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約定
兩人相偎坐著到了五點多,各自洗漱一番,鍾晴又回房間收拾了點簡單的行李,就出了招待所,天依然下著大雪。六點鍾食堂剛開門,兩人進去吃早點,各自要了一碗稀飯和兩個包子,可都是隨便吃了兩口就沒什麽胃口了。要趕六點半的首班交通車,也不能在食堂多呆,交通車路上要四個小時,常遼又擔心鍾晴在半路上餓,於是就找了個塑料袋將還沒吃過的兩個包子裝了讓她隨身帶著。
來到交通車站,已經隻有兩分鍾就開車了,常遼送鍾晴到了車門口,道過再見,鍾晴正要上車,常遼又拉住了她的手:“師姐,讓我抱抱你吧。”鍾晴眼睛一紅就撲進了常遼懷中,常遼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師姐,你一定要堅強,有事就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愛你,我會和你分擔一切。”
“我知道,我也愛你,寶貝。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不能慫啊,別讓人欺負了。”
“嗯。”
看著交通車駛出車站,漸漸消失在視野之外,隻剩滿眼白茫茫的雪花,常遼一時間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這礦上本就很無聊,她不在身邊,接下來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一整天常遼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地和鍾晴發幾條短信,問問她的行程,所幸一路上倒還算順利。第二天下午三點多,鍾晴給常遼發來報平安的短信,她平安到達徐州的醫院裏了,她爸爸的傷很重。
第三天就是2004年的元旦節了,有三天假期,常遼每天也不出門,隻是縮在房間裏等鍾晴的消息。他知道鍾晴肯定很忙很累,所以也不好多給她打電話發短信。偶爾發一條短信過去,鍾晴有時候馬上回,有時候會過很久才回,常遼就靜靜的等著。時不時的,鍾晴會打個電話過來找常遼哭一會兒,但往往都很短暫,而且都掛斷的很突然,常遼知道她是怕被她媽媽發現她在哭。
第四天晚上,鍾晴給常遼打來一個電話,她在電話裏哭了很久,她說她爸的傷勢很重,出現了感染,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另外貨主也找上門去要求賠償了,那一船茶葉價值220多萬,因為是刑事案件,保險公司不賠,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電話裏常遼能感覺出來,她真的是心力憔悴了,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幫她,隻能空口說些蒼白的話語安慰她。
之後幾天,常遼感覺鍾晴越來越忙、越來越憔悴,兩人聯係的也越來越少,隻是每天晚上十一二點的時候,鍾晴都會打個電話過來哭一會兒,哭完之後她又總會笑笑,說也許明天就一切都好了。
到了1月10號,常遼終於忍受不住了,下班的時候和張培華請了個假,他決定要去
找鍾晴,陪在她身邊。回招待所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帶著,就坐著礦上的交通車出發了,晚上十點多到了大同市裏,坐上了十一點四十開往北京的火車。
常遼坐的是硬座,火車哐當哐當響著,他就蜷縮在座位上,雙手抱胸,手機緊緊捏在手心裏,腦子裏迷迷糊糊的,醒一會兒、睡一會兒。忽然他似乎聽到手機響了,猛的一下就睜開眼睛,抬起頭來使勁晃了晃,果然感覺捏在手心裏的手機在發出聲響,急忙一看,顯示的卻不是鍾晴的手機號,而是一個北京的座機號碼。看看時間,已經淩晨一點多了,這時候北京誰會給自己打電話呢?
想著他就接起來答應了一聲:“喂,你好。”
“寶貝,生日快樂。”
出乎意料的,電話裏卻傳來了鍾晴的聲音,似乎還帶著輕輕的笑意。他這才想起來,現在已經是1月11號,果然是自己的生日了,其實他早都已經忘了,她卻還記得。常遼忽然就覺得心口一陣無比的酸痛,再也抑製不住了,“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鄰座正在打瞌睡的人被吵醒,嚇得跳起來躲開了,一臉茫然的看著他,不知所措。
“你這是幹什麽,那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哭。”電話裏鍾晴的聲音輕輕的說:“你別哭,我有話要跟你說,你好好聽著。”
常遼止住哭泣,抬手擦著眼淚說道:“師姐你怎麽在北京啊?”
“你先別問,先聽我說。”
“嗯,你說。”
“你那邊是什麽聲音,我聽著……我聽著你好像在火車上?”
“是啊,我跟張總請好假了,我要去陪著你,我現在就在回北京的火車上,明天一早到,明天咱們就能見麵了。”
鍾晴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你說過你愛我,你要做船東的女婿,對嗎?”
“對,我說過。”
“如果我……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變成另外一個人了,可能是……可能是一個不好的人了,你還會愛我,還願意娶我嗎?”電話裏鍾晴也哭了起來。
“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愛你,都願意娶你!”
鍾晴輕聲哭著說道:“那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我答應你,什麽事?”
