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伐神
“唉,恩人哪,恩人哪。這輩子再也沒看到恩人,我們心裏難受啊。孩子,你父親還在嗎?”
我沉默了一下,“也沒了,去年走的。”
“孩子,我們能夠再次重逢,說明你們郞家和我東蛤蟆村有緣分。今天縱然是有天大的事情,你也不準走,跟我去我家,我要和你好好聊聊,長山,你今晚也委屈一下,在我的破窯洞裏住一晚上。”
“硬柴爺,看你這話說的,你能讓我去,我真是求之不得。硬柴爺,你看今天廟會,等會還要來‘角子’(各地的神婆神棍,要在這裏跳大神。)”
“哦,對對對,長山狗娃說的對,今天都是衝著蛤蟆來的。繼續,繼續,該幹嘛幹嘛。”又熱鬧起來了。
而我的心裏卻一直七上八下,我爺爺曾經來過這裏,那他肯定知道這裏有什麽東西,可是他為何卻隻字未提,難道這裏真的動不得嗎?
心裏嘀咕著,今天上布什的活還是我的,因為我的字,都不上趙長山寫了。
快中午的時候,各地的‘角子’來了,他們談吐不是神就是鬼,可以說,十裏八村的神棍齊聚一堂,都來這蟾宮大顯身手。
神棍們湊在一起,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別人沒事不可以去打擾。我聽他們的說話很有意思,都是相互吹噓,今天他幫真人除了什麽祟,他又幫那個人招了一筆財,有的是幫人治好了病,總而言之,都是神之又神。他們說的很多我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絕對不是高人。是高人常年來蟾宮過廟會,怎會不知這是一塊飛龍寶穴。
罷了,我也不議論人家。
趙長山的父親就是這種‘角子’,而聽硬柴爺說,趙長山相地的本事卻是跟我爺爺學的,這就有點打臉了。或許是趙長山覺得自己對不起父親,是自己親手把他父親關進牛棚,把現在的這點本事劃到自己父親頭上去,人死了,留個名吧。
正午時,在趙長山的主持下,開啟了迎神儀式,迎接的正是蟾神。雖然在我們大中華供奉什麽的都有,蟾蜍卻是很少見的。
我在這裏不稱呼人家神棍是對人家的尊敬,‘角子’們開始大顯身手,跳舞的,念經的,耍刀的,最後一項便是伐神。
什麽是伐神?
先用涼水漱口,而後再燒一道符,什麽符我也不知道,用來在自己額頭上抹一下,雙拳緊握,坐在一條長凳子上,逐漸的渾身會抽搐,而後突然之間,好似惡心,又好似坐立不安,臉上表情也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怎滴,忽然大喊一聲,“水。”
喝一口含在口裏,忽然腦袋緩緩垂下,伐神開始,解釋就是神仙下凡上了身,抽搐一直不斷,不過他們的詞語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唱出來的。
管事的會長趙長山會開始提問題,比如,今天的收成如何?今年有沒有災難?
