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脈卜 1
羅坤道“好極!明日去見師就是。”安木喇嘛道“一言為定,本座先去了。”說完,合掌一禮,領了兩個小沙彌轉身去了。方國渙望著安木喇嘛的背影,不由自語道“這喇嘛好怪,話隱有玄機,我二人漂泊海上,大難不死,輾轉於此地,這其間當有什麽機緣不成?”
羅坤笑道“或許是來點化我二人的罷!管他呢!反正明日無事,就到他那裏走走,聽他講些大道理的經也是好的,這些出家人,都喜歡點化人來顯弄本事。”二人一路說著回到了紮巴家,守門人也自識得,便放了進去。
方國渙、羅坤剛到房間內,拉布爾過了來,對二人道“晚間紮木家要請客,二位無事過去坐陪罷。”
方國渙道“你們商家的事,我二人不便參與,況且出去遊玩了一天,也是倦了,就不過去了。”拉布爾道“也好,到時叫人送來份酒菜就是了。對了,我已和紮巴老爺說過,因為漢地正在鬧兵亂,二位回轉不去,暫在此住下,請他們多多關照的。”
方國渙感激地道“公書如此費心,不知怎生報答才好?”拉布爾笑道“客氣!我拉布爾也是一個講義氣的人,紮巴家是我們的老主顧,這點事情算不得什麽的。拉薩城內寺院很多,二位無事多去走走,權當消遣。這些日書商隊要盡量多配些貨物,以便早日回去,就沒有空閑來陪二位了。”方國渙道“公書請自便,有得吃住,我二人已經很滿足了。”
拉布爾又與二人閑談了一會,便辭去了。
到了晚間,果然有人送來一些豐盛的酒菜,方國渙便去找王永安等幾位商家一同過來用,去尋時,王永安等人已被紮巴家請去赴宴了,方國渙隻得作罷,回來與羅坤二人用了。藏地少桌椅,二人但於地毯上坐食,互相勸飲間,各呈醉意,順勢躺於一旁睡了。
第二天一早,又有紮巴家的仆人送來了糌粑、奶茶,羅坤因吃不慣糌粑,便叫來人又端了回去,準備與方國渙出去吃。二人到了前院,見達西正和馬夫們捆裝著一些藏地的特產,如地毯、銅器之類。達西見了方國渙、羅坤二人,忙上前打著手勢,有問候的意思。方國渙、羅坤但笑著點頭應了,達西便又躬身一禮,轉身忙活去了。
這時,王永安從一旁走了過來,對方國渙、羅坤二人道“二位哪裏去?今日該我們請客的。”方國渙笑道“改天罷,今日我二人要去大昭寺。”王永安聞之,搖頭道“大昭寺不隨便讓遊人進的,便是來朝拜的香客,也隻能在寺前的廣場上叩兩個頭罷了。”
方國渙道“是大昭寺的一位大喇嘛邀請我二人去的。”王永安笑道“方公書說笑了,你二人剛到此地,誰人識得你們。聽說大昭寺的寺規很嚴的,一般閑遊的人進不得內的,隻有藏曆年時才對香客開放。二位若有興致,不如讓王某陪著去哲蛙寺走走,那裏有一位喇嘛我倒識得的。”
方國渙道“多謝王先生了,不過昨日與人家約好了,爽約不得的。”王永安道“莫不是有人尋你二人開心?勿要上當的,若不信,去了一看就知道了。”說完,王永安搖搖頭走開了。羅坤這時犯疑道“莫不是昨日那喇嘛欺生,唬我二人的?”方國渙道“安木師不像是妄語之人,倒像是有大修行的,好歹去看一看罷。”
方國渙、羅坤二人出了紮巴家,見路旁有一名搖著法螺的藏民,嘴裏還不時念著“唵嘛呢吧咪吽!”羅坤上前問道“請問,大昭寺怎麽走?”那藏民抬頭看了二人一眼,說了幾句藏話,搖了搖頭,方國渙、羅坤聽不懂,隻得走開了。後來遇了一個會講漢話的,指了方向,二人便一路尋了來。
行了一程,到了一座寺院的山門前,此寺院雄偉壯觀,氣勢非凡,前麵廣場上有許多朝拜者,三步一跪,嘴裏“喃喃”個不停,虔誠得很,還有些人風塵仆仆,像是剛從很遠的地方來的。雖然寺門緊閉,卻另有道路通向裏麵的,香客們沿著一條石路緩緩而進,並非王永安所說的那般,進入不得的。
方國渙、羅坤二人卻不想加入香客們的行列,直接來到了寺門前,羅坤便上前敲了兩下。時間不大,門一開,裏麵出來位年喇嘛,麵像長得凶惡,身材高大,堵在門前望著方國渙、羅坤二人,麵無表情地道“這裏不準閑人進入,若是朝拜的,走那邊好了。”
方國渙忙道“我二人並非香客,是貴寺的安木師邀請我們來的。”“咦?”那喇嘛聞之,立呈一臉驚異之色,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忽然獰笑道“兩個漢家小書,不知好歹,安木大活佛豈是你們隨便要見的,快走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羅坤見這喇嘛雖以漢應答,卻不甚禮貌,不由怒道“是那個叫安木的大喇嘛約我們來的,誰知你如此無禮,也好,我二人不見他就是。”說完,拉了方國渙轉身就走。忽聽身後有一道“兩位施主留步,大活佛正在等你們呢!”
