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三間四耳
辭過丘娥紅，出了家具城，常遼看看時間也才十點半，就打輛車直奔長途汽車站，出發去揚州。下午五點左右到了揚州下車，又打車到了彩衣街，在彩衣客棧要個房間扔下行李，就出門在街上找了一家房產中介，看了一下貼出來的售房廣告，附近的一些老房子價格都在2000出頭，算下來原來鍾晴家那個就應該值32萬左右了。
常遼在街上逛到將近八點鍾，找個小吃店吃過晚飯，估摸著王東家應該有人在家，才去了十年巷。這老巷子幾年下來似乎都沒什麽變化，依然是兩側灰白的牆，個別人家的牆重新粉刷過，漏出來的燈光灑在光滑的青石板路上，反射起一點點青色的亮光，一側是裸露的排水溝。
順著巷子來到王東家門口，還是那兩扇白鐵皮門，緊閉著，門上各貼著一個大紅的“囍”字，看起來還是嶄新的，似乎家裏剛剛辦了喜事，裏麵依稀可以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似乎就在進門的院子裏。
常遼敲了兩下門，緊接著就聽到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用方言說了句什麽，隨即一扇門就開了，開門的人卻正是王東，穿著件套頭圓領T桖，一條短褲和拖鞋。透過門可以看到一進門就是個四四方方的小天井，天井對麵的地麵被抬高了，是正房堂屋，堂屋屋簷下還掛著紅燈籠、牆上貼著大紅“囍”字，果然是剛剛辦了喜事。男男女女幾個人正坐在堂屋屋簷下的走廊邊說笑著，就緊挨著天井。
王東大約是一時沒認出常遼來，微微有點發愣，常遼就開口說道：“我是常遼，不認識了啊。”
“哦，常遼你啊，幾年沒見了，一下沒認出來。”王東爽朗一笑：“你怎麽來了，快進來。”說著就讓朝一邊。常遼一邊跨進門去，一邊問道：“你家辦喜事，你結婚啊？”
“是啊，我今天剛剛結婚、辦了婚禮，你早來一會兒，還可以喝喜酒。”
“恭喜，我來的冒昧了。”
常遼隨口客套著就進了門，這院子是個三間兩耳的格局，進門天井對麵那一側是堂屋以及左右各一個房間，三間正房，天井左側是並排兩間耳房，右側是和原來鍾晴家的隔牆，現在牆上開了一個門洞，裏麵是個房間，房間對麵牆上也有一扇敞開著的門，門外依稀可見也是個四四方方的小天井。
王東和家人隨口介紹了一下常遼，隻說是自己朋友，就一指側邊牆上的門洞：“咱們過去那邊聊吧，我住那邊。”常遼也正想看看那邊，就跟著他一起穿過門洞進去了。來到隔壁的院子，王東隨手開了天井裏的一盞燈，站在天井旁邊笑道：“這就是原先鍾晴家的院子了。”
整個
院子坐西向東，正中間是一個四四方方的下陷天井，大約五六平米，都用青石板鑲鋪過，天井裏放著幾盆花花草草，一側角落裏還有個大水缸，應該是蓄雨水的。圍著天井，南北兩側各兩間耳房，開了門洞把兩個院子連起來的就是南耳靠裏的一間。天井東麵原先開大門的地方現在已經被砌起來了，沿牆堆放了些雜物。西麵地麵抬高了一米左右，並排三間正房，中間正對天井的是一間敞開式的堂屋，牆上和柱子上的“囍”字分外顯眼。
王東招呼著常遼到堂屋沙發上坐下，他的新媳婦也跟了過來泡茶，他拿起茶幾上的煙發了一支給常遼，自己也點了一支，笑道：“你還在掛著鍾晴啊？這兩年也沒她什麽消息，就是那年你來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的那些情況，她好像是到美國去了，她媽在徐州開家具店。”
“嗯，我知道，我今天就是從徐州過來的，上午剛剛見過丘阿姨。”常遼隨口答應一聲，就轉移了話題：“這是如今你的新房了是吧？”說著又轉頭四處看了看。
“是啊，我爸媽他們住那邊，我們兩口子住這院。”王東笑了笑：“你瞧瞧，原來鍾晴家基本也就是這格局了，這房子我們買過來之後，就是把大門封上，又側邊開了道門把兩個院子打通，有兩處太老舊的門窗換了一下，別的基本上都沒動過。”
常遼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我這次就是為這房子來的，你們願意賣嗎？我想買下來。”
“啊？”王東和他的新媳婦都是一愣，兩口子對視一眼，王東搖搖頭笑道：“這個沒想過，你也看到了，這是我們的新房啊，賣了我們住哪兒，隔壁也不夠住了啊。”
“你們可以去買套新房子啊。”常遼說道：“我先前也在外麵中介那兒了解了一下，這房子現在市價大概30萬出頭，我給你們35萬。拿著這筆錢你們可以去買套麵積差不了太多的樓房，但新小區各種配套肯定比這兒齊全，更適合年輕人住。而且賣給我之後，我也不會要你們馬上騰出來，你們年底之前移交給我就行，今天10月1號，還有三個月時間，也夠你們買新房子了。”
