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小插曲

  很少來醫院，所以楚傑不知道，醫院的號和張惠妹的演唱會門票一樣，一號難求。各種流程問了個遍，混在人群裏，填了一大堆信息才算辦完診療卡。排隊去掛號，當天的號早就掛完，未來15天的號也顯示滿號，隻有114、微信和支付寶等渠道會在每天早上8點更新，有退號的號源會放出來。


  各種APP下了一大堆，賬號也注冊了一堆，大冬天的，在這密密麻麻全是人的醫院門診樓裏硬是感覺到了夏天的氣息。楚傑無限感慨自己生活常識的缺失，也無比慶幸沒有帶著媽媽一起來掛號，平白受這麽多折騰。


  想起柳倩那年意外住院，這所有的繁瑣流程跑下來該是多麽讓人心焦，而自己這個男朋友卻因為所謂的應酬而缺席，楚傑莫名的笑出聲，想給那時候的自己說一聲，“活該。”


  長大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標誌，就是很多年後，突然回想起當初那個自己被傷害、被背叛的時刻，你會發現你願意將所有的責任都算在自己身上，你甚至會笑出聲來，覺得當初的自己真的很搞笑，憑什麽可以那麽決絕的以為自己被傷害就是對方的錯。


  年齡越大，你就會擁有這樣的時刻越來越多，這個不是對現實的妥協，不是對久放不下的算了，而是你真的足夠強大，敢於主動吸附傷害。


  楚傑邊想著邊往醫院門口走，他覺得故鄉的魔力真大，即使是第二故鄉，空氣裏飄著熟悉的味道，心情愉悅，能夠讓自己從容不迫的做減法，一點點的釋放壓力。


  有個熟悉的身影從麵前飄過。楚傑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楊妮。


  楚傑快步跟上去，無奈這醫院真的太多人，腿長腿短、步伐快慢都無任何區別，他們隻是順著人群被推著往前走。幸好，他們都是出院門方向，逆流而行，楊妮的小個子也容易顯得明顯。


  楊妮小跑了幾步，快速的穿過醫院門口的斑馬線，衝到對岸，鑽進一輛臨時停靠的車。楚傑顧不得信號燈還是紅燈，衝過去。


  車子起步的時候他看清楚了副駕上的人，柳嵐。滿是幸福的笑容，無限溫柔的望著駕駛室上的人，即使沒看清駕駛室上的人，憑著柳嵐的視線能判斷出，那是個男人，身高高於柳嵐。


  而楊妮，坐的是後排。


  楚傑跟著車子跑出了好遠，周圍的行人太多，楚傑不停的碰撞到其他人，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想要繼續追著車子跑。


  有追著趕過來的人，拉扯著楚傑，“你剛剛撞到我了。摔跤了！”


  “對不起，對不起。”楚傑賠著不是。


  “對不起就完了麽。對不起值幾個錢。我要去照片，我要去住院！”


  “年輕人莽莽撞撞的，怎麽這麽不小心。還想跑麽？”


  “帶去醫院拍片吧。千萬不要傷著了，結果他又跑了。”


  周圍火速圍過來

  許多人，七嘴八舌，施木覺得腦子一陣眩暈，耳朵裏嗡嗡炸響。抬眼看，車子已經在拐彎處，消失不見。


  心情無比煩悶，卻不得不耐著性子看著剛剛說被撞倒的人。約莫40多歲的中年婦女，中氣十足的聲音一直在咆哮，根本無法跟她宣傳的這裏痛，那裏痛聯係在一起。她走過來，緊緊的拉住楚傑，手臂極其有力，伸手十足矯健，不一會就把楚傑拖到一邊，遠離人群，身邊去依然圍著三個壯漢，沒有楚傑的身高，卻個個比楚傑寬了半個人以上。


  “掛號費100，各個器官拍照加起來起碼過3000，如果再不舒服辦理入院治療，那這費用就分分鍾上萬，你說你是一次性付款給我我自己去，還是你費時費力的陪著我，錢有可能還花得更多？”中年婦女用她那號稱很昏的頭清晰的算著賬。


  “哎呀，阿姨，人家年輕人，莽撞是莽撞了點，但是也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放人家一碼，人家要上班，怎麽可能請假來陪你檢查呢？”


  “是啊是啊。阿姨，要不你行行好，讓年輕人給你點錢去買點營養品，也別費錢去做什麽檢查了，沒必要。是吧，年輕人？”兩個大漢一唱一和的幫腔，他們說好話的樣子和他們的體型格格不入。