“我要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一段時間,可能是三四年,也可能更長點。今天是你24歲的生日,你能等我到你30歲生日嗎,也就是2010年的今天?在此之前你不要娶別人,等著我……等著我回來嫁給你,讓你做船東的女婿。如果到了那天我還沒回來,我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那你就去娶別人,記得一定要過得幸福。”
“師姐,你別嚇我,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啊。”常遼又大哭了起來。
“你別問了,你就告訴我,你願意等著我嗎?”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
“好,我記下了,我就當這是你對我立下的誓言。我在礦上還有些行李,我不回去了,你幫我收拾好保管著,如果到約定好的那天我都還沒回來,那你就當我已經死了,那些東西就扔了或者燒了吧。或者你要自己留著也行,就當是個念想,時不時的看看、想想我,也挺好,等你老了、死了,跟著你一起燒了,就當是我陪著你吧。”
“師姐,到底是怎麽了?你別嚇我,你在哪裏,我明天早上一下火車就去找你。”
“不用了,你找不到我的,但你要記著,你將來可能會換工作,可能會搬住處,但是在那天之前,你一定不要換電話號碼,否則我可能就找不到你,回不來了。”
“我知道,我永遠都不換。”
“還有,你要自信些,做事情要勇敢些、主動些,你要讓別人隨時都能意識到你的存在,這樣人家才會在意你的感受,別總是什麽都忍著。另外,不準參與內幕交易,否則沒準我回來的時候你回不來了。”
“嗯,我知道,但是我想要見你啊。”
鍾晴也在電話那頭失聲痛哭了起來:“現在不行了,如果咱們真有緣分的話,將來我肯定會回來。還有,你不能讓人欺負你,你被人欺負,我會心疼的。還有你要好好練高爾夫球,以後肯定會有用的。還有……還有……還有好多話想交待你,可是……算了,就這樣吧,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將來我回來的時候,給我看到一個好好的你。寶貝,再見了,我永遠都愛你,記得你對我的誓言。”
“師姐……”
電話裏已經傳來了忙音,常遼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一車廂的人都愣愣的看著他。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常遼終於哭得累了睡著了,再次醒來是被列車員叫醒的,已經到北京站了。下了火車他就急忙撥打鍾晴的手機,卻提示欠費停機,他又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個電話充值點給那個號碼存了話費,再打過去卻始終提示不在服務區。
站在車來車往的路邊愣了好久,他又想到昨晚的那個座機號碼,打過去卻沒人接,他就不停的打,後來終於有個人接了,告訴他那是個街邊的公用電話,他趕緊問清楚地址趕過去。電話在酒仙橋附近,常遼知道鍾晴在北京就租住在這附近,但是他從沒到過鍾晴租住的房子,所以具體在哪兒卻找不到。他就在電話附近守著,守到淩晨,卻始終也再沒見到鍾晴,
直到有巡夜的警察來詢問,他才不甘心的回了萬柳。
回到住處,從床上把盧潤鄰叫起來陪著喝酒澆愁,把事情一說,盧潤鄰說這種情況鍾晴十有八九是回北京來辦辭職手續的,應該去公司找。常遼大罵自己傻,這麽明顯的事情居然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趕緊去了公司,到人力資源部一問,她昨天下午已經來辦過了,已經走了。
枯燥的日子總是過得異常的慢,但常遼始終記得鍾晴的叮囑,要照顧好自己,等將來她回來的時候,給她看到一個好好的自己,所以每天作息都很規律,早晚跑步運動,該上班了就去辦公室,該吃飯了去食堂,該睡覺了就回招待所,空餘時間就上網看看高爾夫比賽視頻。偶爾也會去礦上交通車車站看看,看看這個最後擁抱、分別的地方,看著來來往往的交通車,時不時的也會幻想,她沒準忽然就從哪趟車上下來了,開心的笑著說她回來了。周末或者節假日的時候,他也會騎上摩托車去四大隊三中隊,到山腳下的常晴河畔消磨一兩天時光,或者到自己和鍾晴曾去過的其他地方逛逛。
沈五一和羅美芳依然如膠似漆,甚至沈五一直接搬到羅美芳家裏住下了,有時候他還會帶著羅美芳的那個兒子出來玩,儼然就跟一對夫妻、一家人似的。
日子再慢再枯燥,數著數著還是就過了春夏,到了7月份,四部又招聘來了三個新人,然後又過了秋天,入冬的時候走了一個,剩兩個,一男一女,男的叫裴鬆,貴州銅仁人,女的叫紀聽硯,安徽宿州人。
到了冬天就臨近年底了,這個項目也到了尾聲。12月29號,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張培華宣布項目一線工作結束,明天大家就返回北京,所有人似乎都在歡呼,隻有常遼心裏酸酸的,明天是12月30號,去年的這一天,鍾晴從這兒離開,沒想到自己也會在這一天、同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離開這個礦。
常遼將摩托車送給了趙老炮,隻帶著兩個頭盔,和鍾晴遺下的行李離開。上車臨出發的時候,羅美芳趕來送沈五一,讓常遼很有些訝異的是,羅美芳似乎並沒有什麽不舍和糾纏,反而是開開心心的送沈五一,希望他回到北京之後能有更大的出息,有空的時候可以回來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