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偽善
帶小孩的大人立刻捂住小孩的眼睛,後麵大點的孩子還在跳著跳著看,被大人們擋了回來。
路人搖頭苦歎,這個青年人,今兒就算大難不死,也讓這一鍋油能炸的終生殘廢。
啊~~~
啊~~~
雙手捂著臉,殺豬似的嚎叫,男人在地上打著滾,紅油和著泥土,發紅氣泡的皮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炸人肉的香味,再看他,已經分辨不出到底是人是鬼。
我和王亮在後麵隻聽見前麵的嚎叫,王亮爸已經嚇傻了,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啤酒瓶已經破碎,泛著泡沫的啤酒撒了一地。
“還愣著幹啥,送人去醫院啊,都燒成什麽樣了。”
路人可是吆喝了!吆喝的很理直氣壯。
嗬嗬,知道什麽叫偽善了嗎?
抓賊的時候,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倒是賊燙傷了,有人站出來要送他去醫院,而且用的還是嘴。
“對啊,快送他去醫院啊。”你一言我一嘴嘟囔起來。
可誰去送呢?都說送醫院,誰去送呢?倒黴的就隻能是那個賣油膏的了。
事已至此,賣油膏的舉足無措,苦惱的臉,還有他油乎乎的雙手不知放哪裏合適,暴露出他焦灼的內心。
他不得不送這個賊去鎮衛生所,哎,可是……。
我和王亮相互對目,這,這到底是咋地了?
好好的賊怎麽突然就……
對別人而言,這可能是巧合,但對我而言,這肯定跟碑神有直接關係。
在眾人的催促下,賣油糕的小販不得不把這個賊往鎮衛生所抬,衛生所就在前方三十米處。
賊的全身已經起了水泡,要是再用力撕扯,肯定抹禿嚕皮了,不得不跑去衛生所叫人來,臨走不忘拽上王亮爸,他也要負一半責任。
王爸急了,“你拽我幹啥?”
“要不是你的啤酒,能出事嗎?”小販把罪責推到王亮爸身上。
“是他踩的,管我什麽事?”
“你不放地上,他能踩得到,這事不能就算我一人頭上。”
見賣油糕的小販和王亮爸撕扯,王亮第一個衝過去,“爸,出啥事了,你拽我爸幹啥。”
“去去去,一邊去,跟你也說不清楚。”王亮爸是不想讓兒子摻合進來,今天看是要幹場仗不可。
我拎著褲子像隻禿子也跑了過去,賣油糕的已經和王亮爸撕扯起來,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
吵得不可開交,農村人嘴皮子沒那麽會說,實在不行就用武力分勝負吧。
賣油糕的急了,一拳打過來,王亮爸也不失色,順手一腳踹過去,這邊打的不亦樂乎,而地上那隻賊隻能痛苦的趴在地上呻,吟,無人搭理。
那些嚷嚷著送醫院的見這邊急眼了,好像很杞人憂天的歎了歎氣,幹脆走掉了。
誰攤上這事誰不惱火,人家做生意做好好的,招誰惹誰了,你打翻人家油鍋不說,還要人家出醫藥費,本來就不富裕的小販跟誰說理去。
王亮爸也是這樣的想法,他一個趕集的,花個錢還惹了一身騷。
心中怒火都熊熊燃起,越打越凶,誰都不讓誰。
小販抄起切麵的菜刀,眼眶含著淚水,“他媽的,老子今天不活了,臨死我也要抓個墊背的。”
王亮爸臉紅脖子粗,“你狗日的嚇唬誰。”
左右找找,沒趁手家夥,撿起一頁板磚,“來啊,我怕你啊,來啊。”
王亮定眼一看,今兒這事兒算是鬧大發了,這小子能不能幹大事,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緊要關頭,他不含糊,這架明顯是拉不開了,那咱就以暴製暴。
“王亮,你要幹嘛。”
一看王亮臉色不對勁,我也急了,這小子總不能犯楞吧。
兩手一鬆,這褲子抵不住的往下溜,手不能用的感覺得是多艸蛋。
“喂,王亮,王亮。”
“邪琴哥,你今兒別管。”這小子找了一根長棍,站在父親跟前,父子倆一前一後,王亮清脆的嗓子撕扯著,“來啊,不怕死的都來啊,我看誰敢動我爸。”
兩邊水深火熱,眼看大戰就要開始。
“幹嘛呢,都幹嘛呢,都把東西放下,放下。”遠處傳來一聲嗬斥,幾個穿警服的人小跑過來,進了人群。
正所謂民不與官鬥,倆人見警察來了,不約而同放下家夥,兩人本來無仇無恨,現在卻仇深似海,愛恨情仇還真的隻在一瞬間。
派出所接到了報警,他就在衛生所對麵,街道出點啥事,不一會兒全都知道,今兒這出警速度沒毛病。
見兩邊控製住了,長長舒了一口氣,唉,他媽的,我得先找條繩子把褲子係住。退出人群,去找繩子。
緊接著,衛生所也來人了。
“讓開讓開。”人群中擠出來幾個穿白大褂的,今天集會,衛生所本來人多,這一鬧騰,都出來了,大小醫生護士總共七人。
“快快快,趕緊把人往衛生所送。”
院長瞧瞧這嚴重燙傷的青年,無奈的搖搖頭,“這燙傷這麽嚴重,恐怕得讓市醫院轉。”鎮衛生所恐怕無能為力,得往縣裏送。
連我的腰牌一塊抬上擔架,先送衛生所等後續處理。
兩個穿警服的急忙開啟安全通道,把病人送出去,一邊維持秩序一邊疏散人群。
甘偉,甘警官,你們還記得嗎?