  “關你們什麽事啊？”中年婦女不屑一顧。


  “活在這個社會上，都不容易。大家都是路人，行個方便不是。”大漢演戲演上了癮，對著楚傑，“年輕人，快說說好話，你們時間寶貴，跟她一個中年婦女，耗不得的。”


  楚傑不搭話。


  “你看，人家都沒說話，關你什麽事啊。”中年婦女皺著眉，“哎呀，頭越來越痛，不行，快暈倒了。你們給我作證哈，我這是剛剛摔倒的後遺症。”中年婦女又環顧了一圈路口周圍，“哎呀，幸好，有攝像頭的，能拍到我剛剛摔倒的一幕。現在的年輕人啊，轉身都不認人的事情，多得很呢。”


  “額，年輕人，你表個態啊。我們的時間也寶貴的，沒時間陪著你耗。”大漢催促著，身子又往楚傑邊挪了挪，楚傑聞著他嘴裏濃厚的煙味，開始覺得，煙果真不是個好東西。


  “你看你看，他想耍賴。”中年婦女提高了分貝，“哎呀，你這是什麽事啊。我好好的走路，被撞到了，現在還要站在這裏受苦受累。”


  周圍有行人側目。


  “這樣。阿姨。你也不叫囂了。我中間人，你們誰也不認識誰，年輕人給你3000塊錢，這事就這麽算了行吧？”


  “3000塊。稍微住個院也不隻3000快吧。”中年婦女不依。


  “那你說多少？”


  “5000，一分不少。”中年婦女邊說邊瞟楚傑。“看這人模人樣的，應該也不缺這點錢。再不說話，我要漲價了哈。”


  “別別別，不是正在商量


  嘛。”大漢再次轉過頭看著楚傑，“年輕人，你這完全不說話叫個什麽啊。我們都在好心幫你啊。”


  “年輕人，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媽是脾氣好，放早幾年，我早就打你了。欺負我媽。”一直黑著臉的另一個大漢終於說了話。


  “你少多事。前幾年打人進了派出所，還沒吃夠虧。我這是被欺負，不要到時候有理的還成了無理了。”中年婦女責備著。


  楚傑默默的歎氣。這群人，如此拙劣的演技可以不知疲倦的演上半個小時也真是稀奇。知道脫身無望，中年婦女說的是實話，隻要有撞到她這個事實，她就可以正當要求去醫院進行各種檢查，即使最後檢查出來無大礙，楚傑該花的錢要花，該費的時間要費，對她來說沒損失，她當免費體檢。


  這三個大漢輪流扮演著威逼利誘的角色，嫣然趙菲菲父親的三個分身。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如此浮躁，每個人都想要強悍的插手別人的人生，不管他們身處哪個階層，隻要給他們機會，他們就一定要調動他們體內的頑劣基因。


  主宰了《平行世界》怎麽樣？在聚光燈下閃耀光芒又怎麽樣？在首爾繁華地段享有偌大的辦公室又怎麽樣？參與過動不動幾億資金缺口的討論又怎樣？所有的這些隨著他的辭職徹底翻篇，他曾經接近過榮華富貴，卻生生的被打回原形，他現在就是個年輕的無業遊民，陷入一群流氓無賴中有理說不清楚。


  可是這個世界不該這樣的啊。為什麽人一定要步步退讓，步步屈服，在夾縫中求得生存。楚傑的終極目標隻是和自己的愛人過平淡的生活，擇一城終老，可是愛人不告而別，自己拚命追逐，卻連呼吸是錯，走路也是錯，這是怎樣畸形的社會啊。


  楚傑恨不得自己突然伸出三頭六臂，將麵前這群妖魔鬼怪逐一砍殺，然後利索的揚長而去，這是他想要的快意江湖。


  “喂！你說話！你什麽表情！”大漢失去了耐心，一把扯過楚傑的領口。楚傑憤怒的掙脫，惡狠狠的說，“報警吧！你們報警！我沒錢，我一無業遊民隻有這條命，你們要要就拿去，反正我也覺得活著累！”


  幾個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楚傑這突然的爆發，楞住了。


  倒是中年婦女反應快，“好，報警！現在就報警！讓你父母來派出所領人。讓你父母來陪著我住院，我就不信了，有爹媽生，沒爹媽教的麽？”


  “你少扯我父母！”楚傑貼到中年婦女麵前，狠狠的瞪著她。


  “哎呀。這撞到了人還凶人。這是什麽世道啊。還有沒有天理啊。”中年婦女一屁股坐在地上，徹底的撒了潑。


  這果真是個壞人變老了的時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