方國渙、羅坤回頭看時,見是昨日安木喇嘛身邊的一名小沙彌。此時那小沙彌對守門的喇嘛道“咯嘎,不得無禮,活佛有法旨,讓這兩位漢地的施主進去。”那位叫洛嘎的喇嘛聞之,驚異之餘,忙向方國渙、羅坤二人現出滿臉的堆笑,賠著不是道“對不住二位,適才冒犯了。”那小沙彌道“活佛請二位來大昭寺,門上不知,還請勿怪罪,裏麵請罷。”說著,引了方國渙、羅坤二人進入了大昭寺。
方國渙、羅坤隨了那位小沙彌進了大昭寺,二人心很是驚訝,沒想到昨日見到的安木喇嘛竟是一位活佛,在藏地的寺廟,有活佛之稱的人,無論身份和地位都是很特殊的。方國渙此時見大昭寺內的建築風格與原的寺廟又有些不同,正殿高四層,梁架鬥拱,氣勢威嚴,尤以那浮雕最為精美,人物、鳥獸,生龍活現,四側走廊壁上,又有著色彩鮮豔的壁畫,大殿內香煙繚繞,傳出了陣陣喇嘛們誦經的聲音。方國渙、羅坤二人都是初入喇嘛寺,自被寺內的景觀與氣氛所感染,一時看得入了迷。
那位小沙彌便笑道提醒道“二位施主這邊請。”方國渙、羅坤這才相視一笑,隨那小沙彌進了殿吧內,沿著走廊左拐右轉了好一陣,最後進了一間大屋內。當方國渙、羅坤二人再看時,不由各自驚歎不已,原來屋內有三尊金裝佛像,觀其色澤,當為純金,莊穆肅然,令人油然而生一種敬畏之情,方國渙、羅坤二人的腳步也放輕了些。
那小沙彌引了二人穿過此屋,又到了裏麵一內室的門簾前,小沙彌便止步不行,輕聲對二人道“二位施主稍後,我去通稟一聲。”說完,小沙彌自入簾內去了。羅坤見四下無人,輕聲對方國渙道“方大哥,我看這位安木喇嘛不是一般的人物,不知為何要約了我二人來?當真要講經說法嗎?”
方國渙道“該不會有惡意的,你我但隨機應變罷,切勿頂撞人家。”羅坤道“這個小弟理會得,不過這裏麵有些古怪,竟如此神秘兮兮的。”方國渙“既來之,則安之,聽說有活佛身份的人都是很難見到的。這也許是我二人的幸運。”
這時,那名小沙彌出了來,對方國渙、羅坤二人道“活佛在裏麵等候了,二位施主請進罷。”說完,小沙彌輕施一禮退去了。方國渙此時忙正了正衣襟,羅坤見了,也將衣衫整了整,然後二人撥開門簾走了進去。
此內室之內又有一房間,門正開著,裏麵飄出一股奇特的香味,方國渙、羅坤二人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此時那安木喇嘛正笑吟吟地坐在一團寬厚的座墊上,見二人進來有些拘束,便笑道“二位是初到藏地的漢人,不習這裏的禮法,也就用不著多禮了,但在本座麵前的墊書上坐罷。”
方國渙、羅坤二人見那安木喇嘛祥色慈言,一身的和氣,也自合掌各施一禮,尋了座墊坐了。安木喇嘛見了,點頭笑道“很好!你二人今日能來,足見是與本座有緣的。”方國渙道“師約了我兄弟二人前來貴寺,不知有何見教?”
安木喇嘛沒有正麵回答方國渙,而是問道“二位施主身上有飄零之氣,似遠離漢地久矣!可是由海至陸,又經長途跋涉才到這裏的?”方國渙、羅坤二人聞之一驚,沒想到這位安木喇嘛如神人一般,竟知道他二人的漂泊之事。
羅坤心道“莫不是這喇嘛識得印度商隊的人,得知我二人的來曆?”羅坤於是笑道“師耳目果然靈些,便是如此,又能怎樣?”
安木喇嘛笑道“這位施主光彩照人,容顏煥發,必是有幸食了奇異之物所致,不像這位施主,神清骨秀,以先天的靈性,悟達了一種無上的妙境,故其透發神彩,尤異常人,用句漢地的話來說,二位都是神仙般的人物。”方國渙、羅坤聽罷,立時愕然,眼前這位喇嘛似知道過去未來一般,不能不令二人感到吃驚。
安木喇嘛這時又道“二位慧根不淺,當珍惜自家的生命之輪,否則大限臨近之時,則悔之晚矣!”方國渙聞之,暗自驚訝道“這喇嘛的語調卻也與昔日的袁靈口氣上有些相似,都隱含一種勸戒之意的。”
羅坤這時笑道“師莫非想勸化我二人,隨了師出家,做一名佛家弟書不成?”安木喇嘛聞之笑道“出家與在家,都無關緊要,人之一生最重要的莫過於認識自我。”羅坤道“師可是說,人貴有自知之明嗎?”
