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身紅裝為了誰？
回到大墳墓，秦昊還未從雲家回來，清心和雨陽便自己做飯吃。
難得雨陽下廚，清心開心的不得了，在青葉鎮便嚐到少年手藝，小丫頭回味無窮，也是那時貪吃的小丫頭嘴饞的境界才更上一層樓。
當時跟著衛子瑞回城主府，想了好幾天來著。
以簡單的食材做了些餐食，清心興致衝衝的拿起筷子就吃，誰知味道差了很多。
清心抬頭，看到少年仍然有些恍神，便知公子是沒心情做飯了，今天還是勉強吃飽算了。
好在飯後少年遞出一根糖葫蘆，清心才重新展露笑顏。
午後，雨陽和清心坐在棺材上。
少年坐在棺材尾，小丫頭坐在高高的棺材頭，夕陽餘暉拉長兩人身影，一般高低。
雨陽望著夕陽怔怔出神，突然自言自語道：“連太陽都有落山的時候，人也是如此，對吧清心？”
清心恍神，趕忙點頭：“是了公子，月有陰晴圓缺，人有禍兮旦福。傷心不得的，其實啊，人生在世就是臭皮囊一具，讓靈魂借皮囊遊走塵世，魂歸天際其實還是好事，擺脫人間的苦難，去往極樂。”
雨陽望向清心，小丫頭目光飄忽不定，嘿嘿一笑：“不是我說的……”
雨陽收回目光：“我從小便和爹生活在一塊，村子貧瘠是真，但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小時候一個人去井邊打水，看到別家小姑娘一大早拉著娘親提桶打水，每次都能少往返一趟。”
“我隻有一個人，一早上要挑四五趟才能填滿半個水缸。”
“村子貧窮，不到過年沒有新衣服穿，有時甚至是過年，還穿著破爛的衣服。小時候衣服破了，冬天穿起來就漏風就冷，在林醫生家做小工，看到趙美阿姨替小沐縫衣服，我心裏挺難受的。”
“那天晚上做夢我還夢見我有個娘親，幫我縫衣服。但最後能幫我遮擋寒風的，隻有自己被針刺破的手。”
清心沒了吃糖葫蘆的興致，垂下頭來。
少年啞然失笑，年少之時，別說是破掉的衣服要自己縫補，連父親的衣服都要自己來補，開始時笨拙的用起針線，滿手紮的都是血洞。
偶然有一次雨陽捂著流血的手疼，又不敢去找林醫生要藥，又不敢告訴別人。隻能一個人躲在角落路哭。
雨花落聞聲過來，少年趕忙止住哭聲。
因為村裏老人說過大人最討厭小孩哭了，若是看到他們哇哇哭個不停，會把他們丟掉的。
雨陽不敢失去唯一的親人，什麽事情都得忍著。
如今手上沒有血洞了，但身邊也沒親人了，好不容易有了個娘親，卻隻剩下冰涼的墓碑。
少年拿出照片，輕風吹過，浮動發絲。
清心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雨陽，遞出糖葫蘆：“公子就
不要傷心了，人家把糖葫蘆給你。”
雨陽沒好氣的敲敲清心的腦袋：“自己吃吧，我沒有傷心。”
清心從棺材上跳下來：“那公子要笑一個，公子整天都是一個表情，我不喜歡。”
雨陽展顏一笑，清心咧嘴一笑：“公子這樣才好看嘛。”
秦昊過了整整三天才回來，原來背著棺材去雲家，將溘然長逝的長老放入棺材後，秦昊一個人又去大墳墓中心找個地方埋了起來。這才匆匆趕回。
獨臂老者看起來有些滄桑，其實年幼無父母，年老無子女，都是令人憂心的事情。
孤苦伶仃的身影，好像天下就此一人。
秦昊好像不在意，坐在雨陽身邊道：“見過大墳墓中心的人了？”
雨陽點點頭：“老前輩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墳墓中心安葬的是誰了？”
