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石妖作祟，五色石少年
大明，永樂二年。
應天府城郊。
“旗主快逃！不要管我們！保護好五色石！”
漆黑深夜中，一隊白衫飛魚服高階錦衣衛，正在同一群形態似狗、皮膚如石的怪物纏鬥。
這些怪物是石鬼，不怕痛、不怕死，前赴後繼地不斷往上衝。
十幾人的白衫軍小分隊明顯不是它們的對手，擋在前方的副將便大喊道。
“不行！大家一定要一起回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說話的旗主是個十七八歲的清秀少女。
少女的懷中抱著一隻紫檀木匣子，其中，隱隱透出五彩光芒。
“來不及了！沒有五色石一切都毀了！旗主，快走……”副將渾身是血，說話時又斬殺了一隻石鬼，卻被另一隻咬中了手臂！
黑夜之中，齜牙咧嘴的石狗不斷地從四麵八方湧來。一眼望去，幽綠的眼睛匯聚成一片詭異的海洋。
少女咬咬牙，看了一眼懷中關乎大局生死的五色石，絕然道：“掩護我！”
“是！”白衫軍齊齊應了一聲，迅速呈“雁”字形拉開，圍城一道人牆，給統帥留出了逃跑的空間。
貞貞抱緊五色石，最後看了自己的親信部眾一眼，便果決地衝入到黑夜之中……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三更天。
應天府中有一條大明朝有名的“神仙一條街。”
這條街上寺廟道觀林立，白日裏善男信女來來往往、香火鼎盛；即便是入了夜，整條街中也有著不同於別處的祥和寧靜。
“吱呀……”位於巷尾的一個不起眼的、上書“神仙雜貨鋪”的小寺廟，院門被人輕輕推開。
是那少女旗主悄悄潛入。
月光之下，這處小廟破敗不堪。到處散落著廢石料、碎石子，還有七扭八歪的四不像神像。
前店後作坊，廟後小作坊內，傳來店主的幾聲呼嚕。
貞貞迅速在店內打量，廟門外，石鬼的氣息已經非常近了。
破廟正中，放著一尊未完成的石像，石像身後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堆大小不一的貓眼石。
貞貞跑到桌邊，將木匣中的五色石同其中一顆大小相當的貓眼石做了調換。
隨後，一躍跳出破廟，將那幾隻追來的石鬼引開。
五色石混入貓眼石中，光芒綻放了幾下，便迅速斂去，與一桌子的貓眼石一樣，平凡無奇。
天亮。
“砰砰砰……”
“許小仙！我家員外要的麒麟做好了沒有？許小仙！許小仙……”
隨著一陣砸門聲，許小仙猛然驚醒！
“糟了！”他驚呼了一聲，用飛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提著褲子往門外跑。
“糟了糟了……”他這幾天犯了懶，盧員外要的麒麟像被他擱置在一邊，還沒做腦袋呢！
“嘿嘿……幾位大哥”，許小仙有些小帥的臉，隨著門開，堆起了人畜無害的笑容，“吃了沒？來來，進來一起吃點兒？”
盧家家大業大，就連家仆都比別家財大氣粗。
為首的壯漢一把推開許小仙，道：“別跟我東扯西扯，約定的日子到了，我家老爺讓來取貨！貨呢？”
許小仙往院子正中一指，笑道：“盧員外的活，可是小店的頭等大事。幾位大哥請看，我把別的活兒都推了，隻專心給員外做麒麟，就放在小廟正中，讓它沐浴諸神的萬千恩澤呀！”
幾個大漢看到頭還沒雕的滾圓的石相，臉都綠了。
一個大漢一把抓來許小仙，怒道：“說好了今早來取貨，你就給我們看這個？麒麟呢？你他娘的這是麒麟？這是狗頂大饅頭吧？”
“嘖，大哥，這你就不懂了吧？”許小仙張口就忽悠：“做神像，它是一件講求時辰講求機緣的事。更何況咱們盧員外是誰？那可是玉麒麟盧俊義的後代，員外做這神像，可不是普通的供奉，那是請祖先啊！這祖先之像、同普通神像，它在鑿做時間上，可是有很大區別的。天幹地支，陰陽八卦，你們懂不？”
幾個壯漢被忽悠得連連搖頭：“不懂。”
“嗨，我諒你們也不懂！爾等凡夫俗子……哎哎哎……大哥，你要幹嘛？有話好好說！咱們有話好好說啊！”許小仙還沒忽悠完，就被一個壯漢拎著衣領給扔到了神像前。
“少給老子嗶嗶那些沒用的！說好了今天完工，我們今天就要拿到神像！快做！現在就做，老子們看著你！”壯漢命令道。
許小仙搖搖頭，掐指一算，道：“可以，現在剛好是可以開斧的時候。爾等退開吧，退開，我一個時辰便能做好了。”
幾個大漢輕嗤了一聲，顯然都對許小仙的氣勢不買賬。
這小子在神仙一條街上是出了名的滑頭，要不是這條街內的大店鋪都是做觀音彌勒等香火旺盛的大佛像的、沒人能做這生僻的麒麟，他們老爺也不會找上許小仙。
