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墨汐煙
秦國、楚國。
分別屬於南北方實力最強大的諸侯之一，除了東方瀕臨大海的齊國之外，算得上實至名歸的霸主。
秦楚最大的不同，當屬民風。
一路行來，秦地尚武之風令李斯與莫愁皆有些震撼，雖說不上全民皆兵，但習武健身甚為流行，性情多豪爽任俠，快意恩仇；加上沿路所見民風質樸、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足見整個國家都處在欣欣向榮之中。
李斯雙目發光，若非性情怯懦，隻怕早興奮大吼出來。莫愁在旁看他，心中頗不是滋味。若他知道最後死於自己發明的酷刑，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一路上因為莫愁的特意親近，如今李斯對他已算頗為熟稔。莫愁旁敲側擊了多次，也曾偷偷跟蹤觀察，卻始終未見所謂的“絕世奇寶”在何處。
春申君對李斯貌似並不甚重視，期間來門客車子上探望過一次，之後就未再現身。兩人倒是跟整車的所謂奇人異士混熟了。主要是莫愁擅長言辭，又頗懂得不少奇巧之技，跟什麽人都能談上幾句，很快結交了不少朋友。
隨著身體的好轉，頭疼的次數逐漸減少，莫愁的希望也越來越大，相信很快可以重新聯係上時空寶典。
很快到了鹹陽城。楚國一方的車隊經過了細細盤查，終於緩緩進入了城內。
早有秦相的特使在城門前等候，恭敬地將春申君一行引領到舍館之前。根據特使所言，因為楚國距秦最遠，其他諸侯的隊伍早已來到。就等他們一到，立刻開啟盛會了。
入夜，春申君儀仗妥當後，莫愁與李斯也出現在了車馬前。
待看清李斯的造型，春申君眼睛如被針紮了一下，忍不住皺眉道：“通古兄，你這是？”
一頭披肩長發，多情地披灑在李斯肩上，原本的寬身大裳被改成了風衣，裏麵是腰帶外紮的小腳七分褲，光腳布履。微風一吹，長發飄飄衣袂飛揚，襯上李斯白皙清秀的臉龐，在這穿著尚未開啟時尚智慧的年代，無疑是強烈到極點的刺激。
李斯眼神躲閃，看莫愁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忐忑，不曉得他為何讓自己作這種打扮。莫愁鼓勵地拍拍他，笑道：“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舉，要記住兄弟我得良苦用心，加油啊！”
“加什麽？”李斯弱弱問道。
莫愁無語，代溝太大，解釋都不曉得怎樣解釋，聳聳肩：“就是讓你努力啦，拚盡全力。”
“好！”李斯點頭。卻依舊躲在莫愁身後，根本沒有努力的意思。
春申君一聲令喝，門客們紛紛上車，莫愁拉著李斯跟著擠進去，一行兩輛車輦轟隆隆朝著相府別苑奔騰而去。
呂不韋，又是個傳說中的牛人。莫愁自小看過與之相關的好多電視劇，更有《呂氏春秋》這樣彪炳千古的作品流傳後世。甚至關於他、嬴政和趙姬之間的傳聞，曆史上不知多少人爭得麵紅耳赤。
不得不說，對這個傳奇人物，莫愁是非常好奇的。
相府坐落在鹹陽城皇宮附近的靠陽大道上，巍峨的建築比電視中看到的還要雄偉壯麗許多，鱗次櫛比的古建築在莫愁眼裏那就是文物成堆啊，看著這麽多而得不到，莫愁有種淚流滿麵的衝動。
跟隨著熙熙攘攘的車流進了相府，發現秦國果然倚重呂不韋，單論宅院之大，裝潢之華貴，已經能夠到了誇張的豪奢程度。呂不韋從來不忌諱向人展示他的富有與權力。
浩浩蕩蕩的人流終於全部落座。整個大會場就設置在相府後花園的香庭中，其中亭台樓閣鳥語花香，美得宛若世外桃源。
秦相呂不韋端坐最東方高台之上，旁邊位子上亦坐著一人，身披輕甲，沒有一般武將那般雄偉挺拔的身材，卻自帶著令人無法逼視的氣勢，仿佛他在那裏，就如泰山北鬥般無法撼動。
莫愁與李斯隨著春申君落座，靠後一個次席。早有無數貌美少女端著酒菜佳肴上來，穿花蝴蝶般在席間穿行。中央亦有歌女舞姬輕歌曼舞，倒是頗為吸引莫愁的注意力。
看到了不少當年隻在曆史課本上見過的人物，莫愁覺得有趣，唯獨一點十分難受，這時代沒有坐具，隻能跪在地上，時間久了腿麻腳酸非常難受。
瞅人不注意，莫愁將麵前桌案上一個四方香鼎取下來放在了屁股底下，三根腿像極了板凳，拿下擺一遮，誰都看不到，頓感輕鬆了許多。
“嘻嘻，你這小子倒是鬼機靈。小心被秦相看到，責你個大不敬，拉出去砍了腦袋。”一個身材微胖的男子斜過腦袋來，嘴角留著兩片八字胡，對著莫愁眨眨眼。
“我是熊完，在這兒做質子的。”胖子笑嘻嘻自我介紹，“等哪天我老子薨了，回楚國去我就是國君。你小子有意思，叫什麽？”
“見過太子，小的莫愁。”莫愁向來沒什麽等級觀念，亦朝著熊完眨眨眼。這小胖子原來就是楚國太子，看起來也是個妙人。