秦昊搖搖頭：“我怎麽會知道？不過推測一下倒是能想明白，應該猜的八九不離十。”
說來也奇怪，秦昊不過是一個凡人，雖然年事已高魂魄差不多快要脫離臭皮囊，一雙眼睛可觀心觀天，但也不至於能看到雨陽心中所想啊。
想必是在秦家打造半仙兵久了，看過太多沾染元氣之物，耳濡目染之下，眼界也變得不俗。
就像能看到亂葬崗的亡魂一般。
秦昊道：“別太往心裏去，月有陰晴圓缺，人有禍兮旦福，你這個樣子，哪裏會有人放得下心？”
秦昊指指遠處的森林：“聽說人走後，尤其是沒有溝通天地大道的凡人，會化作清淨世界的鳥獸蟲魚，或者是天穹銀河的點點繁星，靈魂融入天地，安詳塵世。”
雨陽道：“那神人仙人呢？”
秦昊搖搖頭：“神人仙人就不好說嘍，以凡人之軀強行溝通天地大道，逆天伐仙，哪裏是天地能容的下的，若是生前有善舉還好，若是沒有善舉，死後說不定就墜入無間地獄，飽受折磨。”
雨陽沒有說話，秦昊繼續道：“人生在世，來世間便是吃苦受罪的，為何呱呱墜地的嬰兒會哭不會笑？因為靈魂知道自己要一生貧苦，就是榮華富貴一世，到死也帶不走，不過是在塵世自己體驗罷了。”
“對凡人來講，死倒是一種解脫。不過呢，人間是個美好的地方，既然來了就要好好享受一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然偌大一條光陰長河，你不過是微弱的光芒一閃，說沒就沒，還沒閃爍的晃眼，那多遺憾啊。”
雨陽眸子有光，抬頭看看天。
秦昊擺擺僅剩下一條的手臂：“我時常這樣安慰自己，雖然斷掉了一臂，但我作為一個凡人見到了太多令神人仙人都忌憚的半仙兵，我滿足了，這就夠了。雖說為此付出了很多的代價，家人全都離我而去，但又能如何呢？想一想
終有一天能和他們團聚，沒那麽傷心的。”
雨陽笑笑：“不用安慰我的老前輩。”
秦昊沒好氣的按按雨陽的腦袋：“世上有兩種話一定要往心裏去，一是不諳世事的孩童話語，那是塵世間最純潔的狀態最真實的道理。二是年紀較長的老者勸解，那是知天命後感悟一生的道理，都是無盡的財富。我好心好意告訴你，竟然不知感謝？”
雨陽趕忙起身作揖道歉：“對不起老前輩，您的話我記在心裏了。”
秦昊擺擺手示意雨陽坐下：“和你開個玩笑別往心裏去，和你說個正經事吧。”
雨陽正襟危坐，豎起耳朵靜靜聆聽。
清心也坐在雨陽背後，探出個小腦袋望著秦昊。
兩人隻聽秦昊道：“我去雲家時聽到的事情，落日城現在張燈結彩，準備迎來一場盛事，這件事不是別的，是落日城城主泰元青要結婚了。”
雨陽眉頭一皺：“他要結婚？女方是誰？”
秦昊歎口氣道：“陽家小女陽蓉兒。”
出乎意料的平靜，秦昊詫異的看著雨陽：“怎麽，你不生氣嗎？”
雨陽麵無表情：“為什麽要生氣？”
秦昊咧嘴笑笑：“在你成為落日城年輕一輩第一人的時候，整個落日城都扒出來了你的事情，原來和陽家小女陽蓉兒有交集的年輕俊彥便是你，在落日城外被雲家無數戰車碾壓，奪回陽蓉兒。整個落日城都說你和陽家小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雨陽搖頭道：“都是假的，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罷了，不過現在的關係倒是有些微妙。”
秦昊哦了一聲：“願聞其詳。”
雨陽疑惑的看著秦昊：“你不是推測出雲家大墳墓中心安葬的是誰了嗎？不知道我和陽蓉兒是什麽關係？”
秦昊搖搖頭。
