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下)
月未央對我說時間能夠讓人漸漸遺忘一切,但是卻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一切,一些事情過於刻骨銘心,就算是過去千年萬年,自己依舊是不會忘記。
接下來月未央說的話則是徹徹底底的顛覆了我對孤兒院這個地方的認知,以至於不滿,以至於憤怒。
孤兒院裏麵的孤兒不會像電視電影裏麵那樣子,僅僅隻是被父母遺棄,被遺棄的孤兒中,大多都是腦癱,或者身患其餘重病的嬰兒,他們的父母把他們生下來後見到有病,就狠心將他們遺棄了。
說的也是,一個正常的孩子,誰會扔掉?
所以孤兒院裏麵的孩子隻有少數才是正常的,他們也不是被父母遺棄的,而是走失的或者是拐賣的居多。
月未央說孤兒院裏麵有嬰兒樓兒童樓,反正十八歲以前都是待在孤兒院裏麵,十八歲之後孤兒院也就不會再繼續收留你了。
當然,這是有一個前提的,前提就是在你能夠活到十八歲的情況下。
孤兒院裏麵有樓房,有食堂,有給兒童們準備的帶著滑梯的小公園,甚至還是小的噴水池,在陽光的照耀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那麽美好,就像是在電視電影裏麵演的一樣。
但是,月未央這裏出現了一個轉折,他說這些都是你用肉眼所能夠看到的,在陽光的照耀之下發生的事情。
而這些樓裏麵,是陽光所照射不到的,所以與外麵相比,便是低於與天堂的區別。
我問月未央是什麽意思,月未央說陽光照射不到室內的黑暗與悲哀,新生與死亡幾乎是每天都在上演著。
新生就是每天都有新的孤兒進入孤兒院,而死亡,就是這裏幾乎是每天都在死人!
月未央沒有一點兒避諱,直接就把死人兩個字說了出來。
月未央對我說,很久以前,這個孤兒院還不是關叔在照料,是另外一個院長。
他曾經在幾歲的時候親眼見到工作人員將一個啼哭不止的腦癱嬰兒活活摔死,工作人員說:“個孽種,跑到世上來盡給我們添麻煩,死了算了!”
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小孩子。
晚上嬰兒常常被餓醒,餓哭。但是上夜班的工作人卻很少,也極度的沒有耐心,很多時候都是用打解決問題,更有人說有的工作人員用膠帶封住了嬰兒的嘴,隻是因為嫌嬰兒太吵。
腦癱的孩子被活活打死,一些小的甚至還不滿周歲的嬰兒,被餓死,幾歲的孩子生病不給治療,最後病入膏肓,也是死。
有一回我睡覺以前旁邊的一個小夥伴一直說自己餓,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就跑去飯堂找吃的,被發現後又被工作人員一頓暴打,並且懲罰兩天不給吃飯,最後他就活活餓死。
嬰兒樓的嬰兒,也比我們好不到那裏去,特別是晚上,餓醒餓哭的情況上麵也說了,拉屎拉尿在床上或是褲子裏麵,當時是不會有人來給你弄的。
第二天早上才會一起弄,無論春夏秋冬,都是用冷水衝一衝,很有可能一場涼水引來感冒,隨即病入膏肓,最後又是一個生命的逝去。
像我們這種身體心智都健全的孩子,在到了一定的歲數之後就會被要求幫助院裏麵做事情,但是我更加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奴隸,稍有做錯便是拳腳相加,我也曾有次被打暈在地上。
我們所有的孩子都有兩個願望,第一個是離開孤兒院,第二個就是長大,因為長大了就能夠離開孤兒院了。
每當有電視台的領導來視察的時候就是我們最高興的時候,因為那一天我們總是能夠吃到許多的好吃的,包括零食,還會被所有的工作人員溫柔對待,不管怎麽哭怎麽任性也不會挨打受罵。
這是一個悲慘的地方,每一個人都會裝模作樣,所以在外界看來這裏的一切才會是那麽的美好。
但是在那陽光和鏡頭照射不到的角落,不知道逝去了多少鮮活的生命。