王東兩口子又相互對視了一眼，新媳婦用方言說了兩句什麽，常遼雖然聽不懂，但是從語氣神態判斷，她應該是動心了。兩口子溝通了幾句，王東就對常遼說道：“這事也不是我們倆能做主的，要不然你在這兒稍等一下，我們過去跟我爸媽商量一下？”
常遼點頭答應一聲，王東兩口子就一起離開了。看著他們進了通往隔壁院子的那間南耳房，常遼才站起身來，又四處看了看。看這房子的格局，從前正房的兩廂應該
是鍾晴的爺爺奶奶和父母在住，那她就應該是住下麵的耳房了，卻不知是住的哪一間。
因為堂屋這一麵的地麵被抬高了一米左右，所以站在堂屋邊能看到對麵大門門頭小閣樓，以及南北兩側耳房房頂上墨色的瓦片，不少地方都長起了苔蘚，感覺頗有些古樸的味道。如果是下雨天，雨水從四麵屋簷上順著瓦溝淌下來，剛好全匯集到了中間的小天井裏，淅淅瀝瀝的，倒也別有一番雅致情趣。要是沒有這幾年這些事，和鍾晴順順當當的走下來，在此廝守，晴天聽她坐在天井裏彈彈琵琶，下雨的時候就一起在堂屋屋簷下看看雨……
常遼正出神間，王東兩口子就又折回來了，一看到常遼，王東就笑道：“常遼，我爸媽答應了，不過這幾天是國慶假期，辦不了手續，最快也得收假了才能去辦手續。”
“沒事，不著急。”常遼點頭說道：“你給我個賬號，錢我一兩天上就轉給你，然後你們就去看新房子，至於手續嘛，早點晚點不著急，反正年底你們把房子交給我之前，咱們找時間辦了就行。”
“嗯，行。”王東答應一聲，又招呼著常遼坐下，笑道：“常遼，你怎麽會忽然要買這房子呢？”
常遼略微遲疑了一下，答道：“我今天上午在徐州剛剛見過丘阿姨，鍾晴可能快要從美國回來了，我想把這兒買下來，盡量恢複成原樣，就當是給她準備的一件禮物吧。說起這個來，可能還有點事情得要麻煩你，等將來你們把房子騰出來之後，大門，還有你們後來開的這門，你幫我找兩個師傅來，盡量恢複成原樣吧，費用我出。”
“沒問題，到時候我會找人來弄。”王東笑嘻嘻的說道：“聽你這意思，鍾晴回來後，你們是不是就準備結婚了啊？”
常遼愣了一愣，也不知道該怎麽答複他，隻好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就趕緊轉移了話題：“你知道她家原來怎麽住的嗎？她住哪個屋？”
“她就住那屋。”王東抬手一指北側靠裏的那間耳房：“那就是原來她的屋子。原來我經常來她家玩，熟得很，上邊這兩間正房，她爺爺奶奶住南麵這間，北麵這間她爸媽住。北麵這兩間耳房，裏頭這間就是原來她的房間，外頭那間是……算是個備用客房吧。南邊這兩間耳房，外頭那間是廚房，裏邊這間堆放雜物，現在我們開了道門，變成個通道了。”
“我想看看，方便嗎？”
“這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看吧，那房間我們暫時也沒什麽用，一直閑著，裏邊還有兩樣東西就是她原先的呢。”
王東答應著，就起身帶著常遼出了堂屋、下了台階
，來到北麵靠裏那間耳房門口，門虛掩著，他推開門，又隨手拉亮了門口的燈。常遼站在門口一看，方方正正、大約十平米上下的一個房間，地板是水泥的，抬頭可以看到頂上的房梁、椽子和瓦片。進門左側的牆上有一道正對著天井的窗子，兩扇對開式的，窗框是實木的，看得出來最近剛重新上過油漆，暗紅色的。窗子下挨牆是一張三個抽屜兩個櫃的老式實木書桌，漆成棕色的，桌麵上落了薄薄的一層灰，用手指敲了敲，聲音沉悶，顯然用料很厚實。
王東說：“這張桌子就是鍾晴原來用的，還有那個書架也是。”書架在房間最裏麵正對著門靠牆的地方，看油漆顏色就知道和書桌是一套的，其實應該算是個櫃子，下半截還是兩個帶門的櫃子，隻是上半截做成了一台一台的，當書架用。
“這兩樣都是原來鍾晴用的東西，當初她媽來賣房子的時候，家裏的家具也都要處理，其中有幾樣，我家覺得能用上，就一千塊錢全部買下來了，這兩樣就是其中之一。”
“那就一並給我留下吧，算兩千塊，怎麽樣？”
“行啊，回頭我們搬的時候給你留著。”王東笑了笑，又抬手一指書桌背後的那個角落：“原來這兒還有張單人床，也是那種老式實木床，對麵這兒靠牆是一個衣櫃，她這房間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常遼輕輕點著頭，四處看著，腦海裏勾勒著她在這個房間裏生活的畫麵：某年夏天，她上身穿著一件白色圓領T桖，下身穿條灰色短褲，坐在書桌旁寫作業，寫得累了，摘下眼鏡放在桌子上，隨手順了一下額發，抬起頭來看向窗外的天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