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喝酒
青葉鎮。
是離村子最近的小鎮,大概有二三十裏地。
青葉鎮四通八達,有一條大路如蛟龍延伸,快馬加鞭半天的時間便能到達落日城。東西南北各有幾條大路,有的通往妖獸森林,有的通往其他小鎮,可謂是一個交通樞紐。
正因如此,每日來此的商賈遊客多的數不勝數,碰到一些隆重的事情,更是萬人空巷。
如今也不例外,青葉鎮多年以來都沒有如此繁忙,隻要是願意接受客人的客棧,房間全都滿了。
從太陽升起的那一刹那開始,任何一門麵店都絡繹不絕的來來往往許多人,一直到深夜淩晨才有所好轉。
更有多戶人家出租自己的房間,供那些不可貌相的神人仙人居住。
一間屋子比村子裏出租的價格多了三倍,但還是有人恨不得掏空家底,隻為換來一夜安眠。
正午時分,一家不算太大的客棧,早已經座無虛席。店小二滿頭是汗,不停地吆喝,腳下手上根本停不住,時而傳喚後廚加快速度,時而賠笑趕忙送去美酒。
乒乒乓乓的算盤聲,也早早被喧嘩的人群議論蓋了過去。
這樣的生意可是店家夢寐以求的,可像夢一樣出現了,卻發現自己家的廚子和小二著實太少了。
驀地,店主有些懷念門可羅雀的景象了。
他忙的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關顧客人都在議論什麽,若他仔細聽來,會發現萬口一辭。
偏角落的一張桌子上,坐著三名大漢,一人身材魁梧臂膀如巨石,一人身體精瘦腰間別著一把青柄長劍,還有一人一副儒雅書生相,好像一開口就是“之乎者也”一般。
那魁梧漢子高舉酒杯灌了一口烈酒,須髯炸起,怒目而視,滿腹憤懣:“這裏的酒真難喝,要酒味沒酒味,菜也難吃,簡直把我當畜生看待!真是氣不過!”
佩劍男子輕輕抿了口酒,將其放下麵露難色,微微搖搖頭,沒有說話但和須髯漢子一個感覺。
倒是那儒雅書生麵無表情,如聖人般寶相莊嚴,微閉雙目沉默寡言。不知道把他杯中清茶換成店家拙劣的酒水,會不會還這般神聖。
須髯大漢本便脾氣暴躁,以往行走天下,喝的好酒數不勝數,一而再再而三嘴巴就叼了起來,碰上這些劣質酒水,根本無法下咽。
他猛地站起身將酒杯扔在地上,力氣太大直接給摔成了碎片。
但嘈雜的客棧根本沒人聽見,店小二忙的焦頭爛額,更沒發現這邊的客人要拆了自己的店鋪。
須髯大漢如獅怒吼:“瞎了眼了,爺爺我就沒受過這種氣!”
佩劍男子拍了拍須髯大漢,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其坐下。須髯大漢哪裏聽得進去,衝店小二大吼:“瞎了眼的東西,快給爺爺換酒
,這麽難喝的酒你們也拿得出來?”
須髯大漢中氣十足,吼聲如天雷陣陣,但哪裏比得過百人共語?嘈雜的客棧,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反了反了!”須髯大漢將酒杯扔在地上,起身走向那店小二。
儒雅書生伸出手來輕輕一撥,須髯大漢不知覺的轉了個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姓劉的,你別妨礙我!爺爺今天非拆了他們的店不可。”須髯大漢怒目而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若不是儒雅書生暗勁催動,以元氣加持,恐怕三人便空坐椅子,那是該多尷尬。
佩劍男子看出端倪,拍了拍須髯大漢肩膀:“老黃,青葉鎮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生這份氣呢?”
儒雅書生道:“陽祖遺物出世,天下皆知,大小門派江湖散修,全都匯聚於此。更甚者還有山河天地閣、觀星峰、長生堂這些大宗門勢力。聽說前段時間,妖獸森林中還出一女子,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有觀者言,絕非凡人也。”
須髯大漢腦子一根筋,破口大罵:“跟爺爺有什麽關係,大家都是為了那遺物而來,我若和他們正麵對上,那鐵定是認慫三分,但我遠在小鎮,坐著吃酒,莫非還惹著了他們?”
儒雅書生搖搖頭:“非也,這小鎮如今是臥虎藏龍,落日城內各大勢力都有來人,你我隻是一介散修,憑借你我三人最高天地境的修為,還是不要太過惹人注目的好。萬一被誰給盯上,陽祖遺物沒見到,把命給搭進去。”
須髯大漢大吼道:“怕什麽,爺爺我天地境的神人,哪個人膽子大敢跟爺爺叫板,站出來!”
