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皇帝情緒幾近癲狂。
可是那人依舊雙眼無神，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說，我怎麽會不恨你呢？”皇帝挫敗的收回手，他失落的坐在那人麵前，雙眼注視著他的麵容又說，“你搶走的，可是我的全部啊。”
“我從不奢望，也不敢奢望，自己有天會超越你，我想要的，也隻你當初親口說不要的而已，可是，你為什麽給了我希望，最後又要全部收回去呢。”
“皇兄，我曾經也視你為偶像，幼年時，是你教我習劍，是你教我何為善，但最後逼我為惡的人也是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是你……”
“是你逼我的，你知道嗎？”看著始終沉默不語的那人，皇帝突然悵然一笑，移開視線，看著四周的石室牆壁輕聲又道，“若你那一日把龍珠給我，救婉兒，我們今日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你殺了婉兒，殺了我的一生摯愛。”
“你說我如何能放下呢？”
皇帝感慨。
可回應他的始終隻有他自己的回聲，麵前的那人從始至終沒有絲毫的回應，以及表情，他就那樣一直睜著眼，始終麵無表情的望著他麵前的皇帝。
“皇兄啊。”皇帝歎息著，將視線重新放在了那人臉上，輕聲道：“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唯一求你的就是這件事情，你為什麽就是不答應？”
“那顆龍珠於你明明就沒用，縱然它是你妻子的東西，可它可以救人一命，你為什麽就是不肯貢獻出來？”皇帝沉痛的望著他，又道，“區區一個死物，在你的心裏，難道就比不上我的婉兒的一條性命重要嗎？”
“皇兄，你可還記得，你小時候犯了錯，被父皇罰跪祠堂思過，是誰偷偷將吃的送到祠堂裏給你，又是誰在你貪玩跑出皇宮遊玩的時候，替你隱瞞實情，被父皇懲罰三天三夜不許吃飯，又是誰在你為了你那所謂的自由和夢想丟下整個蒼月國不管的時候，替你扛起整個蒼月和身為人子的職責，當年，又是誰將你從那個可怕的罪惡深淵背回來的？”
“都是我啊，皇兄。”皇帝說到這裏眼淚不知覺的落了下來，“當年，你逞強，想要進入罪惡深淵挑戰自我，最後卻因為體力不支，被困在深淵底下，當時，無人敢下去尋你，是我，是我偷偷的爬下深淵，將你從淵底背上來。”
“這些事，你都不記得了嗎？”
“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事情，你難道就不知道感動的嗎？”
“難道，你就絲毫不記得我的好了嗎？”皇帝說到此處，情緒無比激動的站起身，他看著那人憤怒的咆哮，“我這般對你好，你卻那般待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妻兒死在我的懷中，你卻不為所動，你還有心嗎？九陽，你還有良心嗎？你搶走了我苦心經營的一切，成為蒼月新皇，我不怪你，我也不恨你，我隻怪我自己生不逢時。”
“如果我生來便是皇長子，那個位置自然就是我的，可惜，我不是，所以，縱然你食言，重返蒼月，奪走我苦心經營的一切，我也從不怪你什麽，我也知道我怪不了你什麽，可是，你為什麽就不願救我的婉兒，為什麽？”
“為什麽啊，皇兄。”
皇帝突然跪在那人的麵前，流著淚，痛苦的看著他說，“我是你的親弟弟，難道，我還比不上那妖女留下來的一個死物了嗎？”
“為什麽，你寧願留著那妖女的遺物什麽也不做，也不願救我的婉兒，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難道，我們數百年的兄弟情都是假的嗎，我明明什麽也不要，我什麽都不要了，我隻求你能出手救婉兒一命，為什麽……
“為什麽你就是不願呢？”
皇帝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也逐漸變小了，“為什麽你就是要留著那顆龍珠，留著那個妖女的東西不可呢，她明明害死了我們的母後，她的孩子明明隻是個不入流的半妖，你為什麽還要將其視若明珠呢？”
“就因為，他身上也流著你血嗎？”
