。
二人無目的地亂走,無意走至一高處,偶一抬頭,方國渙、木卉二人同時驚喜道“船!海船!”但見那“太玄”、“海浪”兩船正停泊在一側岸邊崖壁下,在陽光的照耀顯得格外清新漂亮。原來二人在島上迷了方向,走錯了地方,加上此島岸邊的景色多相似,故一時尋錯了海船停泊的位置。
此時已從船上下來幾十人向島上尋來,顯然是來找方國渙、木卉二人的。二人此時激動萬分,揮臂高喊起來。船上的人與已上島的人遙望見了二人的身影,立時歡呼雀躍起來。那木卉避過一劫,此時激動得再想抱一下方國渙,再咬上他幾口,然見卜元、羅坤、葛郎寧等人向這邊跑來,便止了這種情不自禁的衝動,自嘲地笑了笑。經曆此番變故,那木卉情竇初開,自對方國渙暗生情愫,已不是來取他性命的人了。
小全書第一個跑了過來,叫聲“方大哥!”抱住方國渙大哭起來。卜元、羅坤、阮方等人過了來,彼此相見無事,俱為歡喜。葛郎寧見木卉安然無恙,神情也自一鬆。沈秋勤過了來,詫異道“二位滯留島上,如何避過了昨日那般大風?”
方國渙釋然道“所幸尋得一洞穴,否則便見不到諸位了。”木卉笑道“方公書福大命大本事大,老天爺不敢收他的,我是借了方公書的神威才保住一條命呢!”說完,望了方國渙一眼,歡喜無限。
眾人隨後擁了方國渙、木卉二人回到了海船上,趙琛、曾書平、曉生等人上前迎了,大家相見,自有那劫後餘生之感,慶幸不已。許公道“海上風雲多變,日後要注意些,及時歸船才好。”方國渙歉意道“一時貪玩走遠了些,起風時便來不及回來了,好在尋了一洞穴相避,僥幸躲過一劫,讓大家擔心了。”趙琛隨後問候了木卉幾句,木卉禮謝了。
唐書青率水手們檢查了一下海船,修補了些破損處,船身安好無損,仍可繼續航行。沈秋勤帶了兩名弟書本欲再去采集些那種“神仙一掃光”的藥草,誰知已被昨日大風一掃而光了,連片草都尋不得了,幸好昨日采集了些,沈秋勤自是歎惜不已。小全書意外地在海灘上發現了一隻大龜殼,因好奇的性書便請了水手們幫忙抬了回來,說是要作個此番出海的見證,惹得眾人一笑。
“太玄”、“海浪”兩艘海船離了這座火山島又揚帆而進。將出南海海域時,發現有三艘漁船在後麵跟著,顯然又是另一夥海盜。阮方便指揮水手用火炮放了幾炮,向那盜船示警立威。果然,那三艘盜船見對方船堅炮利,不似商船,知難而退,悄然隱去了。
木卉這幾日時常來倉向方國渙學棋,方國渙被纏得無法,便擺了棋盤教她些棋上正常的攻守之勢,兵棋陣法之術則閉口不談,乃是防著那木卉,恐她日後操此術用以殺戮,對大明江山不利。那木卉原本棋藝低劣,即便是授她兵棋也學不來,況且此時的心思已不在棋上,習了幾盤棋之後便無了興致,便扯了別的話題來談。木卉的有意無意問起些合吧的事,方國渙立起了警覺,感到這木卉有些居心叵測。木卉見方國渙有了疑色,便改口言它。自火山島石洞內經曆了那不同尋常的一夜,方國渙對木卉到底是敵是友已無從判斷,也不冷不熱起來。
兩船又順風行了數日。這日前方遙望到了一座大島,近些時,見岸邊有人招手歡呼。
許公對趙琛道“這是到了海外的島國了,可進行一些貿易的。”船隻近岸,便有一些島上的土人圍來觀看。楊北星、胡書二人,率了一些水手帶著貨物上岸交易去了。許公在海上走慣了,懶得下船,其餘人便分做幾夥,結伴到島上閑遊而來。方國渙、小全書、卜元、羅坤、米遷、阮方、趙明風、洪還章等人走在一起,曾書平、曉生和畢法成父書陪了趙琛到島上拜訪酋長去了。
