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選器
關雲木和劉元一次次推杯換盞，相談甚歡，時不時言語雨陽為年輕俊彥中的佼佼者，引得後者尷尬不已。
但多數，都是關雲木和劉元感慨往事，回想起來青葉鎮那段艱難時光，不勝唏噓。
酒到最後，劉元起先暈暈乎乎睡倒在桌子上，打起鼾聲。
關雲木拍著劉元後背哈哈大笑，說他酒量太差，沒喝幾杯就醉了。
沒人和關雲木喝酒，他變得有些傷心，轉頭將酒壇推給雨陽，大喝著讓他喝。
少年不斷擺手，聲言拒絕。
關雲木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來喝道：“你雨陽不給我麵子，豈不是逼我發飆？”
原來關雲木也喝多了，神誌不清，把雨陽給當做了劉元，厲聲暴喝。
少年正覺得苦惱，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關雲木腦袋一昏，直直的倒了下去，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原來關雲木已經喝得太多，猛然站起厲聲暴喝，酒氣上頭，當即暈了過去。
雨陽抱著酒壇不知所措，劉元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關雲木躺在地上四仰八叉。
婢女聞聲趕來，一見劉元和關雲木倒在地上，便有些無奈，羞答答的看了眼雨陽，怯生生的走來拖著劉元進屋。
原來劉元和關雲木二人隻要見麵便坐在一起喝酒，起初隻是為了討論青葉鎮大勢，後來青葉鎮越來越安寧，便做尋常的兄弟見麵。
他們見麵的次數不太多，一旬有個一兩次屬於正常。
而每次見麵，都會喝的酩酊大醉，開始婢女不以為然，但後來實在忍不下心，便依次將劉元和關雲木抱回屋裏休息。
久而久之，劉元也習慣了，便習以為常。
婢女瘦弱的身軀，纖細的藕臂雙手，拖著劉元進屋，很是吃力。
平常倒是熟稔的狠，但這次有外人站在旁邊看著，婢女不禁有些緊張，正值大好年華，對雨陽這等年輕俊彥怎麽可能不心動？
心亂則亂，婢女未注意到腳下門檻，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纖細的臂膀狠狠磕在地上，花容失色。
雨陽這才回過神來，扶起婢女。
她不敢去看雨陽的眼睛，柔聲道：“多謝公子。”
雨陽無言，將婢女扶進屋內，又把關雲木和劉元拖進屋裏，畢竟是武境神人，力氣委實大，即便喝的像是爛泥，也是無妨。
但抱起關雲木的時候，加上腰間山門，雨陽估摸著有三百斤。
收拾完兩人，雨陽便向婢女要了些跌打損傷的藥，要親自給她敷上，婢女沒有拒絕，拉起衣衫露出纖細雪白的手肘：“多謝公子。”
雨陽默不作聲，溫柔的替婢女敷藥。
倒是後者春心萌動，暗生情愫，羞紅著臉鼓起勇氣和雨陽搭話：“公子。”
雨陽沒有抬頭，自顧自的擦
著藥，隻是手上的動作放的輕了些：“疼了嗎？我小時候給醫生做小工打下手，經常給人敷藥，但很少有你這樣的……少女。”
畢竟村子裏跌打損傷多的，是經常下地幹活的男子。
婢女掩麵一笑，輕輕搖頭：“不疼，公子溫柔著呢。公子給人當過小工嗎？”
雨陽點點頭，力度不減，保持一個柔度：“年幼時家境貧寒，唯有給人當小工才能勉強度日。”
婢女心生同情，同時又想到了自己，其實她如何不是自小給人打工呢？今年才是及笄之年。
她無聲，雨陽也不說話。
塗好了藥，雨陽才站起身來：“這些天便別做重活了，劉元那邊我會說的，自己注意點傷勢，這些藥一日三次，切莫忘了。”
婢女羞答答的接過藥：“多謝公子。”
說罷，雙目流轉柔光，和雨陽四目相視。
