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騙子

  第二天是星期六，因為頭天看到向南開車，常遼想起自己也該去考個駕照了，於是就去找了個駕校報名學車，其實他已經會開車了，隻是沒證。去年在礦上廠部，隔三差五的還是要去一下各個大隊、中隊看看，礦上一般都會派車送，路上動不動就是一兩個小時，也沒什麽事可做，一來為了打發時間，二來也是想著先學一學，所以常遼就經常讓司機教教怎麽開，時不時的還親自上手練練，反正在那些地方也沒交警管，一來二去的就學會了。


  在駕校廝混了一整天，當天晚上回到家，就看到向南登的尋人啟事已經出來了。接下來星期天，一天就接到十幾個從江蘇打來的電話，都聲稱有鍾晴的消息，要求常遼先轉一部分酬謝金過去，可稍微一套，又都說的前言不搭後語，明顯都是騙子，一個靠譜的都沒有。


  星期一下午大約三點多，四部辦公室裏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手機短信音，緊接著就是歡呼——發年終獎了。常遼收到的銀行信息是入賬4萬9000多。數字沒什麽意外，去年一整年四部都在忙北嶽煤礦這個項目，沒別的項目，可這個項目眼下都還在跑證監會，還沒完成，今年之內才能完成，獎金明年才會發，所以今年就是5萬塊的保底年終獎，再加上12月的工資和津貼，扣完稅發下來，差不多就是這麽多。雖然是意料中事，談不上什麽驚喜，不過終究也算是件好事，於是整個團隊的同事就約了當晚一起去慶祝。


  這種慶祝不外乎就是吃飯、喝酒、唱歌等等，一眾人玩到淩晨一點多才各自回家。常遼和沈五一打車回到萬泉家園小區大門口下車的時候已經將近淩晨兩點，兩人都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點晃了。下車一邊向小區裏走去，沈五一就摟著常遼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今天發了這筆獎金，你打算怎麽花？”


  常遼笑道：“這個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去買一套高爾夫球球具，然後學打高爾夫，這周末我就去買。”


  沈五一晃著腦袋不屑的笑道：“你真是莫名其妙，平時看看比賽也就算了，居然還真的要去玩啊？那種老頭運動，又枯燥又費錢，我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麽好玩的。再說了，咱們現在還年輕，正是該玩命掙錢的時候，有錢得用來生更多錢才是，你這倒好，先花上了。我倒是恰好有個生財的門路，想不想知道？”


  “什麽門路？”


  “我有個老鄉是六部項目經理，他們目前在運作金寶科技的債務重組，前天晚上我們在一塊兒吃宵夜聊起來，他說可能再有半個月左右就要停牌宣布重組了，建議我可以買些股票，等過完年之後複牌，估計至少也能賺3

  0%。我打算把這筆獎金，另外再添點，湊6萬塊全買了，賺30%就是2萬塊，也不少了。”


  常遼一愣，撇著嘴說道：“你這叫什麽生財的門路，這不就是內幕交易嗎，你真敢啊？”


  “這有什麽不敢的，幹咱們這行的，多少人不都在撈這種錢嗎，這種錢就是咱們這行最大的外快了，基本上人人有份，無非就是多點的少點。”


  “可你不怕嗎？你別忘了當初的陳秀華。她被警察帶走的時候恰好你不在，我可是親眼看著的，當時她嚇暈了，還是我扶著她才沒摔下去。”


  “都什麽時候的事了還能把你嚇成這樣，除了陳秀華之外，你還見過誰被抓的啊？她那就屬於個案，當時要不是北嶽煤礦內部出問題，查賬的時候把李春查出來，李春又把她牽扯出來的話，她現在肯定正在幸福的享受著那些賺來的錢呢，隻能說她倒黴。”


  常遼搖搖頭：“哪個被抓的事前不都認為被抓的是個案，自己沒那麽倒黴。陳秀華也是啊，她要事前就覺得她自己會被抓，肯定就不幹了，那也就不會被抓了。”


  沈五一沉默片刻，搖搖頭笑道：“跟你扯這些也扯不清，反正這筆富貴我是要定了。家裏老爹老娘，還有哥哥姐姐都三天兩頭跟我要錢花呢，而且我自己泡妞也要花錢，我負擔重著呢。消息我已經告訴你了，錢就在那兒，撿不撿你自己看著辦，別回頭說我不仗義就行。”


  常遼也搖搖頭笑道：“我就算了，我沒那麽大的膽子。”