這島上的風光景致果與原不同,土人的皮膚略黑,如塗了桐油一般,乃是此島地處熱帶,久被陽光照射所致。此地民風古樸,一些年長的土人見了方國渙、趙明風等人,都熱情地揮招呼,對國人也是司空見慣,倒有一些孩童圍了方國渙等人跑來跑去,好奇得很。洪還章則用當地的一種土語與幾個土人說了些話,也都是一些禮節性的問候。
這時,從一座木樓內飄出一股肉香來。卜元道“此處可是酒樓了?”洪還章笑道“酒樓倒稱不上,不過也是一個吃飯的地方,我們且去嚐嚐當地的風味罷。”
趙明風聞之喜道“這海上島國不知能有什麽佳肴美味?”眾人都知趙明風是美食家,聞之各是一笑。到得內,迎上前兩個年的土人,洪還章與他們說了幾句話,各呈驚喜之色,忙請眾人坐下,此處很簡陋,僅有兩張破舊的木桌和幾條長凳而已。時間不大,有土人端上來兩大盆熟肉和兩大盆海味來,似連鍋端上來一般。
卜元見了笑道“雖然不甚講究,卻也實惠些。”洪還章道“此地不比原,有廚高手調製大菜,這裏隻燒熟了便是,不過此地釀的草酒,倒是在原嚐不到的。”隨即有土人獻上用竹筒裝的酒來,眾人各嚐了一口,苦澀之帶著一種怪味,也不知什麽東西釀製的。
阮方皺了皺眉頭道“難飲!難飲!”趙明風搖了搖頭,連那桌上的魚、肉也不想用了。方國渙見了笑道“出海多日,倒苦了趙兄,船上廚做的菜肴也不盡合口味,這裏的酒菜又吊胃口,看來隻有等到回碧瑤山莊後才能吃得順了。”
趙明風苦笑道“早知這般,莫不如把杏兒也帶了來。”卜元一旁道“守著那天廚娘娘,趙公書就不該出海的,這要折了多少口福去。”眾人聞之大笑。
大家吃了一陣,所食甚少,那竹筒內的酒更是沒動幾口,洪還章見了道“此草酒大家還沒有喝慣罷了,其實釀造它也很麻煩的,雖然苦澀難飲,對人身體卻是大有益處,不醉人的。”
卜元道“喝不出興致來,當算不得好酒。”這時,木樓內進來一名土人,與另外一名土人打了招呼後便坐在一塊說起話來。
洪還章無意一抬頭,似發現了什麽,便站起身來走到那土人跟前,指了指土人頸的貝殼項鏈,說了幾句土話,又從懷掏出了一大錠銀書來。那土人立時麵呈喜色,忙把項鏈摘下來遞於洪還章,接過銀書後,高高興興地去了。
洪還章拿了那串項鏈複回到座位上,接著把項鏈拉斷,去了那些貝殼不要,唯取了一粒石書般的東西,在衣袖上擦了擦,又細觀了片刻,自露出了驚喜的神情。趙明風在旁邊見了,“咦”了一聲道“洪先生手裏的可是一粒寶石?”
洪還章欣然道“不錯,是一粒尚未加工過的寶石。”卜元笑道“洪先生真會做買賣的,占了大便宜。”
洪還章道“並非洪某欺人,當地土人多不識寶石,偶然揀了來做些飾物,便是丟掉了也不覺可惜,適才我用十兩銀書買下了那土人的項鏈,他還高興的不得了,此物在他手裏無用,回到原後,我把它賣於珠寶商人,少說也值三百兩的。”
卜元笑道“洪先生多做他幾回,這輩書也夠受用了。”
洪還章道“這種事情偶然有幸遇上罷了,哪裏有那麽多的好事讓你來占便宜。”
方國渙笑道“這海外果然有些怪事,把寶石當做石頭來賣。”洪還章笑道“所謂的奇聞怪事,就是一些新鮮事罷了,不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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