也不管秦昊是想親耳聽自己說出，還是真沒推測出來，自主解釋道：“陽蓉兒是我的小姨，我爹姓雨，我娘姓陽，所以我才叫雨陽。”
秦昊點點頭：“原來如此，所以你根本不在乎陽蓉兒會嫁給泰元青？”
雨陽不置可否：“她是我小姨，就算是我親姐，想嫁給誰也是她的意思吧，我怎麽插手？”
秦昊真想一巴掌拍在少年腦袋上：“年輕時為了麵子慪這一口氣沒必要的，為了麵子丟了佳人，以後你會後悔死的。”
雨陽目光詫異看著秦昊。
秦昊歎氣搖頭：“行吧，既然是你的決定我也不好多說。”
雨陽道：“為什麽陽蓉兒要嫁給泰元青？”
看著這個嘴上說著不在意，心裏卻揪心的少年，秦昊笑道：“少年要服軟，情愛一事最不能執拗，俯下身子又能如何？陽蓉兒為什麽要嫁給泰元青，原因很簡單，泰元青作為一名城主，要
汲取天下氣運，而陽家千年前傳承神之血脈，氣運不菲，泰元青肯定想要。陽家僅剩了一個獨女陽蓉兒，自然成了目標。”
“再者說了，為自己留下個血脈好的後代，和陽家女生下的子女，都是有大威能之人，誰不想後代出生就比人高出一頭來呢？”
雨陽低著頭：“陽蓉兒呢？”
秦昊捋捋白花花的胡須：“肯定是不願意了。她怎麽會想嫁給泰元青？她心裏是誰用我說出來嗎？”
看著秦昊投過來的目光，雨陽仍是麵無表情，說實在走過來一生的路，看到少年這執拗的性子，秦昊真想拿出跟隨一生的鐵錘砸在他腦袋上，大罵一聲“那丫頭心裏是你啊，榆木腦袋！”
雨陽哦了一聲，問道：“婚禮會在什麽時候舉行？”
秦昊道：“你不是不在意嗎？怎麽想知道？想去搶婚？”
雨陽冷冷說道：“那是我小姨，她的婚禮我能不去嗎？”
秦昊閉上眼睛揉揉腦袋：“再過五天就是，對了，我得告訴你一聲，大墳墓周圍其實圍上了很多的神人仙人，去可以，但千萬不要莽撞。”
秦昊覺得不對勁，睜開眼睛，發現少年已經不見了。
老者嘴角揚起一個弧度：“這不還是在意的嗎？少年不要強嘴，喜歡她就去找她，等成為人婦了你再去，連敘舊都敘不了。”
……
雨陽帶著清心離開大墳墓，清心直視前方：“公子是要去找蓉兒姐姐？”
雨陽麵色陰冷，沒有說話。
清心也知道陽蓉兒對少年的想法，在鼓鳴村的時候兩人閨房密話倒是談論過此時自己事，那時清心也覺得蓉兒姐姐和雨陽太般配了，若不走到一塊真是讓人惋惜。
怎奈雨陽一直態度冰冷，對誰都麵無表情的他，對蓉兒姐姐好像更差些，有時還敲她腦袋瓜。
若不是惦記著雨陽乾坤袋裏的糖葫蘆，清心都想刺雨陽兩劍。
現在少年要去找蓉兒姐姐，自然是好的，不過清心還是擔心，畢竟大墳墓外，有許多的神人仙人，等著誰？根本不用猜。
雨陽道：“清心，你先回大墳墓吧，我一個人去陽家。”
清心搖搖頭：“清心要跟著公子！我要去看蓉兒姐姐。”
雨陽道：“我一個人就夠了。”
還未等清心說話，麵前便站著四名神人仙人，皆為仙家弟子一輩，神人武夫，仙人法術。
其中一人開口道：“等你好久了，終於敢離開大墳墓了嗎？”
雨陽沒有說話，喚出雷錘一錘下去，將三人砸成齏粉。
看都沒看一眼，直奔陽家而去。
清心雙眼放光，真想現在就找到蓉兒姐姐跟她說：“蓉兒姐姐，公子聽到你要嫁人急得不得了，老惦記你了。雖然他嘴上說著不往心
裏去，但比任何時候都果斷！”
從雲家到陽家，距離不算近，徒步行走要好幾天的時間。
更別提一路上有數不勝數的神人仙人擋路，雨陽對此，隻是手持最為霸道的雷錘，來一人死一人，來兩人死一雙。
落日城仙家勢力完全看傻眼了，慢慢的好像知道趕不上了，落日城仙家勢力便見一隻巨大的黑色巨蟒載著一對少年少女奔赴陽家。