皇帝失神的低聲呢喃道，“如果是因為這樣，那我的孩兒呢？我的婉兒呢，如果，你拿出龍珠，我的婉兒、我的孩兒、你的親侄子就不會死了啊，皇兄，我的孩兒身上流著的血也是和你身上的血是一樣的啊，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救他呢，為什麽？為什麽你就非要守著那個妖女留下來的龍珠，不放手，為什麽？”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皇兄，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嗎？”
皇帝流著淚，哭著看向始終沒有回應的那人，痛苦的低聲又問，“為什麽，你就是不願，為什麽你什麽都有了，就是不願施舍一點給我，不過是顆龍珠，你給我救人，難道不好嗎？為什麽你要逼我到如今這個境地？”
那人始終沒有回答。
“罷了，你不回答我沒關係，反正，這麽多年過去，這個問題對於我而言，已經不再是那麽重要了，既然，你不願把龍珠給我，那我隻有動手搶了。”
皇帝稍稍的頓了頓，看著那人輕聲又道，“皇兄，不管你把龍珠藏在哪裏，我一定會將龍珠找出來，我是一定要複活婉兒的。”
“國師說，你的神魂就在這大陣之內，既然我說了這麽多，你都不願出來，不願和我麵對麵說話，那就算了，我一開始也不奢望，你剛醒來就能恢複神智，我今日來此，不過隻是想要送你一件禮物罷了。”
皇帝說著拿起了他身側的托盤，捧到那人的麵前又說，“皇兄，你還記得，這對蛟龍角嗎？不，不對，皇兄，你知道這對蛟龍角是何人的嗎？”
那人麵目表情依舊沒有回應。
“皇兄，你那麽聰明，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皇帝拿起托盤中的龍角，湊到那人那雙漆黑而又無神的雙眼前，冷笑著又說，“沒錯，這對蛟龍角正是，皇兄，你和那個妖女生下的半妖兒子頭上的那對蛟龍角。”
“其實，我也不想這麽對他，我隻是想到，皇兄你日後便要長居於此了，心中定然會特別思念兒子，因而，我特地讓人將他的蛟龍角撥下來送給皇兄，以解皇兄的相思之苦，如何，皇兄，聽到這裏，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呢？”
皇帝勾唇冷冷一笑：“恨我就對了，皇兄。”
他起身看著那人又說，“因為，我也是這般恨著你的，你當年若是肯將龍珠拿出來救婉兒一命，我的婉兒，我和婉兒的孩子都不會死去。”
“我的孩兒若不死，他現在定是個翩翩少年，可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自私，今日，我稱帝，你為屍傀，我定要你付出代價。”
“憑什麽我的兒子死了，你和那隻女妖的兒子還活著，這不公平！憑什麽，他的母親殺了我母妃，我要原諒她？還要接受她的兒子，皇兄，我不是聖人，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是一定要他們母子為我的妻兒、我們的母妃償命的！”
皇帝將手中的蛟龍角以及托盤丟在那人麵前，冷冷的轉身背對著他又說，“你若不想他受苦，你便早日恢複神智，告訴我，龍珠在哪，我興許還能饒了你那個人不人、妖不妖的畜生兒子一命，否則，我若一日找不到龍珠複活婉兒，你的那隻半妖兒子便一日不會好過。”
“好好想清楚吧，皇兄，我期待你能早點醒來，否則下一次見麵，我送來的可就不是一對蛟龍角那麽簡單了，皇兄……”
皇帝丟下這句話，轉身便憤然的甩袖離開了。
空蕩蕩的石室內又恢複了以往的安靜。
被七條鎖鏈鎖著的那名屍傀，依舊還在靜靜的跪在地上，他的眼漆黑無神，一對失了主人的蛟龍角，靜靜的躺在他的手邊不遠處。
時間無聲無息的在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
靜謐的石室中傳來啪嗒啪嗒的詭異聲響。
石室內空無一人，隻有陣法中央跪著一名渾身冒著黑色死氣的屍傀，原來，那股詭異的聲響正是這名被鎖鏈困住的屍傀發出來的。
不過，他不是在說話。
而是在流淚。
殷紅的血從他眼眶裏不住地往下流淌著。
縱然如此，他的雙眼中依舊還是沒有任何光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