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我回來了
陽光散落在她們身上,白皙的亮光與彩色相鋪相成,仿佛舊時的黑白畫作突然染上了現代的塗料。
楊琴心裏突然就堵了一塊大石頭,密不透風,將她的臉逼出紅色來,像是熾熱的太陽燙到一般。
“姓陳的,你最好別多管閑事。”楊琴把聲音壓得很低,仿佛輕柔的夏風裏裹挾著的一把鈍刀子。
“小女娃,你說這話要負責的!”相對楊琴的怒火無處安放,丁博東倒是更坦然一些。
“有些刺拔斷了,等事情了了,我幫用針挑出來。”
陳甯說完用手作梳,抓了抓婦人的頭發,把散落在臉上幹枯毛燥的頭發捋直了藏在耳後。旋即把婦人推到平叔旁邊,走到丁世達前麵蹲下來。
“你說,這傷口是怎麽紮上去的?”陳甯似笑非笑地睨著丁世達。
丁世達看著在眼前放大的臉,氣息一下不穩了。他全身一凜,雞皮疙瘩全起來了。好似有一條毒蛇盤在自己的脖子上,蛇信子對自己吐著,隻要自己稍稍一動,就有可能被咬上一口。
他大腦空白了三秒,快要窒息了。
“怎麽紮的與你何幹!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丁世達硬著頭皮吼道,可一吼又扯到了傷口,“疼,好疼。媽……”
“哎呀勒,你這聲媽讓我想起兩歲時,對著媽媽嚷嚷著要奶喝的情景。你不會是成人的身子,嬰兒的心吧。”
“閉嘴!”丁世達噴出了一口的唾沫,可唾沫著地,他才忙不迭地咀嚼起後悔來,畢竟,有一道刀子般的目光突然射了過來,那是來自父親的。
“你不敢說,不會是心虛吧?”陳甯淡淡地用手拂了下臉上某人噴的口水。
丁世達遁著花香看著麵前的女子,不清楚這香氣是來自周圍的花草還是這個女子的,他暗暗咬著牙根,真想像碾碎花草一樣碾碎她。
“她就握著刀直接紮下去。”
“是站著紮的還是坐著紮的?”陳甯目光灼灼,不讓他有喘息的可能。
“站著!”丁世達不假思索地回答著。
“是一刀直接紮下去?還是紮下去後又暗暗使勁往下戳?”
“紮下去後又用力摁。”
“那是她拔出來的,還是你推她她才將刀拔出來?”
“她自己拔的,用力一拔,還想來一刀呢。這心得多歹毒……”
“兒子,別說了!”楊琴的臉一下如醬紫了般,看不到一點光彩。
“媽,幹嘛不說,就要讓大家情景再現,這樣才有人理解我的痛苦。”
“啪!”丁博東突然上前給獨生子狠狠甩了一巴掌,順帶捎了一腳:“畜牲,怎麽不去死呢!”
丁世達被這極速反轉搞得一臉懵圈,他麵麵相覷,自己說錯什麽了嗎?
不過,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在心裏為他默哀三秒鍾。
丁博東覷了一眼婦人,看著她始終將頭埋進脖子裏,手指一直揉搓著衣角,眼裏混亂著複雜的情緒,他翕動著嘴唇,最後竟是一語不發拂袖而去。
楊琴眼神裏的怨恨一閃而過,精心設計的局就被破了,就靠這女娃的三言兩語。
她不甘心,她不服!她不信在床幃之事她鬥不過別人,在這種事她也鬥不過這個小丫頭,大不了豁出去了。
是啊,用了二十幾年,卻換不來這個男人多餘的一眼。就像路邊的野花,說不定還能不經意間迎來他讚賞的目光。
而她呢,丁博東看她時,就像看一個厚重的物件,透過她,他看到了太遙遠的地方,那個地方,有他放在心房裏的人。
這時的陽光燦爛,帶著一切熾熱與不容抗拒的力量,而這股力量剛好與她心中的信仰背道而馳。
她不喜歡陽光,更不喜歡陽光下的一切東西。
就像這周圍向著陽光爭相開放的花朵。
在楊琴眼裏,這些太虛偽,虛偽地讓人嘔吐。她不信正常人的心中是屬於太陽的。其實每個人更喜歡陰霾,否則夜晚來臨時,麵對暗夜,他們才會脫光了衣服麵對自己,而在白晝時,他們都會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這無非是害怕他人窺探到自己真實的內心罷了。
所以,在現實中那些陰暗之人,才是最有勇氣,最真實之人。
而麵前那個笑魘如花的年輕女子,陳甯,就是最虛偽之人!
“怎麽,你想以正義之名為她辯護?”
楊琴斜乜著那張熟悉的麵容,這麵容讓她心生恐懼不安,還有毫無邊際的淒涼。就是這張酷似童心的臉,讓她的人生一敗塗地,噩夢連連。
“不,對你這種人拿出正義,真的玷汙了它。我也不是為她辯護,我在為自己討回公道!”
陳甯輕飄飄地吐著舌頭,桃花眼眯成了月牙形,異常勾人。
“自己?”楊琴愕然地看著她,好像那場大火又燃燒起來了,而且把她積攢了二十幾年的希望瞬間燃燒殆盡,她驚懼萬分,直勾勾地看著她:“那場大火沒把你燒死?不可能不可能!我查了你所有資料,你不會是她,肯定是有人讓你冒充的。”
“火?”陳甯愣了愣神,腦海裏浮光掠影,那日日夜夜做著的夢境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原來如此!
叫童心的婦人被陳甯扶進屋子裏時,一直都是安靜祥和的。因為太過安靜,讓人覺得她有些木口木麵,像魂兒出竅般。
屋子是一個四合院的平方,紅磚青瓦,帶著某種意義上的厚重,即使太陽普照,卻驅散不了積壓已久的黴氣。
更重要的是,房子裏很髒很亂,濕氣太重,氣味也很濃鬱。
“小姐,對不起,我派人收拾過童姐的房子,可是被她發瘋般的打了出來。”
平叔被又酸又臭的氣味裹挾著,眉頭不經扭成一股麻繩。
“沒關係,我來吧。她應該是沒有安全感,或者……”說到這時,陳甯突然禁閉嘴唇,她複雜地看了一眼童心,心裏騰起一個可怕的想法。
“叔,你幫我準備點熱水,我給她洗洗澡,”陳甯對平叔說完,又溫柔地對童心說,“不怕,我回來了!我把該屬於咱們的都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