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小男孩
正是踏青最好的時候，城外，遊人如織。
沿河兩岸，由城中匠人精心布置出來的絕佳景色，是一年中最好的去處。
這時陽光燦爛，天上白雲倒映在水中，水麵粼粼。
一株煥發新生的嫩柳，條條枝葉垂下，有幾株探入豐川河水中，被風一吹，輕輕搖晃，道道漣漪向遠處延伸。
秦依然站在柳樹下，麵向方平，笑魘盈盈。身邊有鮮花如綴，青草初生，一片生機盎然之景。
方平望著小姑娘的笑臉，心中忽然一動，超脫於輪回之上的死生劍意，在這瞬間又有所領悟。
向死而生，在冬天寂滅之後，必將迎來盛世之春。
輪回如此，生死亦是如此，往複不休。
“可惜了。”
方平望著眼前的景色，忽然歎息一聲。
“什麽可惜了？”小姑娘疑惑地望過來。
“元十三可惜了。”方平笑道：“他如果在這裏，或許會有所觸動，那一劍中缺少的生之意，大概可以摸著了。”
秦依然不開心的撇著嘴，跟我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出來玩，居然還在想著別的男人，小姑娘生氣般的離開那株青柳，朝著遠方走去。
方平不明所以，迅速跟上。
往前一段，有一片竹林。
陽光掛上了葉梢，當金色陽光穿過竹林時。那偶然有的鳥叫，隻會帶來更深的幽靜感，方平穿過了竹間小徑，感覺被一片翠綠幽美所包圍了，竹葉在風地吹拂下微微顫動著，發出“沙沙沙”的響聲。
秦依然也在沉醉在此地的美景中，剛才的不開心早已忘卻，她挽著方平的手，神情雀躍。
忽然間小徑上出現了一對情侶，兩人也是同樣手挽著手，不時相互對一眼，眉目傳情。
他們看到方平與秦依然時，神色微微錯愕了幾秒，接著回過神來，對自己剛才的不禮貌微微一笑，表示出些許歉意。那男的望向方平，眼中添了幾絲戲謔，不經意間，又伸出大拇指。
秦依然回過神來，臉色悄然紅成一片。
上京城對於男女之事，向來都很開明，男女若是對上眼，便可走到一起，至於什麽風俗規矩，向來都是不管。
這兩人，明顯把他們當成了出遊的情人，隻不過年齡相差有點大了。
但你情我願，隻要不做出逾越的舉動，別人也不會說什麽。
那男的最後的舉動，明顯就是對方平的敬佩與羨慕。
秦依然不自然的鬆開方平的手，但心中又是一陣悵然若失，接著又抓住了方平的手。
“怎麽了？”方平不解的望向著。
秦依然羞紅著臉，搖搖頭，“沒什麽。”
她轉開話題，“我們去找條船吧。”
方平望著寬廣的河麵，道道陽光被剪切、揉碎，有如碎金般灑麵
整個河麵，遍眼望去，幾十條簡致的遊船浮在清幽的水麵上，一時也有些心動，便道：“好。”
來到遊船的租賃處，秦依然很快看中一艘。
隻能容納兩人的小船，兩頭微微彎曲、翹起，像是一道彎彎的月牙，月牙的尖端各掛著一串五彩的風鈴，隨著微風“叮叮”的響動。
方平忽然間想起了在滿城時得到了那個風鈴。
小船上，多餘的空間全部用花束鋪滿，濃濃的花香仿佛讓人置身於神明的花園，船在河上，花在船上，遠看卻不見船，像是無數花朵組成的一條船，靜靜浮於河麵。
秦依然已經移不開眼。
這家的生意看起來不算好，絕大部分的船都停在岸邊，無人問津。
恰在此時，遠處一個肥胖的中年人高聲叫道：“小夥子，你可不要被他們騙了，他的船又小又破，很容易沉的，那些花也隻是個小孩弄的，假的很。不如來試試的我船，又大又穩，還隱蔽，就算你們兩個在船上做那種事，也不會被人看到的。”
秦依然臉色一冷。
方平望過去，“如果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不介意割下你的舌頭。”
一股殺意淩空罩頭，肥胖中年人嚇得心驚膽寒，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方平回頭，笑了笑，問著店家，“多少錢？”
“這條船可貴多了，要一百兩。”店家和善的笑道：“如果是別的，會便宜很多。”
方平直接拿出一百兩，“不用了，就這條吧。”
“公子大氣。”
店家開心的收下錢，這條船是他精心準備，可是到目前為止，問得人多，願意租下的卻一個都沒有。
一百兩，畢竟也不是小數目了，僅僅為了遊覽河光，多少有些不值得。
店家本以為這條船會成為他的一個錯誤，為此已經遭受到不少同行的嘲笑，卻沒想到當真遇到了一個爽快也不差錢的顧客，連帶著態度也更好了。
“小三子，快點過來。”
店家叫一聲，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立即從不遠處的草叢中跑了出來，身上粘著幾片草味，手裏捏著一隻剛抓到的草蜢，頭發亂糟糟，衣服也是亂糟糟。
跑動的時候，身上隱約傳來清鈴的響動。
“這是……”
方平心中有感，抬眼望去。
小男孩的腰間，掛著一顆風鈴，與方平在滿城得到的那一個，幾乎完全一致。
當小男孩靠近之時，真龍之血又一次傳來微微的顫動。
方平的臉色忽變。
“公子……那個……”
店家以為方平是對小男孩不滿，立即解釋，“他是我遠家的一個侄子，父母都已經故去，家裏隻有一個奶奶，身子骨也不太行，家裏的情況很差，我是看他可憐，才讓他在這裏幫個工，也
能賺點日常用度，公子如果不滿的話……”
“無妨。”方平搖頭打斷，短短時間，小男孩已經走到船邊，解開扣在岸上木樁的係繩，輕輕一推，就是載滿鮮花的船推入河中，秦依然開心的跳上去，站在船上朝著方平揮揮手，“方平，快來啊。”
小男孩一手提著繩索，兩隻纖細的腿像木樁一樣立在河岸上，任憑小船在河中晃動，他的兩條腿也紋絲不動。他也看向方平，叫道：“公子，可以上船了。”
“挺有力氣的。”方平笑道。
見到方平並非對小男孩不滿，店家鬆一口氣，回道：“是啊，你別看他瘦，力氣已經跟我差不多了，而且能吃苦，就是有時候貪玩，會把自己弄髒。”
“我就先過去了。”方平道。
“好咧，公子慢走，祝玩得開心。”
店麵看著方平的背影，心想著此人氣度不凡，出手闊綽，必然是城中哪戶大家的公子了。
秦依然眉眼尚幼，但氣度早已培養出來，一身的富貴之相，再看看那個有如泥猴子一般的小男孩。不經意間搖了搖頭。
兩人的歲數差不了多少，但生活卻是天差地別，至於以後，則更沒去想。
小河溝裏的泥鰍，又有什麽資格跟高飛的天鵝比較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