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篇 第二十六章博弈
洛雲嬰能開口說話後,心裏像不羈的野馬奔騰,怎麽收也收不住。
酒足飯飽之後她被關在房間,心裏不覺得鬱悶起來。
坐在木椅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心中便開始想離開的事情。
她與這裏沒有感情,也不熟悉。於是心中更是掛念自家爹爹與傷勢不明的黎辰,更加迫切的想要離開這裏。
她要盡快的出去,離開王宮,回到滄州城。
那婢女替自己傳話後不久,小苑的弧形門推開便進來一位墨衣男子。
步履生風,衣袂飄飄的從眼前走過。
令洛雲嬰沒想到的是,岐贏還真的過來了。
她趕緊起身站在房間門口等著,迎麵看到了岐贏,自己則愣在了原地。
岐贏紫色魅惑的瞳孔瞅了一眼呆滯的小女子,徑直略過她,走進了廳堂。
洛雲嬰緩過神來,清了清嗓子,向平日裏跟夫子背課文一樣說。
“我叫洛雲嬰,從滄州而來。我爹是景明會館館主洛清鶴,我娘是當朝女帝,我還有個沒見過麵的長姐、二哥。
而且我是被綁架來的,原因是我娘想認我。但是由於我太想回家,所以那日放了一把火溜了出來,機緣巧合下誤闖了大人的宅院。
如今您對我有恩,我牢記在心。我也知道大人您是個好人,所以能不能再滿足我一個請求?”
洛雲嬰稀裏嘩啦說了一大通,差點沒一口氣沒喘過來憋死過去。
她可是鼓足了勇氣將實話告訴了他。就當是以心換心了,以此來博取岐贏的信任。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再開口。
岐贏有些訝異,單手收起手中的折扇放在手旁,扇子的流蘇吊穗順著桌案在空中懸掛搖曳,餘光之中打量著那個小女孩。
為什麽突然之間洛雲嬰跟自己說那麽多。她又打什麽鬼主意?
她也愣住了,自己已經全盤托出,他為什麽幹看著自己不說話?事情怎麽跟自己想的走向不太一樣。
“大祭司,您想知道的,我全部都說了,您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看著她諂媚的樣子,岐贏心裏突然明白了。
哦…原來她是這麽想的。
岐贏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薄唇輕輕抿了一口,略有深意的看著眼前天真有邪的小女子,遲遲未啟唇。
洛雲嬰沒他那麽穩重,也沒他那麽沉得住氣。
眼下宮內肯定還在尋找自己的下落,若是被娘親找到,自己就真的出不去了。天黑之前她一定要出去。
“你不說,我就當你默認了。”
語畢,她抬腳就要走,卻聽到身後傳來讓自己從未有過絕望的話。
“今日你喝的藥裏有毒,此毒全天下隻有我能解。你若是不怕死,大可以走的瀟灑。”
青花茶盞放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好像岐贏內心的雀躍得意一般。
這小姑娘年紀不大,雖然靈活了些,但在性命的威脅下,不敢不聽自己的話。
更何況自己留她有用,自己費了那麽大的周折才讓她留在這裏,怎麽可能讓她輕易的離開。
“大人饒命啊!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我還小,還沒見過世間美好,我不能死啊。”
洛雲嬰猛地撲了過來,緊緊抓住他的衣袖,鼻涕眼淚一下跪在了他一旁,兩隻小手搭在岐贏身上,滿臉的可憐!
心中卻十分嫌惡,本以為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竟然陰自己,真是可惡!
“你的命由你自己掌管,看你的決定了。”
岐贏扒拉開了緊抓著自己衣袍的小手,他知道洛雲嬰是不會冒險離開這裏的。
所以欲擒故縱的將決定權交到洛雲嬰自己的手上。
洛雲嬰思來想去遲遲下不了決心,但岐贏從她的表現中已經的出了答案。
為了保命,她會委曲求全的留在這裏。
小婢女送走了岐贏,湊身安慰著坐在地上的洛雲嬰,大祭司性情陰晴不定難以捉摸,也不知他強留下她是為了什麽。
不過這小帝姬也是可憐,大老遠被帶到了帝都。先是被女帝軟禁,又被自家主子控製。實慘實慘!
“婢女姐姐,求你幫忙,在大祭司麵前說說情,我還小,我還不想死啊。我的爹爹還在家中等著我回去呢。”
她就說岐贏怎麽會好心給自己治病,原來不過是借著治病的幌子給自己下毒。
原本自己還滿心的感激之情,如今恨不得那中毒的人是他。
可恨自己竟然輕信了他,無恥岐贏!
她內心感慨,自己這是踩了什麽狗屎運,這都遇到的什麽事。
自打得知自己被通知中毒後,她坐在地上就覺得的渾身難受,十分不自在。
盡管婢女心中百般不忍,也做不得任何決定,隻能在一旁默默陪著。
洛雲嬰淚眼汪汪的看著岐贏得意洋洋的離開,才覺得那個男人竟然如此腹黑。
她不服氣,不認輸。
一使力趕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將眼淚一擦,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她才不信自己脫了他的桎梏就活不下來了,不就是解藥嘛,偷回來不就得了!
鸞凰殿內,洛清鶴來回踱步,坐立難安。
從早上起來心裏便覺得心慌,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難不成洛雲嬰出什麽事了?
