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哥，看上這關二爺了？”賣家是一個老頭兒，一身灰衣，舒眉白發，精神閃爍，如果不是擺這地攤，張旭真以為這是哪一家的富貴老爺子呢。
“看看。”既不承認也不拒絕，張旭說完便自顧看了起來。
“這是清明上河圖，不過是仿的，出自名家之手，雖說沒有多少年代，百八十年還是有的。”
“這是古寺佛珠，是真貨，弘一大師開過光的。”
“這可是個好東西，牽魂鈴鐺，昔日鬼祖座下三神物之一。鬼祖，知道麽，淩駕於十殿閻王，四方鬼帝之上的大能。”
“看來小哥還是對這關二爺掛心啊，你可別看著關二爺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雖說像小，但卻是真正的純鋼製成，小哥要是喜歡的話，一百塊錢，就當行個緣分。”
張旭一個個打量著，老頭兒也是一個個解說著，你別說，這些不值一提的地攤物被老頭兒這麽一說，倒還真有些以假亂真，狸貓太子。
當聽見一百塊甩賣給自己行個緣分時，張旭愣是強忍住心中的笑意沒笑出來，這老頭看起來既不傻，也不呆，侃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怎麽一說到賣價，就把自個兒的底全給露了呢。真要是一百塊買個古董，那大天朝還不都得是百萬，千萬富翁了。
眼睛一瞟，就在地攤的一角，一副炫藍色的太陽反光鏡落入眼中，看著樣子還不錯，張旭自語道，“咦，這太陽眼鏡倒是不錯。”
“老大爺，你這太陽眼鏡也是古董麽？”狡黠一笑，尋思著這老頭兒也是一個能吹能侃的主兒，張旭索性逗他一逗。
“哎呦，我這親孫女兒可真是粗心，怎麽把這太陽鏡落在我這糟老頭這了。”猛一拍自己大腿，老頭兒整一個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生怕張旭不信，又是笑著解釋道，“我孫女兒暑假放假，估摸著沒什麽事做，就兼職賣起了這太陽鏡，這不，粗心大意，跟我這百年老古董混淆在一起了。”
噗！
聞言，這次張旭是真沒忍住，直接笑出聲來。
佩服，打心底一萬個佩服，都說騙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先給騙了，今日一見，張旭是不服不行，百年老古董，隻賣一百塊，還美其言曰：行緣分。
“我說老大爺，這古董我是一竅不通，倒是這太陽鏡我比較喜歡，賣我得了。”笑意散去，張旭是打心裏真喜歡這太陽鏡，你想想，別說這這烈日灼人，就說咱堂堂帥哥一枚，哪怕是開著電動三輪也需要注意形象的哇。
“感情你看了半天對我這老頭子沒興趣，是對我親孫女兒有興趣啊！”不知是耳背，還是故意刁難張旭，老頭兒直接吹胡子瞪眼道。
“我既不對你感興趣，也不對你孫女兒感興趣，我是說我要買你這太陽眼鏡，你倒是賣不賣？”心中哭笑不得，張旭索性也是提高了聲音再次說道，倘若不是真心喜歡這太陽鏡，張旭估計立馬掉頭就走，管你老頭子多麽有趣，本大爺才懶得陪你瞎侃呢。
張旭提著聲音如此一說，老頭兒似乎有些聽明白了，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吹胡子瞪眼，道“你是看上這太陽鏡了啊，成，你隨便買我一個古玩意兒，這太陽鏡我就送你了。”
我了個去！
老頭兒這麽一說，張旭那叫一個甘拜下風，五體投地。自認為自己就夠精明了，豈止這老頭兒更是牛掰，不但忽悠人臉不變色，心不跳，還知道半賣半送呢！
“你這古董我是真的無福消受，這眼鏡你賣不賣，不賣我可走了。”知道這老頭兒不是個好慫，張旭索性正色道。
“賣！你開個價，我孫女兒賣多少錢我也不知道。”見張旭不似玩笑，老頭兒又是裝著糊塗泛著迷糊道。
“三十塊錢，這眼鏡在超市也就賣三十五塊的樣子。”甭管你是真是假，小爺我可是知道行情的，張旭直接道。
“得。三十就三十，賣你。”這次老頭兒倒是無比爽快，一口便答應下來。
一手錢，一手貨，張旭這人有一點好，買東西就不喜歡太墨跡，隻要價格與自己的心裏價位差不多就行了。
“這眼鏡還真不錯。”把看著現在已然歸於自己的太陽鏡，張旭還是比較滿意自己的眼光的。別說三十，就是四十張旭也願意花這錢買，不為別的，就說這炫酷的藍色鏡片，超市就沒有！