許小仙氣勢拿得足，心裏卻在暗暗叫苦。他平日裏雕的都是哪吒、妲己、土行孫這些戲文裏常見的小神仙，麒麟他可從沒有雕過啊！麒麟這玩意兒到底長什麽樣兒，戲文裏也沒有仔細描述過，從何雕起？
不過盧員外給的價錢很令人滿意，隻要能做好，一年內的吃喝就不用愁了。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隻要不殺人越貨違背良心，就豁出去了！
一個時辰後。
許小仙隨手從桌子上拿了兩顆貓眼石，將其鑲嵌在已經雕刻好的石像中，做眼睛。
其中一顆貓眼石，在他的手中，流轉著淡淡的金光。又在接觸到石像時轉瞬消失不見。
這一顆，正是昨晚那少女將領拚命保護的五色石。
“幾位大哥，做好了。”許小仙抹了下額頭上的汗。
他沒有看到，方被他塞進石像中的“左眼”，微微動了一下。
幾位家丁一看他雕出來的東西，原本已經很綠的臉，變得更綠……
“你他娘的……”一個壯漢指著那雕像，都已經沒話形容了。憋了半天，才道：“真是個人才啊！”
片刻後，許小仙就連人帶神像地被“請”到了盧府。
盧府正廳金碧輝煌。
金碧輝煌的大廳正中，立著一隻石頭……狗？
還有被人押著蹲在地上的許小仙。
年輕的盧員外圍著石像來回踱步，臉上的怒氣一步多過一步。
他一腳踹在許小仙身上，指著石像怒道：“這是麒麟？你告訴我這是麒麟？這是狗！”
“不不不”，許小仙也不喊疼，爬起來道：“這真的是麒麟。我昨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有一個白胡子神仙，他告訴我說，‘大道至簡，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我正納悶兒是什麽意思呢，隻見他捋著胡須問我——小仙呐，這下你可知道，讓你萬般看重的盧老爺的神像，該怎麽雕才是最好了吧？”
“我瞬間就頓悟了！這是有神仙在庇佑盧老爺啊！特意過來點化我……”
盧員外飛腿又是一腳：“聽了幾句戲文就以為自己是讀書人了？你他娘的以為本老爺好忽悠？來人！把他給我連人帶石像一起扔到河裏去！我倒要看看有沒有神仙來度化他！”
許小仙掙紮，但無果。一通蹬腿兒後，人就已經到了城郊河水邊。
四個壯漢分別按住他的四肢，讓他躺在河堤上，正在往他的身上綁石像。
這些壯漢力氣非常大，三五下就將石像牢牢綁在他身上。
許小仙抱著石像，嚇得不輕：“盧老爺，你要是看不上我做的東西，我隻收你石料費就算了！手工錢我不要了！咱們沒必要鬧出人命啊！”
盧員外今年和許小仙同歲，年僅十八，因著愛聽說書唱戲，便一門心思認定自己是玉麒麟盧俊義的後代，平時將自己這一俠士的身份端得非常金貴。誰要是有所冒犯，他必將人窮追不止，非要人承認了他是玉麒麟的後代才罷。
原本鄭重其事地請了祖先回家供奉，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了半個月，結果，竟然盼來一條狗？
擱誰誰受得了？
“給我扔下去！許小仙，你敢冒犯本老爺祖宗，本老爺就送你去見祖宗！你那一腔油嘴滑舌，到陰曹地府裏說去吧！”盧員外大手一揮道。
幾個家丁聽令，直接一人抬起許小仙一肢，蕩秋千一般將他往河裏扔去。
“哎哎哎……我不要錢了不要錢了！手工費我也不要了！我白送給你……”許小仙拚命蹬腿兒大喊！
至於嗎！不過就是一個石像而已，幹嘛要他的命？
“嘭！”然而未及他發出質問，人就已經落入水中。
“唔唔……唔唔……”許小仙在河水中掙紮。
石頭太沉，壓得他不斷下沉。他使出了吃奶的盡兒也衝不上去。
許小仙是個旱鴨子，不綁石頭被扔進海裏，他都活不過一炷香，更何況此時身上還壓著一塊大石頭？
很快，他的掙紮就變為無力，河水充盈了他的口鼻……
甚至來不及說一句遺言，小命就這麽斷送了……
忽然，那石像的左眼猛地一旋，綻放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五色石從石像中衝出，直衝進許小仙心髒！
“噗啊……”原本已經不省人事的許小仙，突然在水中睜開了眼，一大口濁水從胸腔裏噴出來！
與此同時，許小仙看到，身上的石像被他的用力衝擊得崩裂，離開了他的身體，跌落河水深處。而他的身體，則散發著金色的光芒，且變得很輕、很輕，不斷地往水麵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