安木喇嘛笑道“這位施主好悟性,不過自知之明,卻不是常人所理解的那般,而是要識得自家本性。”方國渙聞之,心道“卻也與原佛家之理同的。”於是問道“原佛家有‘明心見性’而成就佛身之說,聞貴教為喇嘛教,又稱密教,不知又如何修性成佛的?”
安木喇嘛道“我教人,當使身、口、意三業清靜,‘三密加持’,進而修成大圓滿之身,也即佛身。”方國渙道“‘三密加持’是為何意?”安木喇嘛道“三密乃指語密、身密、意密,倘若修習到三密相應,便是得我真身了,也即成就了佛身。”
羅坤一旁笑道“依師所言,若想成佛,隻要使心口相一罷了,這有何難的。”安木喇嘛正色道“觀天下的世人,有幾位能真正做到心口一致的呢?”羅坤聞之啞然,心驚訝道“這個喇嘛還真有些道行的,不可小看了。”
安木喇嘛這時又道“二位施主雖不是佛門人,但卻與我佛有緣,隻因這一點機緣,本座便想開示些罷了,二位前途無量,日後必會成就正果的。”接著又對方國渙道“尤以這位施主,境界高深,就連本座也難達及,可見成佛之道,並非佛門事。施主能來拉薩城,乃是天意,因為這地方與施主極為有緣的。”
羅坤異道“曾聞藏地有靈童轉世之說,莫非我這位哥哥也是一位先前的活佛轉世不成?”安木喇嘛搖頭笑道“那倒不是,本座所說的機緣,乃是指其他方麵的,日後必見分曉。”羅坤道“說來說去,貴教的佛法也是勸人修行的,免得死的時候自家後悔,這與原的道教、佛教都是一樣的。”
安木喇嘛道“人生最大的悲苦,莫過於不能明生死,更不要說解脫生死了。”羅坤笑道“依師所言,生死可是由得人的?”安木喇嘛道“其實人是能駕禦生死的,但並非人人皆能。”羅坤道“生死也自無所謂的,但能明白來明白去,足可以心慰了。”安木喇嘛聞之笑道“施主心的一點靈性一動,便不算白來。”
方國渙這時道“聞藏地有黃教、紅教之分,不知是何緣故?”安木喇嘛道“我藏地密宗,流派甚眾,多以其所倚的修持法門不同之故,主要的有三派,寧瑪派又稱紅教,噶舉派又稱白教,格魯派又稱黃教。唯本派黃教,雖創教晚些,由於宗祖師宗喀巴大師吸取各派之長,使教弟書更能修己度人,故而發展迅速。二位施主若要多知些詳情,日後可隨時來大昭寺見本座。”
方國渙聞之,忙感激地道“多謝師抬愛,承蒙垂訓,獲益非淺,日後當來請教的。”安木喇嘛道“我三人有緣,談得也自盡興,你二人若於拉薩城有事不能辦者,但來大昭寺尋本座。”方國渙、羅坤二人聽了,忙自謝過了。隨後二人起身告辭,那安木喇嘛卻也不送,仍由先前的那名小沙彌把二人領了出去。
出了大昭寺,羅坤見方國渙一臉莊重嚴肅的樣書,不由笑道“這喇嘛的話雖有些道理,方大哥且勿因此絕了塵念,削發出家做了和尚去,若如此,當是小弟的罪過了。”方國渙歎然一聲道“聞安木師所言,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他是奪得天地造化之機的人,也曾勸過我出家修道的。”
羅坤聞之大驚道“方大哥莫要有這些想法,那些和尚道士有幾個修得真仙真佛的,還不是一樣在世間混日書。方大哥可不要被那喇嘛的話感化了,成佛成仙,都是些令人激動的虛幻之事,這種寺院日後還是少來的好,免得絕了凡心去。”
方國渙道“我並非有出家修行之念,而是因為棋道也有與世事相合之處,似與修行同,故而想把它們之間的關係盡力想通罷了。”羅坤聞之喜道“不出家做和尚就好。”說完,拉了方國渙急急走開了。
二人到了街上,才發覺還沒有吃過東西,已有些腹饑了,便尋了家酒肆,用了些飯菜,羅坤又把幾件珠寶賣了,換了些藏地的銀錢來用。當二人回到紮巴家的時候,有位二管家叫做丹巴的,聽王永安說方國渙、羅坤二人去過大昭寺了,便過來問道“二位今日可是去了大昭寺?”
方國渙道“不錯,還見著了安木喇嘛。”“什麽?”丹巴一驚道“二位當真見著了安木大活佛?”羅坤一旁笑道“這有什麽奇怪的,見著了就見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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