少年手持青色雷錘，大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勢頭。
……
陽家，張燈結彩，紅燈懸掛，未到節日的喜慶，但全家上下都開開心心的。
尤其是廣場上的少女，坐在一塊竊竊私語，說蓉兒姐姐終於有如意郎君，要做令人豔羨的新娘了。
但誰知在少女的閨房中，陽蓉兒麵色慘淡，一身紅裝卻無笑言。
楊婆婆推門而出，恍神的陽蓉兒強行擠出笑容：“楊婆婆，您來了？”
楊婆婆歎氣道：“小姐，還是把那戒指給摘下來吧。”
一身紅裝的陽蓉兒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撫摸著鑲嵌著橙色寶石的戒指。
陽蓉兒抿抿嘴，雙眼微紅：“可這是公子送給我的，我答應過他不能摘下來的。”
楊婆婆坐在陽蓉兒身邊，枯槁的雙手按在少女素手上：“小姐，以前我也不覺得那公子是個什麽好貨色，但日久見人心，現在老奴看起來，整個天下也就公子順眼些，若是老奴不那麽執拗，說不定是一件美事。”
“但現在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泰元青是城主，勢力威脅到了整個落日城，老爺自從上次見完他之後，表情就很難看。”
“這次泰元青要將你娶走，老爺是一萬個不同意，可陽家上上下下有十幾萬人，對峙不過泰元青的。連近天帝國都承認了泰元青，陽家還是太小。”
“婆婆知道小姐你惦記公子，可雲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子被那泰元青逼入大墳墓出不來，外麵還有不知多少神人仙人在等著他呢。小姐性子活潑，說句難聽的做事從不考量。”
“但那是全家人把你當做掌心寶來看了，現在小姐要嫁出去，就要是大人了。不能由著性子來了。”
陽蓉兒泫然欲泣，緊緊攥著手上的戒指，楊婆婆強行掰開，不讓她摸到戒指。
陽蓉兒終於是哭了出來，花了紅妝，紅了雙眼：“我都知道啊楊婆婆，可我想最後見一眼公子不可以嗎？我親手歸還他的戒指不可以嗎？既然我得不到他，最後和他說說話，此生不再相見不行嗎？”
楊婆婆老淚縱橫：“婆婆我也沒辦法啊，再過一個時辰，泰元青就要派人來了，小姐你好好想想吧。”
楊婆婆抹抹眼淚，起身離去。
陽蓉兒獨自坐在妝台前，看著哭花的雙眼
的自己。
想象中自己就是這個樣子，等待迎親隊伍來的時候，雨陽會走在最前麵，他會拉著自己的手告知天下兩人結為夫婦，做讓任何人都羨慕的情侶。
婚後自己可以放下念頭不做陽女俠，隻為少年相夫教子，隻要日日能看到他的麵龐僅此而已。
為何此時一身紅裝，門外卻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陽蓉兒素手撚著橙色寶石的戒指，就要摘下：“公子……”
吱呀。
房門突然被打開，陽蓉兒趕忙將手藏起來，不敢讓人看到戒指：“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你到底還要不要做陽女俠嘛，這一身紅裝是為誰？”
陽蓉兒抬頭，看到門外少年，不苟言笑的表情，單手持青色雷錘，也是一身紅裝，隻是衣衫破碎。
“公子！”陽蓉兒跑去緊緊抱住少年，泣道：“要做，我要做陽女俠，我還要和公子闖蕩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