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連將軍,不若您出個彩頭罷。”劉婉寧得了機會,忙溫柔似水的注視著連問荊,美麗的臉上滿是嬌怯與仰慕。


  旁邊悄悄偷看劉婉寧的幾個世家大族的子弟,紛紛臉色一白,失落的轉過頭去。


  佳人難得,卻已心有所屬,偏生這個人還是自己遠遠比不上的人。


  連問荊看都不看劉婉寧一眼,他抬頭看了一眼逐漸開始發熱的日頭,怕張旭曬著,便點了頭,在這堆人裏,他年紀最大,合該也是他出這個彩頭,於是他便隨意的把係在腰上的一個玉牌摘了下來,音色又低又淳,仿佛不動聲色的在心口輕輕一點般,聽得在場的嬌嬌們紛紛紅了臉,“那便用我這個玉佩做彩頭罷,這是和田暖玉,對身體有益,不論誰得了去,都是合適的。”


  嬌嬌們的美眸紛紛集中在了連問荊手裏的玉佩上,連一直垂首看著地麵落花的張旭,也忍不住抬頭看向了那個玉佩。


  若是得了這個玉佩,也算是加深了跟他的淵源罷。


  她像是怕被人看清心事一般,慌忙又垂下頭,盯著落在石子上的梨花,不自覺的悄悄蜷縮起了尾指,輕輕地在大腿外側撓了撓。


  可是,這麽多人都想要,估計也輪不上她罷。


  她既不會吟詩作賦,也不會琴棋書畫,如今雖然能把字認全了,可到底沒學過什麽東西。


  “那這塊玉佩定是我能奪下了,哈哈哈哈哈。”腰間配著一把名劍的金柯礫誌在必得,笑聲放肆又紈絝,活脫脫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


  連問荊倒是多看了金柯礫一眼,這樣的性情若是能從軍,也是合適的,隻不過林尚書此人自尊心極強,不見得會把唯一的嫡子丟去從軍。


  但金柯礫顯然是對從軍感興趣的,否則也不會佩戴這麽一把名劍了。


  世家子弟都偏愛各式各樣的玉佩笛簫,佩劍的除開武將家族出身外,很少會有人佩戴。


  司滔潤見向來不對付的司滔潤這般自信,頓時也生出了一分一較高下的心思,不為別的,他本就偏愛玉佩,和田暖玉的玉佩更是罕見,連問荊能這般大方,可見他手裏的好東西不少,不然也不會這般隨意的就拿來做彩頭了。


  也不怪陛下這般忌憚定國公府了,嫡長子功高蓋主,嫡次子才華橫溢,不可謂為全京圈最令人感到壓力的兩個高門貴子。


  “如此,那便現下自由去采集掉落地麵的梨花,半個時辰後涼亭中會合,再一個時辰內做出自己的作品來。為了以示公平,將全部送去宴席上,不告知姓名,讓在場所有夫人們去做評定。票數最高者為勝出,即可拿走這塊和田暖玉。”


  連問荊見眾人興致勃勃,便溫和的開口,彩頭既然是他訂下的,規則自然也該他訂下,這樣輕鬆的氛圍,反而更適合孤僻敏感的張旭。


  即便有人想要去刁難她,也無暇顧及,十幾歲的少女少年郎,最是好勝的年紀,比起欺負人,顯然輸贏更令他們趨之若鶩。


  他也是從那個年齡走過來的,自然也清楚那個年紀的心思。


  眾人也覺得連問荊這個賽製沒什麽問題,當下便各自去采集梨花了。


  連問荊雖是個武將,卻也曉得珍惜還未落地的梨花,沒有去攀折,可見他的心思也是極為細膩的。


  倒是讓眾人都對他有了新的認知,尤其是閨閣嬌嬌們,個個雙眼發光,心中暗暗較勁要拿下這次的玉佩,如此一來,便有了可以主動跟連問荊說話的機會,有機會說話,才能去了解他的喜好,才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在連問荊之前,京圈裏最受歡迎的夫婿人選是連問雲,可惜連問雲早早地就被訂下了婚事,明年就要成婚了,自然也輪不上她們。


  倒也不是她們沒有爭取過,主要是連問雲的婚事是定國公親自跟林大學士一起訂下的,旁人如何能有機會。


  林大學士就那麽一個嫡長女,連個兒子都沒有,也正是因為這樣,林歲寒可以算是京圈嬌嬌裏最令人羨慕的高門貴女了,自小寵愛與一身,定下的親事也是極好的。


  若說唯一的缺陷,大概便是林歲寒長得十分普通,不美不醜,人群裏一抓一大把,可她的才華卻也是數一數二的。


  張旭也沒有走開,而是就地蹲了下來,認認真真的收集著落花,一旁的連問荊想要幫忙,卻想起了賽製後,選擇緊跟張旭,沒有插手幫忙。


  暗處一雙鬼鬼祟祟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半天,卻怎麽都找不到機會走到張旭的身邊去,想起秦氏給自己的好處,那人便耐心的等著,等著連問荊離開張旭的身邊,好讓他有下手的機會。


