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沒有如果

  周韻差不多三個月沒開過車，她對這一帶也不熟悉，一時也找不到可以折返的路線。


  傅璟行那邊又有電話進來，他沒管周韻。


  周韻隻好放慢車速又開了一會，不過好像也沒找到方向。


  她想停車，但沒找到緊急停車帶，隨隨便便停，怕遇上交警被開罰單，情節嚴重的，車也會拖走。


  眼見導航上顯示車子離星河公寓越來越遠，周韻終於忍不住開口向旁邊的男人求助，“我繞不回去，現在怎麽辦？”


  傅璟行剛好掛上電話，他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最後指著前方不遠處的高架橋說：“在那裏拐彎，開上去。”


  周韻看了眼後視鏡，確定後頭沒車，打方向盤右拐。


  結果，剛駛上高架橋，導航傳來聲音，“違規駕駛。”


  周韻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有了黏濕的感覺，真是一波未停又來一波。


  傅璟行看了眼導航，隻說：“靠右開吧。”


  周韻把車開到右邊車道。


  突然，迎麵而來一輛轎車，對方還摁了兩下鳴笛，周韻微微擰眉，對麵接連駛來好幾輛車，每輛車都會按喇叭。


  周韻本就小心翼翼，逐漸發現不對勁，當她看到前方的單行車道路牌，才意識到自己在逆向行駛，剛才那些轎車鳴笛是為了提醒她。


  周韻回憶剛才自己把車開上高架時到底哪裏出錯了，怎麽變成逆行？


  她有點後怕，如果現在對麵突然駛來一輛速度極快的車輛，難保不會發生車禍。


  想到這個可能，周韻手指不由攥緊了方向盤。


  傅璟行看出她的緊張，說：“開車的時候不要想事情，除非你嫌自己命長。”


  周韻這才想起來，是他給自己指的路，心裏有些把他怨上，卻也知道現在不是發泄個人情緒的時候，她一邊注意著對麵車輛，一邊把自己的發現告訴傅璟行：“我現在好像在逆向行駛。”


  傅璟行漫不經心道：“不是好像，本來就是。”


  “.……”周韻怎麽也沒想到，原來他知道，明知道這是逆向單行道，還讓她開上來。


  她放慢了車速，想在對麵沒車的時候調轉車頭。


  傅璟行看出她的意圖，他往後靠著座椅，不輕不重的說了句：“你現在再掉頭，折騰到天亮也回不去。”


  周韻瞄了眼時間，已經淩晨1:00。


  “再開一段，前麵有個岔路口，你再左拐，下去後就是深東路，接下來不用我教你了吧。”說著，傅璟行頓了一頓，道：“還是.……你想在車上跟我過夜？”


  周韻聽到過夜兩個字，耳根禁不住發熱，徹底打消了掉頭的想法。


  暗想，這車反正是他的，罰款扣分，也是他的事。再說，是他讓自己這麽開的，要真撞車，也怪不到她頭上。


  這麽一想，周韻不再那麽畏手畏腳，卻也不敢麻痹大意，一直留意著迎麵開來的車輛。


  車子從高架下來已是二十分鍾後的事。


  看到自己熟悉的深東路，周韻鬆了一口氣。


  隻是很快，她又發現了一件不對勁的事，車子好像越來越費力，她甚至能感覺到車身的晃動，按道理，這個級別的豪車，不會有這樣頻繁的抖動。


  她沒做出反應前，一旁的傅璟行喊了一聲，“停車。”


  周韻打著雙閃開進輔道。


  兩人下車，一眼就看見癟下去的右前胎。


  車不知道什麽時候爆胎了！


  周韻不禁扶額，又是逆行，又是爆胎，她今天真的不適宜出門！


  傅璟行掏出手機，打電話叫人過來處理。


  但周韻注意到他打電話時，估計那邊沒接，他眉頭緊皺，一臉風雨欲來。


  已經淩晨一點多，周韻猜人也不那麽容易叫來，她繞到車尾，打開後尾箱，看到有備用車胎、扳手和千斤頂，甚至三角警示牌也有。


  周韻算是等人救不如自救這套理論的貫徹者，當下決定自己動手。


  傅璟行看到她把三角警示牌拿出來，走了過來，問她，“你要幹嘛？”


  周韻把牌子放進他手裏，指了指後麵道：“你放到那邊去吧。”


  傅璟行眼睛掃到車裏的備用車胎，又看她，略驚訝，“你會換車胎？”


  周韻嘴角微抿，“也不是什麽難事。”