雨陽也不覺得羞澀，摸了摸眼下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婢女撲哧一笑：“公子不苟言笑，很嚴肅呢，我初次以為公子是看不起我這種下人。”
雨陽搖搖頭，用水洗幹淨了手上殘留的藥渣：“哪有什麽看不起，誰不一樣呢？不過你說我……”
是啊，雨陽才發現，很少有事情能讓他露出表情，年幼之時遊曆山頭，不說嚐盡人間滄桑，起碼吃了同齡人吃不到的苦，生活的壓迫，好似讓雨陽忘了怎麽哭笑。
雨花落走了之後，雨陽愈發沉默寡言。
每天都在腦袋裏思考，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這些天少年總感覺衛子瑞身上有自己沒有的東西，可想不到是什麽，如今才恍然，原來是那份自由自在的笑。
雨陽好似是天生陰鬱，自從雨花落離開之後，更加嚴重。
“不苟言笑嗎？”雨陽自言自語說了一句，想自嘲的笑一聲，想想還是算了，刻意擺出表情又有什麽用呢？
……
到了黃昏，關雲木和劉元才悠悠轉醒。
兩人一起床便見雨陽坐在門口階梯上，雙目無神，眺望遠方，神情憂傷，手中提著一壇子酒，但少年未有一絲醉意。
關雲木走到雨陽身邊，不由得歡喜：“少年郎醒悟了？這酒的滋味如何？”
雨陽搖搖頭，把酒壇放下，比上之前，一滴未少：“看你們喝酒喝的那麽開心，我倒是想試一下，但想想還是算了。”
關雲木歎了口氣，眼中盡是同情，若是雨陽一步跨出，不知道要品嚐到多少人間恣意快活。
少年起身拍幹淨土，抽出墊在屁股下的紙板，衝劉元抱拳道：“縣令大人，這兩天多有嘮叨，我先回村子了，衛子瑞還在家中等我呢。”
一聽雨陽要走，劉元登時急了起來，要知道衛子瑞可是刻意囑咐過，要留雨陽多在青葉
鎮呆些時日的，衛子瑞信中將雨陽說的很是不堪，什麽生平未出過村莊，不知道人間快活和外麵美景，要劉元好好帶他見見世麵。
這才在家喝了一次酒便放言離去，這怎麽能行？
劉元當然開口挽留，但雨陽執念很強，自來青葉鎮見到那對金童玉女的時候便沒了留在這裏的興致，盤腿坐在山頭的激動蕩然無存，若不是不想辜負衛子瑞一番好意，劉元和關雲木雨陽恐怕是見不到了。
見幾次勸留雨陽都無動於衷，劉元隻得作罷。
關雲木一拍雨陽肩膀，道：“劉元兄這裏待著沒意思，不如到我家中坐坐如何？放心，我不強求你喝酒，隻是和你談論一下武境，你底子打得很不錯，但衛子瑞信上有言，讓我對你多指點一下。畢竟你我起步相同，沒有什麽豐厚的底蘊，全靠一腔熱血。”
雨陽想了想好像是這麽一回事，便答應了下來。
少年郎臨走時對劉元說那婢女為了把他們二人抬到屋裏傷了手臂，這些天便少讓她做重活，劉元聽後連連稱是，對即將離開的雨陽和關雲木二人說若是在青葉鎮有什麽開銷，大可記在他縣令頭上。
雨陽道了聲謝，心中無念。
關雲木則假裝生氣打趣道：“好你個劉元，我以前來你家喝酒的時候，連酒錢都讓我出，現在怎麽這麽大方？莫非你我情誼是假的不成？”
劉元嘿嘿一笑，說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關雲木家離劉元這邊有些距離，雨陽和關雲木徒步行走，也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期間兩人不斷交談，多是些武境上的事情，但雨陽刻意插了一嘴，說關雲木未來有什麽打算。
劉元講的很清楚，關雲木無論是去近天帝國複命還是去落日城任職他都讚同。
後者一直屈身於青葉鎮，還讓劉元心中有愧。
此話若在劉元口中說出，關雲木定勃然大怒，說不定還扭頭離去，不理不睬。但言出少年口，關雲木歎口氣說道：“小時候家中貧窮，連吃口飯的錢都沒有，後來我在山上得到奇遇，進入修行之境，自那之後加緊磨煉，日子越過越好。”