鄰桌倒有幾人撇過來輕蔑的視線,但很快收回。
須髯大漢觀到,當即怒火中燒:“你這家夥眼神是怎麽回事,莫不是看不起爺爺!快出來跟爺爺我大戰三百回合!”
佩劍男子極力拉著須髯大漢,這才沒有發生意外。
儒雅書生一腳踢在他小腿骨上,疼的須髯大漢齜牙咧嘴:“你若找死,別帶上我和老李。那家夥可是魂魄境的大能,恐怕半隻腳已經邁入了太虛。若非他不想惹事,你已經死了。”
須髯大漢罵罵咧咧,但聽到半隻腳邁入太虛,還是收斂下來。
他心中憤憤不平,自己三人,一名功法武夫,一名佩劍男子,一名神術仙人。皆為天地境的強者,這等神人仙人,自然不是什麽弱者,不說呼風喚雨,但讓成百上千人瑟瑟發抖還是綽綽有餘。
以往來這青葉鎮吃酒時,店家慧眼識珠,會拿出好酒好菜來招待,如何尊貴?
怎麽最近一段時間,隨便拉個歪瓜裂棗就是半隻腳太虛的神人仙人?
儒雅書生好似看穿須髯大漢的心思,輕輕瞥了眼另外一桌:“那裏
,坐著的是近天帝國境府弟子,實力雖然差我一等,但手上的那隻玉笛,恐怕不凡。還有那裏的三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修煉的是一種相輔相成的功法,動起手來三人好似一人,配合默契些,力敵太虛境的不成問題!”
須髯大漢如鼠見貓,寥寥幾句便有些畏手畏腳,脾氣也收斂了下去。
心中不停的嘀咕,這破地方竟然引來了如此多的神人仙人,還各個不是等閑之輩。
他目光突然瞥向角落的桌子,那裏有一人雙腳搭上桌子,靠著椅子往後躺,僅靠兩隻木腿支撐,搖搖晃晃,極為悠哉。
他雙手插兜,上身隻穿了一件黑色風衣,裸露著黝黑的腹部和半邊胸膛,須髯大漢想一睹男子真容,卻發現帽子蓋住了麵龐,僅露出半邊嘴巴,最關鍵的眼睛看不到。
須髯大漢問道:“老劉,那人什麽實力?”
儒雅書生觀去,見黑風衣男子一搖一晃,有些胡茬子的嘴巴冷冷一笑,並無其他動作。
他桌子上僅有一壇打開的酒和一個空碗。
“這人我看不出來,不過看他衣衫並不華貴,想來並非哪個大家族的紈絝子弟。雖然給我的感覺是走的功法之路,但這身材和魄力,不像大能。元氣亦不外溢,並沒有覺醒神術。看來隻是個浪跡天涯的酒鬼。”儒雅書生搖搖頭:“不過這種人還是不要惹的好。真正的神人仙人,都是其貌不揚的。”
須髯大漢後麵的話沒聽進去,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消瘦男子桌上的酒壇。
他是個酒鬼,即便隔著這麽遠,也能聞到那壇子酒的濃香。須髯漢子搓搓手,端起一個空碗道:“我不惹事,但去討碗酒喝沒什麽問題吧。”
“嘿嘿。”須髯漢子憨憨的笑著,坐在消瘦男子對麵:“兄弟,俺叫黃誌。生平浪跡天涯四處遊曆,沒什麽愛好,唯獨喜歡喝酒和交朋友,俺看你這壇子酒必定是好酒,不知可否讓我痛飲一碗。”
消瘦男子沒有說話,不停的晃著凳子,雙手插兜,默不作聲。
須髯漢子吃了閉門羹,但還是嬉皮笑臉:“俺知道,在這窮鄉僻壤能碰到好酒著實不易,這樣吧,俺吃虧,多出錢,以一壇子酒的價格買你一碗酒。”
須髯漢子倒是爽快,從懷中摸出許多銀子扔在桌子上,立馬喜笑顏開的拿起酒壇往碗裏倒酒。
總之他不缺錢,嗜酒如命的漢子若能在此窮鄉僻壤喝到一碗好酒,多少錢都無所謂。再者和男子交個朋友,混個臉熟,這份人情也值不少錢。
砰!
哪知他剛一伸手便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須髯漢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自己竟然趴在了地上,腦袋一陣疼痛。
儒雅書生和佩劍男子猛地起身,那名消瘦男子,兩腳還搭在桌
子上,不知何時一手插兜一手舉著酒壇往嘴裏送。
“你這家夥怎麽恁不講理?俺不過是討口酒喝而已。”須髯大漢恍然,踉踉蹌蹌起身,卻發現四肢無力,不住顫抖。
消瘦男子放下酒壇,打了一個飽嗝:“我不講理?我說要給你酒喝了嗎?你便伸手來拿?誰給你的膽量?”
須髯大漢卻是理虧:“出門在外都是朋友,何必把事情做得這麽絕?”