很多人說是假的,但我看是真的,因為那種情況不是裝出來的,就好像完全裝進去一樣。
而後,村民們會提問題,“我兒子今年會娶到媳婦嗎?我父親的病會好嗎?”等等。
角子都會一一回答,回答的很清楚,尋人的,問事的。
忽然間,一個男‘角子’本來坐在板凳上先看著,因為這個不能同時來,得一個一個來。可坐著好好的,猛然臉色煞白,雙拳壓著胸口,腦袋一個勁的晃動,硬柴爺和趙長山趕緊叫道,“咋地啦,咋地啦。”
一個女人腔忽然從男人的口裏溢出來,“咿~~呀~~~~”
這伐神伐了這麽多年了,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把男人伐成了女人。這在迷信界不科學啊。
男人伴著女人的樣子在地上環繞三圈,忽然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又沒人問他什麽,他自顧自的說道。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說著,一腦袋就要撞牆,硬柴爺急了,“還愣著幹啥,拉人啊。”
一窩蜂的上去拉,可是男人的力氣巨大,嘴裏依舊發出的是女人的聲音,所有的話都是她是罪人。
這些‘角子’伐神都有指定的神,比如有的伐二郎神,有的伐三聖母,有的伐南天門將士,等等,可是突然冒出來這個,所有人都驚了。有的膽小的嚇的離開了廟會。
硬柴爺抱著男‘角子’,“我娃不急,我娃不急,你慢慢說,慢慢說。”
女人哇的哭起來,“我是蟾宮的主人,我對不起大羿,我是罪人,要我死,要我死,我要死在這裏贖罪。”
所有人一臉懵逼,硬柴爺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說的話完全不靠譜,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今天來了不速之客。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這裏的飛龍寶穴,保不齊就是夏代第六人君主,羿,而這個蟾宮的主人就是娥。
“你有說明錯,你找你找的人去說吧,我們凡人經不起你這麽折騰,你走吧,求求你,你走好不好,你要什麽我都供奉給你。”硬柴爺急了,把門關起來,隻有‘角子’留在裏麵,其餘人都堵在外麵不讓看,我也在裏麵。
女人說什麽都不走,硬柴爺把眼睛投在我身上,“郎恩公,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硬柴爺,別急,試試這個。”說著,把腰牌解下來,就在此刻我已經發現黑玉腰牌通紅一片。
蹲在地上,拿出腰牌,“看在它的麵子上,你速速離開。”躺在地上的男人一副女人的姿態,這不是誰都能夠學的會的。
“你是誰?你是誰?”定眼一看腰牌,忽然反跪在我麵前,“求求你,求求你,收了我吧,我不想待在這裏,我不想待在這裏,求求你了。”
趙長山一看,現在連我一起拉了進去,其他角子開始把辦法用盡,用鞋子打手的,用涼水潑的,可是在男角子身上的這個東西就是不離去。現在他們也怕了,悄悄的站在一邊看著。
“你快點離開,快點離開。”
“不,我不走,求你了,收了我,收了我吧,我要贖罪,我要贖罪。”一激動,把碑神叩在男角子的額頭上,“我不走,我不走~~~”聲音越來越弱,直到男角子慢慢蘇醒。
“成亮,你沒事吧。”男人擦拭著自己眼角的淚水,“我這是怎麽了?我伐神了嗎?”
“你伐神了,你伐的這是什麽人啊,不報自己名號,在這裏一通胡鬧,還要尋死覓活,唉,隻要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就這樣,下午的時候廟會結束,我被硬柴爺拉回了他家。
下坡走到土地爺堂的時候,瞅了一眼那下麵的石碑。搖搖頭,歎了口氣。
晚上,我沒有回去,硬柴爺的強行挽留,還有這裏的一幕幕發生的事情,走不開。
硬柴爺現在一個人住,兒子兒媳不算是很孝順吧,但最起碼一日三餐及時供應,隻不過炕得硬柴爺自己燒。
坐在炕上,被褥上一股子旱煙的味道,“人老了,沒火氣,這炕燒的有點大,你屁股要燒,就墊個枕頭,可別給我放屁,那晚上枕著頭暈。”
這老頭,時刻都在幽默。
說著,端了一碟子大棗和核桃。“我這裏也沒什麽也吃的,你們別嫌棄。”
趙長山笑著說,“硬柴爺,需要什麽在我家拿,我讓我兒子弄幾個菜,咱們邊吃邊聊。”
“不不不,你坐,長山,不吃,也不喝,等會,這個,邪琴要是肚子餓了,去你家吃,我不攔著。但是晚上你們都得睡在我這裏。”
“長山。”
“哎。”
“你一直跟我說這裏有墓,有大穴,雖然我一直不吭聲,時不時還訓斥你,但是今天跟你實話實說,你說的沒錯,早在邪琴的爺爺,我們村恩公郎天琪先生來的那一年就已經告訴我了,咱們這山底下,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