“但隨即到來的麻煩事也多了起來。最初我來青葉鎮任職的時候，看到劉元那個軟蛋，便想這家夥當個縣令，是我關雲木此生最大的憾事，誰知道這人還不錯，唯獨酒量差了些，也算是個不錯的縣令吧。起碼在青葉鎮口碑不錯。”
“慢慢的，和他在一起做的事情越來越多，剿滅賊寇歹人也好，降服妖魔鬼怪也罷，讓我找到了一件樂事。可福禍相依，近天帝國和落日城都來了邀請，讓我去當個一官半職的。是好事嗎？是好事，可我明顯見到劉元黯然神傷。”
關雲木握緊了腰間的山門，抿抿嘴
：“劉元那家夥啊，就是不肯開口，我知道他為了我好，想讓我去落日城或者近天帝國，但你看他那張臉，明顯就是不舍得我走。我能怎麽辦？視而不見，遠走高飛？”
關雲木搖搖頭：“其實去近天帝國也好，去落日城也罷，隻求個能吃飽飯心安就行，我出身貧窮，沒有什麽遠大誌向。後來想了想，其實在青葉鎮有事辦事，沒事和劉元喝喝酒也快活，之後便一次次推脫近天帝國和落日城的邀請，到現在也不再想了，隻是劉元天天見麵就讓我去，實在把我煩的不行。”
看到關雲木又怒又無奈的表情，雨陽竟然笑了笑，是啊，其實去哪裏都無所謂，隻要有個人陪著就可以了。
但是沒人。
關雲木家屋子不大，院子不小。
兩畝，很是空曠，唯獨兩旁有兩個武器架子，琳琅滿目擺滿了各種武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應有盡有。
偌大的院子，青石磚石不少地方都塌陷下去一個腳的深度，按照關雲木所說，便是往日在遠中錘煉肉身的時候，一腳一腳踩出來的。
雨陽恍然，難怪享有譽名。
關雲木走過一排排武器旁，道：“這些武器，都是我前些年剿殺賊寇之後繳獲的，不算什麽厲害的武器，但絕對不一般。武人之間，沒什麽相送的，這些都是我用血換來的，你看喜歡哪個，便挑走哪個吧。”
雨陽眼睛一亮，這個說法倒是新穎，若關雲木送別的東西，雨陽打死都不會收的，但有關於這些武器，雨陽覺得倒是可以挑一個。
但少年郎不懂，剛入修行之境，不過打磨了一個武境混元的底子，怎麽可能了解武器？
少年隻循著哪個好看順手選哪個，最終他停留在一柄長戟旁，仔細打量這比自己還要高的長戟，伸手拿出。
關雲木眉頭一皺，想不明白雨陽為何會選這個。
其實對於武境來講，武器重要，但不算是不可或缺，類似關雲木躋身到魂魄境的層次，單憑元氣淬煉，肉身和魂魄便強大到無可比擬了，尋常武器難以傷之。
再者，真正的武境，便是元氣由混元遊動，淬煉竅穴和經脈，除了一些仙器神兵外，平常的武器對武境來講隻是多餘。
真正淬煉的肉身，強過百般兵器。
不然的話，怎麽有武夫赤手空拳，於萬千精兵強將中七進七出如過無人之境一說？
真正能讓武夫上眼的，唯有那些大道機緣，真正的仙兵神器，類似於山門，也隻有這種東西，才能讓武夫驚悚，一般武夫都會有一件兵器防身，防的不是什麽神通法術，而是對方的仙兵神器。
若非山門此劍真的有元氣淬煉，關雲木萬萬不會帶在身上。
拋開這些，武器雖然用處不大，但武境之初
，大道機緣，武夫會根據選擇的一些武器來判定未來的路。
劍之鋒、刀之猛、矛之銳、弓之烈，百般武器各有所長，映照武夫未來的路，雨陽為何選擇了戟？
更何況，院子陳列的武器，唯獨這戟品相之差，簡直就是下下品。雨陽怎麽會一眼觀之？
關雲木沒有想明白一點，雨陽雖然武境底子打得很不錯，能讓他魂魄境大佬放言不錯，那同輩中真是鮮有人可擋。
但雨陽混元一樣凝實，並且還覺醒了神術。
少年是武夫，但絕對不單單是武夫。
戟既有矛的刺擊作用，又有戈的鉤砍、推割、啄擊等作用，一種武器能當兩種使。或許這才是映照雨陽選戟的暗示吧，少年為修煉功法的武夫神人，也為覺醒神術的神通仙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