“朋友?”消瘦男子玩味的笑了笑:“誰要和你這種東西做朋友?區區天地境也要在我麵前稱兄道弟?”
須髯大漢怒不可遏:“你這家夥,好大的脾氣!我不是給你錢了嗎?”
消瘦男子起身,一手插手一手提著酒壇:“你覬覦我的東西還敢如此說話?強買強賣嗎?我有說過要給你嗎?”
“混賬東西,俺要撕爛你這張嘴!”須髯大漢如雷奔騰。
撲通。
消瘦男子飛起一腳,華而不實但速度著實是快,須臾間,如鴻毛般擊在須髯大漢臉頰。
須髯大漢眼前一黑,就這麽倒飛出去,砸碎了一張桌子,砸暈了一名客人。
如此大的動靜驚擾了所有人,尤其是那一桌無故被殃及池魚的客人,登時起身怒目而視,其中一名耄耋老人負手而立,捋捋胡須道:“年輕氣盛,年輕人,你可知道此地臥虎藏龍,為何要如此大動幹戈,隨便招惹了誰,死無葬身之地啊。你現在為我家公子賠禮道歉,老朽便不再追究。”
消瘦男子飲一口烈酒,狠狠啐了一口:“老不死的東西也敢開口,你們在場之人,哪個不是覬覦陽祖遺物的就給我退出去,免得我殺錯了人。”
耄耋老人恍然大悟:“原來閣下也是為陽祖遺物而來,巧了,在場沒有一人不是覬覦陽祖遺物。莫非你要以一己之力抗衡群雄?”
消瘦男子哈哈大笑:“群雄?烏合之眾也配提這個詞?真是膽大包天!我今日便殺了,你們誰敢動我的東西,全都得死!”
耄耋老人搖了搖頭:“至剛易折,還是讓老夫教教你做人的道理吧。”
耄耋老人枯瘦如骨,卻快如疾風,雙手並指如鷹爪抓向消瘦男子眉心。那咄咄逼人之勢,淩厲之氣,給人一種老人取男子性命不過探囊取物般。
在場更多人認出了老者,竟然是一門大教的長老人物,半隻腳踏入太虛境,在整個近天帝國都是能呼風喚雨的存在。聽說還和近天帝國的皇室有些交情,實力之強根本難以想象。
消瘦男子飲一口烈酒,咕嘟咕嘟,猛地吐出一口濁氣,飛起一腳,登時將耄耋老人踢爆成一團血霧!
儒雅書生目瞪口呆,佩劍男子噤若寒蟬。
在場無一人不是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趨近大能的存在,一腳被踢成血
霧?
消瘦男子不住搖頭:“廢物,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沒活明白,死不足惜!”
嗖!
一陣破空之聲,一柄長劍如毒蛇吞吐蛇信逼來,寒芒淩厲,殺意無窮。
消瘦男子暗勁催動,手臂一抬舉起酒壇,陶瓷製品脆弱不堪,在消瘦男子手中,卻將那比毒蛇還要淩厲的長劍阻隔。
嗖嗖嗖!
又是無數柄飛劍法寶,散發耀眼的光芒四處流轉,將消瘦男子團團圍住,伺機而動隻要尋到機會便一舉刺下。
消瘦男子冷哼一聲,陡然收回酒壇。
抬起一腳,將刺來的長劍給踢成碎片,酒壇中酒水揮灑而出,水珠四散,一陣短兵相接的清脆響聲,無數的飛劍法寶被灑出去的酒水打碎,化作破銅爛鐵掉下,任憑怎麽催動元氣都無動於衷。
“名動天下的雷罡劍,不過如此!”消瘦男子一腳踩碎那柄長劍劍柄。
近天帝國有八柄長劍,天機、地鳴、風湧、雷罡、水屯、火獄、山門、澤廣。傳聞是曠世奇寶加上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八大神術威能鑄造而成,是大道的鬼斧神工,天垂神器。
任何談得上名字的宗門,但凡得其一便能與成為全盛時期的觀星峰的附屬勢力,實力可見一斑。
但今日,本便不世出的八柄長劍。
雷罡破碎!
“這等異寶,也稱得上是神劍,真是敝帚自珍。如此不長眼的家夥,還敢覬覦八祖遺物,都給我死!”消瘦男子飲一口烈酒,殺一方宵小。
……
日落時分,店小二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看著滿地屍體,臉色蒼白早已經嚇傻了。
身著黑風衣的男子一手插兜一手提著酒壇,大步走出客棧,驀地回首衝店小二道:“他們身上銀兩不少,便取走吧,我這壇酒也算在他們頭上。”
店小二哪裏敢說話,連看都沒有看。
消瘦男子,向陽而行。
日落了,他走了。
朝著那破舊村莊而去。
無數破碎的法寶和神人仙人屍體,在他的大道上,永遠留在背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