  因為喝多了酒，常遼半夜被渴醒了，起床找水喝。喝完水躺在床上卻睡不著了，翻來覆去一陣，幹脆又開了床頭燈，在床上坐起來拿了一根煙抽，瞥眼看到門背後牆上掛著的《北嶽中秋遇仙圖》和那兩個頭盔，忽然想到現在沒準又是11號、自己生日了，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一眼，果然已是1月11號淩晨4點多。最後一次有她的音訊就是去年的今天，也是淩晨，當時自己在火車上，她打來電話，送祝福、訂約、交待各種注意事項……轉眼一年過去，卻再沒她的音訊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過得怎麽樣，她家當時出了那麽大的事情，欠了那麽多錢，想來境況肯定很艱難，會不會有人欺負她？今天發了年終獎，自己銀行裏有將近9萬塊的存款了，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以幫她一些了，可是該怎麽給她呢……想著想著，隻覺得鼻子一酸，熱淚就湧出了眼眶，要不是擔心吵到隔壁的盧潤鄰和沈五一，真想放聲大哭一場。他抬手擦擦眼淚，將手裏的煙頭按在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裏，就拿起枕邊的那本相冊翻看起來，一頁一頁仔細


  的看，看她從前一年一年的變化，想象著她如今的模樣……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剛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些睡意，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他渾身一激靈——難道是她？心裏發出一聲驚叫，就扔開相冊，抓起手機，一看，顯示是一個南京移動的號碼，真的是她？刹那間就感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顫抖著手接通了電話，試探著答應了一聲：“喂，你……你好。”


  電話裏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你好，請問是你登了尋人啟事尋找鍾晴嗎？”


  常遼一愣，又是個騙子？忽然一陣怒火直衝腦門，就有罵人掛電話的衝動，但又依稀覺得這個電話有些不尋常，騙子應該沒這麽勤勞，這麽大早就上班了，萬一這人就真有消息呢？抱著一絲萬一的希望，咬咬牙才勉強忍住，沒好氣的答道：“是啊，你有消息？”


  男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反問道：“你是什麽人？跟她是什麽關係？”


  常遼又是一愣，隱約感覺這人好像真有消息，急忙答道：“我叫常遼，是她……是她以前的同事。您是不是有她的消息？”


  “什麽同事，你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對吧？”電話那頭的男人說道：“我叫鍾玉汝，你聽說過嗎？”


  “聽說過、聽說過！您是她大伯！”常遼高興得一下就在床上站了起來：“她現在怎麽樣，還好嗎？”


  “她看到你登的尋人啟事了，今天這個電話就是她讓我給你打的。”


  “啊？她怎麽了？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為什麽會讓您給我打電話？”


  鍾玉汝在電話那頭說道：“你放心，她現在很好，之所以讓我給你打這個電話，是因為她不方便……或者說是不想再跟你聯係了，所以才讓我幫忙。”


  常遼一愣，不懂他的意思，問道：“什……什麽意思？她怎麽不方便了？她到底怎麽了？”


  鍾玉汝沉默了片刻，才又說道：“我簡單說吧，她現在已經結婚了，生活的很幸福……”


  常遼頓時就呆住了，腦子裏一片空白，鍾玉汝似乎還在不停的說著什麽，但他卻充耳不聞，直到聽到鍾玉汝在電話裏大喊了兩聲“喂！”、“喂！”、“你在聽嗎？”，他才回過神來愣愣的說道：“我在聽，但是剛才沒聽清，麻煩您再說一遍。”


  “她現在已經結婚了，生活的很幸福，她本來不想再跟你有什麽瓜葛，但是你公開登尋人啟事找她，會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所以她才讓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她讓我轉告你，以前太年輕不懂事，跟你有些……有些共同的經曆，她本以為過去一年了，你應該已經忘了，所

  以也沒當回事。沒想到你還記著她，這讓她很為難，所以托我替她跟你解釋一下。不管你們以前說過什麽、做過什麽、或者……或者約定過什麽，都不算數了，一筆勾銷。從今往後，她和你再無關係，請你不要再打擾她，就當你們從來沒認識過。”


  常遼忽然覺得世界靜悄悄的，心裏居然無比的平靜，就連感傷和憤怒都沒有，腦子也變得出奇的清醒，輕聲說道：“我不相信，你在騙我。”


  “我為什麽要騙你？你是北大金融係99級的，四川都江堰人，你家裏還有個弟弟叫常遠。你們之間有個約定，你會等她到你30歲，這些我沒說錯吧？”


  “嗯，沒錯。”


  “那不就行了，你想想如果不是她告訴我，我上哪兒知道這些情況去？”


  常遼想了想，又平靜的說道：“我還是不相信，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是這樣的人，肯定是你在騙我。”


  鍾玉汝又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小夥子，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一會兒會向你證明。但是你和鍾晴戀愛一場，我是她的親大伯，咱們多少也算曾經有點淵源吧，所以我還是想勸你兩句，你名校畢業，有很好的工作，要找個好姑娘並不難，何苦這樣呢，既耽誤你自己，又影響她，弄得你們倆都過不好。”


  “謝謝你，但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除非她親口對我說，否則我是不會相信的。”


  “唉……”鍾玉汝在電話那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你等著，我馬上就證明給你看。”


  鍾玉汝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常遼又默默的在床上坐下，手裏緊緊捏著手機，靜靜的等待著，也不知道他要怎麽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