門外是女帝派來的高級守衛,他勢單力薄,硬闖是出不去的。外麵有沒有人接應,他就像是籠中困獸,任他有萬種想法,也難以實現,實在難壞了他。
“洛清鶴,好久不見啊。”
趾高氣昂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入耳。
那來人的聲音熟悉而又陌生,當初若不是他的挑撥離間,自己也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好久不見,鄔淙大人。”
洛清鶴轉過身子,一眼就對上了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人。
兩個男人體型頎長,衣著華貴整潔,一塵不染,渾身上下透露著無限的尊貴與驕傲。
他們曾經都是自信高傲、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尊貴男人,卻因為共同愛上一個的女人反目成仇,如今淪落的一個不如一個。
“大祭…啊…按理解來說我應該叫您一聲皇貴君,而您應該尊稱我一聲鳳君大人。”
鄔淙走近了他,一雙漆黑深邃如黑潭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洛清鶴,毫無情感的盯著。
他心中是無比的驕傲,僅對他的驕傲。因為如今的洛清鶴十分窘迫。
隻聽得洛清鶴嗬嗬一聲冷笑繞過了鄔淙背對著他說。
“鳳君大人不在新居享受,來我這鸞凰殿做甚?”
“當然是看望你了,那日一麵來沒來得及敘敘舊情。皇貴君,多年不見甚是想念呐。”
鄔淙滿臉的小人得誌,毫不在意洛清鶴的態度。自顧自的吊兒郎當的靠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在得知洛清鶴重歸帝都後,鄔淙的心裏是害怕的,他怕自己又受他的壓製。
同時,他也是生氣的,他認為自己十幾年的苟延殘喘、狼狽不堪全是洛清鶴一手造成的。
他又有些得意,因為如今的洛清鶴隻是一介平民,為了女兒的失蹤搞得自己如此落魄,他真不如當時那般風流了。
鄔淙陰冷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他,他下定了決心,如今自己得勢,若是洛清鶴敢壞了自己的好事,那麽自己也不會輕而易舉的放過他。
這麽多年的老相識了,新帳舊帳一起算。
相反洛清鶴並沒有因為鄔淙的舉止而有任何情緒的波瀾,在洛清鶴的麵前,鄔淙的男人氣概倒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這或許也就是為什麽修羽蓁真正愛上的是洛清鶴,而不是鄔淙了。
“皇貴君,當年一別已有十幾年未見了。您還像當年風度翩翩、身姿瀟灑,魅力無限啊。”
洛清鶴不為所動,依舊是一陣雲淡風輕的樣子,像是天上輕悠悠飄蕩的白雲,靜看雲卷雲舒。
那藏起狐狸尾巴奸佞的鄔淙,還真是小人得誌,在地牢裏呆了十幾年還是改不掉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還竟一番言語諷刺自己。
“過獎了。”
“皇貴君,其實我能理解您的心情。長公主大病,小帝姬不知所蹤,不知道我哪裏能幫到您呢?”
曾經的苗疆巫王,帝都的大祭司都是風雲人物,曾經的驕傲與瀟灑卻敗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如今卻像個女人似的爭風吃醋,唇槍舌劍鬥法。
“鄔淙,你大可以放寬心,我來帝都隻是為了帶我女兒回去。鳳君的位置我不在乎,更不會有什麽威脅你的地方。”
站在他背後的鄔淙先是一怔,瞳孔微微顫抖,隨後雙肩顫動,自嘲般的哈哈哈笑出了聲,像看透了什麽。
眼底閃出一道寒光直直的剜在了洛清鶴的身上。
他不在乎?還真是可笑。
當年叱吒風雲,統領帝都的大祭司寧願放棄高位也要和修羽蓁在一起,現在卻說不在乎。
不在乎什麽?愛人?還是情感結晶?
他越想隻覺得更加可笑,枉他苦戀多年,寧願與胞兄蠱王反目成仇,也一人固執從苗疆來到這裏,卻不想自己隻是一個被兩方利用的棋子。
“洛清鶴,我希望你能兌現你現在說的話,不要出爾反爾。”
“我向來言出必行,隻希望這段時間鳳君大人不要做多了事,不然招致禍患,誰也保不了你。”
“嗬嗬嗬,當年皇貴君也是尊貴的很,如今淪落成這個樣子實在令人唏噓。哎呀,說起來,我還真對您的小女兒感謝興趣呢,不知道如今的小帝姬,將來的女帝會是個什麽樣子?”
鄔淙故意這麽說,就是為了挑起他的憤怒。
他目無一切、高傲的樣子讓人恨到了心裏。當初他就是那麽看不起自己的
不論是鄔淙,還是洛清鶴,他們都知道修羽蓁這次的決定意味著什麽。
她對洛雲嬰起了心思,她要讓洛雲嬰成為自己的接班人,又或者是成為自己的操控木偶。
“鄔淙,你少打她的主意。她不會是下一任女帝,我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哦?您真的以為您還是當年那個令出如山的大祭司嗎?”
鄔淙再次挑釁。
等著鄔淙再從鸞凰殿出去時,臉上隱隱約約有五個紅手指印。
他還真不該嘴賤過來嘲諷他,言語上說不過,武力上也打不過,現在臉上還疼。
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牌匾上的打字狠狠地剜了一刀,他一定要和洛清鶴做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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