熊完頓時露出興奮之色，兩根眉毛飛揚起來：“好好，等這勞什子賢會完了你來我這裏，鹹陽城處處有風流，我跟丞相範雎關係莫逆，我帶你到宮內宮外玩玩。”
春申君忍不住咳嗽兩聲，熊完立刻閉嘴，貌似極為害怕黃歇。
李斯在旁悄悄道：“呂不韋雖不是丞相，但頗受秦王信任，在朝參與諸多大事，又因家境豪奢，對官員百姓甚是慷慨，因此眾人都以丞相稱之。熊完在此做質子多年，秦始終以他要挾楚國，不放他回國，故此有些頹廢。此番能否回去，都看春申君的爭取，故對黃歇大人極為害怕，不敢違逆。”
怪不得那小胖子變這麽老實，莫愁哈哈大笑，引得春申君不斷皺眉。在他正當不快的時候，一聲鼓響，盛會正式開始了。
呂不韋朗聲大笑，站起來道：“感謝諸位盛情，此次會盟得秦王支持，為展示各國的底蘊，讓有才華之人得以嶄露頭角。廢話不說，此會共分三場，一為詩文曲舞之會，二為品武兵法之會，三為治世論策之會。下麵，第一場詩文曲舞之會正式開始。”
話音方落，熊完立刻站起來鼓掌，笑道：“我先來我先來，昨日我與張儀在集市飲酒，見夏草青蔥，垂柳嫋娜，便共賦小雅一首。本太子這就吟來，大家欣賞一下。”
春申君知道熊完的德性，哪裏會吟什麽詩，當即斥道：“胡鬧，大庭廣眾開什麽玩笑，還不坐下！”
呂不韋卻笑道：“本就是互通有無的樂事，我們隻求雅興，不分高低。既然楚太子有興致，何不吟誦一番？”
春申君無奈，長歎一聲不再作聲。
熊完嘿嘿一笑，抬步來到中央，一步三晃拿足了姿態，驀地指著天空道：
“維夏維夏，
四花翩翩。
君子駕車，
高樓有酒。
有鳥呼哨，
鼓瑟鼓琴。
今我非爾，
他日旨酒。”
吟罷舉尊仰頭一飲而盡，哈哈大笑。
“好好，太子文采斐然，好文章。”頓時有與楚國親密的國家代表紛紛稱讚，就連呂不韋都略略點點頭，評價道：“雖隻說了飲酒賞花弄樂之事，但行文灑脫，意蘊流暢，由熊完太子吟來，有豪情之意，不錯不錯。”
熊完回來坐下，麵帶得意之色。有他開了頭，自然少不了很多附庸風雅之士，皆紛紛上場。
等告一段落，呂不韋才微笑道：“今日有幸，請得了出自‘琅琊海閣’的當代聖女墨汐煙墨大家。大家此來能夠一睹仙子才容，已算不負此行。有情墨大家！”
琴瑟聲起，嫋嫋煙飄，隨著悠揚悅耳的曲聲響起，無數花瓣飄灑中，一個及笄年歲的女子腳踏花瓣，飄若天仙，漸漸行至中庭。一襲黑發隨風輕舞，白衣飄飄，手持一隻玉笛，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弧度，美若畫中仙子。
場中鴉雀無聲，每個人都覺得心髒劇跳，無法呼吸。隻覺眼前之美無法用言語形容，想不到人間女子竟會絕美到這種程度。
就連台上的呂不韋和冷麵輕甲的將軍亦有些沉醉失神，無法抵擋少女的絕美氣質。
場中唯一不受影響的隻有莫愁。在現代社會待習慣了，各種化妝美容見慣不慣，對方雖說極美，卻也無法引起莫愁的驚訝。
少女對自己的魅力極有信心，環顧四周，卻意外發現有個其貌不揚的男子一臉不耐地托著腮，掂著一根腿，露出極為無聊地表情。
對麵男子貌似發覺了自己的注視，看過來的與她對視。
墨汐煙微滯，此人眼睛裏非但沒有一絲色.欲，甚至連一丁點欣賞都欠奉，不可容忍的是，這家夥竟對著自己張大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裏還擠出兩滴無聊至極的淚珠。
混蛋，一定要你好看！
墨汐煙沒來由暗生悶氣，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自信心小小動搖了一下。
曲子來到了高.潮處，墨汐煙拋開可惡的家夥不顧，張開櫻口，一曲之聲嫋嫋傳出，將自己高超的歌技展示得淋漓盡致。
曲罷歌停，場中卻依舊鴉雀無聲，無數人沉醉在美人美景美曲之中，隻覺得此生從未得見過如此色藝雙絕之女子，倘若能夠得如此女子陪伴一生，一切功名利祿皆可拋之腦後去了。
半晌過後，場中爆發出雷鳴般讚歎之聲，溢美之詞宛若江河泛濫，每個人都拚命讚美著場中的女子，恨不得跑到她身邊，為他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墨汐煙微微一笑，櫻口脆聲清吐：“琅琊海閣百年一出，此次正是小女子。今日得蒙各國賢德聚會，也正有結識才俊之意。下麵小女子將隨機尋一位賢才，為我方才的歌舞賦詩一首，不知會有何等精彩佳作出現。”
聲音如黃鶯出穀，引得無數人爭相探頭，期望被佳人點到。
墨汐煙環顧半遭，突然指著一人道：“這位才俊儀表堂堂，風度不凡，看起來更是才華橫溢。小女不才，想向閣下求詩一首。”
眾人齊刷刷看去，莫愁錯愕抬頭，指著自己問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