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總是離人淚
一個月之後，霧芷山的山頂上，真的開放了幾隻難能可貴的稀世雪蓮，先生帶著霜去看了那些美麗的不可方物的花朵，本是潔白的花，層層疊疊的花邊上卻綴著一圈圈七色的紋理，這些紋理變化多端，使得稀世雪蓮看上去散發著一種驚世駭俗的美。
先生告訴如霜，稀世雪蓮的花期很短，隻有不到七天，倘若要敬獻給天後做壽，隻怕現在就要動身，一路上需得以冰雪封住雪蓮，即使擺放在房間內，溫度也不能低於雪山之頂。
先生不停的囑咐著。
隻是霜卻一個字也沒有聽得進去，雪蓮花開放了，那就意味著，她要離開霧芷山。
可是她竟然無法抹掉這一個月的記憶。
一個月之前，她錯誤的做了一場法，害得正處於夏季的霧芷山提前進入了冬季，雖然她也曾向先生建議過，要不要她再施法，讓一切再改變回來。
先生製止她的動作，他說：“冬天的作物已經開始萌芽，動物們也長出了厚厚的皮毛，如果再回到夏季，隻怕它們又要承受不了。”
那些日子，霜就跟著他，在他的指輝下，一起照顧著霧芷山的生靈們，她隻是想盡心盡力的彌補自己的過失。
他們怡然自得的同進同出，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雙幽怨的眼睛帶著幾分仇恨盯著他們，那是同樣被凍得半死的眼兒媚。
自從那個白衣仙子來了以後，先生就象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們談笑風生，說古論今，就算是出門看護山林，也隻肯帶著她一同進出，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題。那個白衣仙子似乎對人間的一切事情都一竅不通，沒事的時候就纏著先生講人間的傳奇故事給她講。
講故事的人淡定從容，聽故事的人深深著迷，有時他們會停下來，互相凝望，那種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她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妖，而那個美麗的仙子，卻來自於尊貴的天宮。
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宮。。。她也曾經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得道成仙，從此與先生雙宿雙棲。可是當他們的感情越來越不可分離的時候，她才知道，一切都不再可能。
霜也在悄悄改變著，那天，她來到先生每天都去撫琴的地方，一片清幽雅致的竹林，看到這裏因為冰雪來襲已經滿地都是落葉，她揮了揮衣袖，將這片竹林打掃的一塵不染，她悄悄的想，他再來這裏的時候，一定會驚喜吧。
先生再來到竹林的時候，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滿地沙沙作響的竹葉已經消失不見，一旁，是得意洋洋笑顏如花的霜，她充滿期待的看著他，以為他會誇讚她。
他的眼裏卻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憂鬱：“我喜歡這裏的竹葉，曾經有一位朋友說過，練劍時，聽到竹葉沙沙作響，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為此我常年不打掃這裏，任憑枯葉化為泥土。”
他沒有責怪她，可是她卻傷心的流下眼淚，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總是好心做了壞事，本想討天後的歡心，卻凍死了許多生靈。本想讓他開心，卻掃掉了他最喜歡的竹葉。
她擰了擰腳，準備就此絕塵而去。
看到她白色的身影傷心的離開，他的眼裏突然有了不舍，這些天裏，他總是在責怪她，那本來就是一個心地純淨如水晶的女孩，她什麽都不懂，隻是希望做一點好事。
可是沒過多久，那個傷心的小影子又再度回來，她低著頭走到他身邊，輕輕的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能讓你開心。”
他再也不忍說什麽，霜一定是從小就在寵愛之中長大，她任性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許以前，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晚上，他們一起躍上建在樹木上的竹廬，純淨的夜空裏，滿天的星星就象墨鬥一樣，霜輕輕的歎息著：“真美。”
先生卻看著霜，然後微笑的附合道：“真美！”
他們已經深深的走入了彼此的心中，隻是自己還不自知。
稀世雪蓮開放的那天，也是離別終於到來的日子。
他一遍一遍的囑咐她保存雪蓮花的方法，奇怪自己怎麽會變得如此羅嗦，隻是聲音卻那麽空洞。
霜捧著幾隻冰封完好的雪蓮花，慢慢的起身，她不敢回頭，她怕自己一回頭，就再沒有勇氣離開。
蕭隻是癡癡的駐立在山頂，看著空中那個潔白的衣影一點一點消失。
還記得第一次在冰雪之中看到她的時候，她就象一塊純淨透明卻未經打磨的美玉，周身不帶有一點塵埃。
還記得她真誠的照顧那些生靈們，從不試圖掩飾自己的過失。
還記得她總是呆呆的，好心卻辦一些壞事。在他的責備下，她驚慌失措，卻願意承擔。
她就象一片雪花，不知不覺就飛進了他的心裏，溫柔的占拒了一塊最重要的地方。可是他也知道，仙凡之間是不能相戀的，於是他給她雪蓮花，他看著她離開。
心裏的傷一層一層的翻卷上來，他以為自己可以無視那些傷，隻是離別，卻讓所有的傷痛更加痛了幾分。
他感覺自己心裏的那個洞，好象破得更大了。
眼前一花，卻是那個應該已經離開的人兒，她滿眼含淚的站在麵前，伸手撫去他頭發上的冰雪，嗔怪道：“你這個呆子，在這裏站了多久了。”隻是話還沒有說完，眼淚卻不停的流淌下來。
她本來不敢回頭，不敢再看他的臉，隻是離開得更遠，她的心就痛得越強烈。於是她又任性折返回來。
她可以錯過天後的壽辰，可以錯過大公主召花的百花宴，可以錯過神女宮的比劍大會，但是，她卻不想錯過這個男人。
她又任性的一次，隻是她不知道，這一次，是對還是錯。
他張開雙臂，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
他們不需要承諾，不需要山盟海誓。
他們已經了解對方的深愛，正如自己心中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