“不錯吧，帶上試試啊，那可是完全不怕陽光刺眼的。”上一秒對這太陽鏡一無所知，這一刻又回到了此前的侃大山模式，老頭兒可真讓張旭佩服得不行。
“是得帶帶，如果不好，我可要退貨的。”看著老頭兒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張旭也是笑著玩笑道，旋即擦拭了兩下鏡片，便試戴起來。
“哎喲，不錯，真不錯。”這邊戴上了眼睛，還真是迎著陽光一點兒都不刺眼，張旭又是心滿意足道。卻渾然沒有注意到此刻身邊蹲坐的老頭兒眼中那悄然閃過的一道精芒。
“好小子，真不愧是仙凡轉世，買個東西都吃不得半分虧。”表麵上依舊麵露和藹笑容，老頭兒心中則是冷冷哼道，“帝天把氣運全部寄托在你小子身上，今天我便讓你小子三更去見閻王，料他帝天怎麽也想不到本仙尊可以化凡而來！”
旋即負與身後的雙手快速掐著道道手訣，幾乎是與光線一般的速度，幾道黑芒已是順著烈陽直接沒入到還呈戴在張旭臉上的太陽鏡片中。
“糟糕，帝天！”這邊張旭還在自我滿足於太陽鏡，那邊老頭兒已經神色凝重道，旋即徒手一揮，頃刻間這裏便宛若時間靜止一般。
“淩老仙尊，這好好的仙境不待，跑來人間做甚呢。”就在老頭兒翻手為雲，時光禁止時，一道人影已是從天際呼嘯而來。
錦色衣袍，雕有降龍，束發戴冠，腰間別玉，正是靈仙界三方先帝之一，無雙白帝，帝天！
自知今日之事已被道破，老頭兒也不生氣，不怒反笑道，“老頭兒好奇仙凡轉世，故化凡而來。”
“此子並非仙凡，不信你可勘其輪回。”輕聲歎息一聲，帝天則是語氣平靜道。
隨即也不管老頭兒信不信，虛手浮沉下，道道光暈隱隱顯現，不多時便成一輪空鏡。空鏡之中，畫麵急劇跳轉，有古武大帝，神魔大陸，修仙逆命，輪回百生，卻唯獨沒有仙境一隅。
“原來如此，這仙凡倒也聰慧，將仙瞳之術盡數傳承，就為躲我老頭兒一劫！”僅僅一眼，便知真假，老頭兒的語氣很是不悅。當然，老頭兒亦自是知曉今天枉殺一人，不過這也無所謂，人間性命不過滄海一粟，不足掛齒。
“堂堂仙帝下界而來，不會隻為這事吧。”不管張旭前生前世如何，即便那神魔之身，也是千萬年前，與己與仙都無甚關係，既然此事與帝天暫無利益衝突，老頭兒繼續道出。
“同為仙凡。”也不隱瞞，帝天平靜道，旋即微微一掃時間靜止下的張旭，似有所思道，“想我帝天一脈，源自神魔一脈，既然與此子有緣，便救其一命，想必淩老仙尊不會有所異議吧？”
“不會。”
隨著老頭兒話落，帝天微一點頭，旋即虛掌拍出，一道罡正之氣宛如騰龍呼嘯同樣沒入張旭所戴的太陽眼鏡之中，與之同時，先前那黑霧之氣直接被盡數驅逐，伴隨著尖銳鬼嚎，徐徐消散。
“既然事已了明，待老頭兒把這出戲演完便回仙界。”沒想到帝天行事依舊是如此的雷厲風行，毫不手軟，老頭兒又是冷哼一聲，旋即也不理會帝天，直接便化去了這時光禁製之法。
“怎麽樣，小兄弟，這眼鏡不錯把。”一切恢複了往常，此前的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老頭兒一如既往的眯著眼睛笑著道。
“恩恩，不錯，不錯，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爽笑兩聲，張旭也不拿下眼鏡，索性直接戴著，就這般騎上了電動三輪。
“噢，老爺子，這裏還有一個燒餅，正宗黃橋，你嚐嚐。”說罷，張旭又是笑著把車把上剩餘的一個完整燒餅遞給了老頭兒，這才心情爽朗的開著電動三輪順著河邊小道遠去。
“嗬嗬，這小子，還真有點意思，也罷，先前算是老頭兒我對不住你，這點小覷算是老頭兒對你的補償之心。”沒有絕對的利益關係，也就沒有絕對的敵人，看著張旭離去的背影，老頭兒自顧笑了笑，隨即也不理會身後化為虛無的帝天，徒手便是一道勁氣悄然打入張旭的體內。
至此，河畔小道再次恢複了往日一般，老頭兒以及那滿地的古董也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這裏依舊樹陰知鳴，愜人心神。
而上方虛空之上，無人可以看見，一身錦瑟衣袍的帝天正雙手負於身後，看著張旭漸漸遠去的背影，似有所語道，“得仙瞳傳承，又得仙尊神術，真不知對你來說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