  前世，她的動手能力很強，十八歲時就會換輪胎，當年讀大學時還差點選了機械學。既然現在傅璟行已經知道她的秘密，她也不用裝柔弱嬌花。


  周韻拿出扳手和千斤頂，走到爆胎那邊車側，用扳手以對角線方式逆時針方向，把車胎螺絲擰鬆，又用千斤頂把破了的輪胎一側頂起來。


  周韻見傅璟行杵在一旁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她心裏不禁翻了個白眼，不過也想到他這樣的大總裁，又怎麽會紆尊降貴幹這種工作，她隻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把卸下的車輪墊在車下。


  傅璟行也並非不想幫忙，但當他看到這個女人要自己換車胎的時候，他就想看她怎麽折騰。


  看著她一整套熟練的動作，傅璟行目光閃了閃，突然有想了解她以前的事的欲望，他問：“你以前經常換車胎嗎？”


  他說的以前，周韻知道是指她前世。


  她專心換胎，沒有跟他聊天的打算，隻嗯了一聲。


  周韻把螺絲全部卸下來，準備返回車尾箱拿備用胎，傅璟行那邊已經把備用胎取出去。


  “我來吧。”他道。


  周韻看了他一眼，兩人合力把新胎裝上去，又重新上好螺絲。


  大功告成，周韻從車裏取出濕紙巾，擦著手上的油汙，深更半夜，要不是大馬路上偶爾駛過一輛車，會寂靜得可怕。


  周韻看著車前燈的光束裏浮動的塵埃，心裏莫名一陣感慨。


  傅璟行收回破損輪胎和三角警示牌，看著她出神盯著車子，他問道：“你在看什麽？”


  周韻說：“兩個多月前，我怎麽都不會想到有這麽一天，給這輛要撞我的賓利換車胎。你的車當時撞過來的時候，就沒想到會把人撞死？”


  說到最後，她語氣裏的哀怨顯而易見。


  傅璟行眼眸微沉，他想起那晚，站在傅氏停車場的女博士周韻，目光凜然而倔強。


  他說：“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躲閃。沒人會跟自己的命過不去。”


  周韻自嘲道：“我再惜命也逃不過你們傅氏的算計，燒死我那場火，就是傅紹昀叫人放的。”


  周韻話落，見他沒反駁，她又問：“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是他做的？”


  傅璟行：“開始不確定，後來知道蘇心怡跟傅謙成的關係後，再找人去查，便知道那場火是傅紹昀的手筆。”


  周韻想起那些前塵往事，嘲諷說：“我記得你跟你這個二叔關係並不好，但看來在共同利益的維護上，你們還是一致的。還有造謠我自殺和論文造假的事情，也是你們安排的嗎？”


  傅璟行知道她誤會了什麽，他深深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既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沒打算對她隱瞞。


  他道：“說你自殺那個監控是傅紹昀買通保安找人偽造的，論文造假那事，我不否認跟我有一定關聯，因為當時傅紹昀拿你被害之前見過我的事情做文章，是跟傅氏合作的公關公司轉移焦點的操作。至於我要查蘇心怡和傅紹昀，大部分原因是漸漸覺得你好像特別關注那個女博士，隻是沒想到你和她是同一個人。”


  “是嗎？”周韻的反應很淡。


  傅璟行知道她心結不輕，但既然他不打算放開她，有些事情，有必要說清楚。


  他繼續開腔，“知道為什麽我叫彭城大學解雇你嗎？”


  提到這個，周韻心口一陣刺痛，她很輕地冷笑一聲，“這還不簡單嗎！基於你們傅氏的利益。”


  “沒錯。”傅璟行不否認，但接著又道，“這是一部分原因，我想你知難而退，終止手上的調查，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如果沒有那場火，你被彭城大學解雇後，應該會收到澳城另一所大學的聘書。”


  周韻聽完，猛地回頭看他，但逆了光線，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不過傅璟行卻把她的臉看得清清楚楚，縱使女博士周韻和現在的周韻兩個人的樣貌完全不一樣，但眼睛裏流露出神色，分明一樣。


  現在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之前會覺得車禍失憶的周韻跟以往的不同，好似源自另外一個人，因為壓根就是另外一個靈魂。


  傅璟行補充了一句，“我本意是想讓你離開彭城。”


  周韻無從分辨他話的真假，而且現在說這個已經沒了意義，但他提起，反而讓她心裏那些一直無法得到宣泄的痛，好像找到渠道發泄出來，


  “你知道嗎？我變成這個周韻後，無數次後悔惹上你們傅氏，如果當初我沒那麽衝動，不去以卵擊石，我的家人不會因為失去至親而痛苦不已，冬冬也不會差點遭遇不測，而我也不會無緣無故被燒死。”


  周韻說完，眼裏濕氣彌漫，她有一句話沒說，她曾經一心要維護的祁遇，但到頭來，卻騙了她，這是最大的諷刺和打擊。


  傅璟行卻一句戳破，“你認為的正義隻是你認為而已，而且這個世上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