他自從尚紅科那件事後,就一直在我們鎮當派出所所長。
看著病人送走,小民警開始教育起這三個人。
“幹什麽?要殺人啊?啊?通通都回所裏說。”
要是在鄉下做過老民警的同誌知道,對待農村人不能像對待城裏人那樣,在農村,凡事要以大理為主,你要合大理,就是揍他一頓都沒人說你,但你要不合理,不要講什麽法律,沒人聽你的,要是你還敢利用民警這個身份胡作為非,你的報應將非常快。
王亮和他爸還有那個小販一起被帶走。
現場剛清理了不久,帶著王亮和他爸三人往派出所走,王亮媽和一幫老少娘們坐著我們村牛娃新買的東方紅250來趕集了。
剛下車,就看前麵亂哄哄,本來是想湊個熱鬧,沒想到這熱鬧是自家的,自家兒子和丈夫屁股後麵跟著兩個警察,還有一個打頭的走在最前麵。
“王亮啊,你爺兩咋地啦。”不明情況的王嬸瞬間從人群中撲出去,躺在地上又哭又鬧,又引起一陣圍觀。
大家不要笑,這種情況很正常,不然說什麽一哭二鬧三上吊。
甘偉對這種事情早已經見怪不怪。
這種事情,他知道怎麽辦,你要今兒上去硬拉胡扯,王亮媽能跟你摔命,但你隻要把大理給她講清楚,她肯定就乖乖走了。
很多人就是不懂,總是無心犯大錯。
“嗨,別嚷嚷了,我們沒有逮捕你丈夫,隻是叫他去問個話,問完就放出來。”
王亮媽套著大紅布衫,極其鮮豔,一聽不是逮捕,圓呱呱的大眼睛盯著甘偉,“不坐牢?”
“沒犯法,坐什麽牢。趕緊起來吧。”
眼淚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王嬸也是演技派。
從收糧的那裏找個根袋子,係在腰間,忽然想起,哦!一拍腦門,我爸,我爸還在戲台那裏。
腳下一陣堂土,飛奔過去,父親期待的眼神看著我,“腰牌呢?”
“被他們帶去衛生所,我回來先看你。”
“腰牌帶不回來,你跑回來幹啥?”父親突然變成一頭猛獸,周圍看戲的村民被引了過來,“看什麽看,老子教育兒子沒見過。”
“還愣著幹啥,去把腰牌拿回來。我怎麽養出你這麽個蠢貨,腦子裝的都是屎嗎?”
再到醫院時,我的碑神已經被當作贓物帶到派出所。
又追到派出所,王嬸在門口等待。
“王嬸,王亮和我叔在裏麵嗎?”
“邪琴來了啊!”老實講,王嬸這黑皮膚塗上粉質麵霜,太陽一照,還真讓人……嘔……
不過,話說回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王嬸是個善人。
“在裏麵問話呢,所長說他們沒犯法,問完就放人。”
“哦,咱們在門口等等。”
詢問時,甘偉親自詢問。
很簡單的一件事情,起因、經過也都交代的一清二楚,甘偉給旁邊的警員使一個眼色,“行,沒什麽問題就在這簽個字。”
小販一臉茫然,“警察大哥,我不會寫字。”
“那就摁手印。”
甘偉站起來,走到王亮跟前,這小子還挺有意思。
“王亮是吧,你說你那個兄弟叫什麽,郎邪琴?是不是在鎮裏中學讀過書的那個?”
王亮爸接過,“甘警官認識邪琴?”
人嘛,走到哪裏隻要能攀上關係,那肯定好辦事。不然怎麽叫中國人呢!嗬嗬。
“是在鎮裏中學讀過書,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
甘偉沒繼續問,“好了,沒什麽問題就先回吧。”
小販耿耿於懷,湊過一隻油油的腦袋,“那個人的醫藥費不用我們出吧?”
這種事情要擱現在,在那些愛狗人士的滿口慈悲,廣大網友的偽善下,小販肯定要賠償,原因就是沒有原因,王亮爸更是難逃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