常常都聽見外界有捐款,但是我們一年到頭很少有新的衣服穿,飯菜也沒見添加了多少肉菜。
而這所有的一切,之所以會發生,不因為別的,就因為我們是孤兒,而他們,是自願義務照顧我們的“天使”。
天使,自然就能夠決定凡人的死活。
後來,在我十三歲那年,關叔走進了這一所孤兒院,找到了院長。
當時我正在院長室裏麵受訓,關叔走進來一點兒也不避諱的說:“這裏怨氣很重,你是院長吧,我想和你談談。”
他們談的是什麽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關叔怒氣衝衝的走了,當時我悄悄拉了拉關叔的袖子,求他帶走我,關叔蹲下來摸著我的頭說:“孩子,你別怕,半個月之內,我就會再回來,叔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裏了。”
一個星期之後,院長就暴斃在自己的辦公室,據說是被嚇死的。
再後來關叔就坐到了院長的辦公室裏麵去,然後,這個孤兒院才真正的成為電視電影裏麵的孤兒院。
我是最先認識的關叔,所以關叔對我非常好,就像是親兒子一樣我多少次想要叫他一聲爸,他卻說他五弊三缺注定無後,一直都要求我叫他關叔。
關叔上任之後查了財務,沒有請電視台的人,而是直接辭退了所有的工作人員,從新像外界招募誌願者,都是自願來的,有的做一天就走,有的做兩天,有的做半個月,也有的做長期工。
但是這裏從來沒有少過人,他們才是真正的天使,但是我們有許多的人卻連他們叫什麽都不知道。
每一次電視台的來采訪,關叔總是對著鏡頭說:“那些捐款的各位大佬,對不起啊,你們捐給什麽什麽慈善基金的錢,我一分也沒有看見,要是真的有愛心,就直接來找我就好了。”
從那之後我們所有的人,能夠好好上課,關叔擴大了房間的窗戶,太陽也能夠通過窗戶照耀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很多年之後我問關叔,當年的院長是不是他施法嚇死的,關叔說不是,隻是因為孤兒院裏麵的怨氣實在是太重了,而這一切的起源就是因為那個院長,我去找他的的時候就希望他能夠回心轉意,但他還是執迷不悟。
所以他就被死去嬰兒的靈魂嚇死了。
我抬頭看了看天,就像月未央說的,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我從來沒有想過月未央還有這樣子一段悲慘的往事,但是好像又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每一個人背後或許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
或是美麗,或是悲慘。
月未央問我,你知道為什麽我的性格沒有收到小時候的影響嗎?
我搖頭,表示不知道。
月未央說小時候我跟關叔一起的時候遇到過另外一個孤兒院的院長,他摸著我的腦袋說:“生活中有很多的色彩,可能歡喜可能悲傷,但是色彩都是假的,隻有陽光才是真的。”
這時候我和月未央走到了兒童樓的裏麵,隻有一個看起來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坐在窗子邊上發愣,我倆走進去了他都沒有察覺到。
“小胖子,你怎麽不去上課?”月未央對那個小男孩子說道。
小胖子帶著驚喜的聲音轉過頭來,很大聲的叫了一聲:“月哥哥!”
我和月未央才看見他右臂打著石膏。
“怎麽回事兒?”月未央一把把他抱起來,問他。
小胖子挺不好意思的說:“昨天在操場上摔的。”
“沒事兒。”月未央用他一貫的語氣說道:“咱們男人身上就該有點兒傷疤,不然以後怎麽去娶老婆!這位哥哥身上就是一身的傷疤。”
這小胖子給我來了一句:“這個哥哥豈不是可以取很多的老婆了?!”
我戳了月未央一下,叫他別帶壞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