  而一直時不時望向兩人的的劉婉寧,看著連問荊寸步不離張旭,嫉恨之下,不小心把手裏剛撿起來的落花給掐的粉碎,她收回目光時,卻發現了暗處的一道鬼祟身影,念頭稍稍流轉,她便心中有數。


  她把捏碎的落花丟到一旁後,起身走向了連問荊。


  默默撿落花的張旭,能一直感覺到連問荊在默默的等她,她原本泄氣的心突然又有些掙紮起來,或許,或許她也是有機會贏得那塊玉佩的不是嗎。


  她雖然不善文墨,卻平日裏喜歡做些玩意,這梨花,可以用來做很多東西。


  正當張旭兀自思考做什麽的時候,劉婉寧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打斷了她的思緒。


  說不清是為什麽,她突然不願意轉身過去。


  “連將軍,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您,能否過來一下。”劉婉寧笑的溫婉動人,十分知禮的福了福。


  連問荊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已經從她佩戴的令牌看出了她的身份。


  丞相府的嫡長女,劉婉寧,也是那日在鬧市中,欺負了張旭的嬌嬌中一人。


  “沒空。”連問荊冰冷的開口,然後便不再理會劉婉寧,甚至連台階都不給她,就轉過身去看張旭的進度。


  劉婉寧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她錯愕的看著連問荊高大偉岸的背影,難以置信他竟然會這般冷酷的對待她。


  張旭不自覺的捏緊了自己的衣角,下垂的眼簾微微顫動,唇角不自覺的上揚無不泄露了她的少女心事。


  原來,他是隻對她一個人,這般溫和。


  劉婉寧空有一張美麗精致的臉,心腸有多惡毒,這十年裏,她吃劉婉寧的虧,就吃了不少,可礙於自己的腦齡假象,她從來都隻能是忍著。


  “曉曉,日頭要大了,往樹下去撿。”連問荊感受到日頭的灼熱後,長眉擰起,語氣裏的擔心跟溫和幾乎要把蹲在地上的張旭給包圍起來。


  劉婉寧尷尬又惱怒的站在連問荊的背後,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連問荊一直緊跟著張旭,卻又站著不幫忙,是為了給她擋日頭。


  他的影子緊緊的籠罩著蹲在地上撿落花的張旭,溫存的令人想要撕碎這幅畫麵。


  再站下去也是丟人現眼,劉婉寧不甘的離開了這個令她火冒三丈的地方,回了自己原先的地方去撿落花。


  該死的張旭,她該死!她憑什麽能得連問荊的偏愛與關懷!憑什麽!

  暗處一直默默盯著這一切的人,頓時開始泄氣起來,自己還能有機會去施行計劃嗎?


  連問荊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據說他腰間那把佩劍,殺敵無數,輕輕一動就能見血封喉。


  他開始後悔起自己應承了秦氏的計劃,如今進退兩難,他不敢跟連問荊杠上,也沒把握有機會傷到張旭。


  半個時辰一眨眼就這樣過去了,日頭漸烈,不少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涼亭裏坐滿了人,好在足夠大,否則還真坐不下這麽多人。


  丫鬟們給一人準備了一個手作台,方便這些主子們去做玩意。


  連問荊見張旭緩緩起身時,額頭沁出了汗,恰好霍岑筠從他身旁走過,連問荊低聲問霍岑筠借來了紙扇後,便遞給了張旭,“曉曉,擋著些日頭,省的中暑。”


  一旁的霍岑筠頓時揚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來,他這般一笑,愈發的女氣起來,本就生的精致的雌雄莫辯的臉,令人不敢多看一眼。


  可真是太有趣了,他們這些人不是來跟這醜東西相看的麽,怎麽搞了半天,好像他們隻是來走個過場一樣?

  難不成,連問荊竟然喜歡這麽個醜東西嗎?

  令敵國們聞風喪膽肝膽俱裂的猛將,竟然是這般令人吃驚的喜好麽?


  霍岑筠深深地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接過他紙扇遮擋日頭的張旭,心想著那把紙扇他不要了,雖說是個難得的好東西,但這醜東西用過的紙扇,他可不要。


  就當,做善事得了。


  “曉曉,走我右側。”連問荊盡可能挨著樹下走,讓張旭盡可能不要曬到那猛烈起來的日頭。


  張旭乖順的眨了眨濕漉漉的鹿眼後,走在連問荊的右側,兩人一同回了涼亭。


  這幅詭異的畫麵落在眾人眼裏,高門子弟們紛紛有些不忍直視的移開眼睛,閨閣嬌嬌們氣的差點要打翻手裏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落花。


  “既然都采集完畢了,那便開始罷,做好過後皆放在一旁的木盤裏即可,會有丫鬟來端去宴席。”連問荊見張旭緩緩地落座後,才轉身來開口。


  眾人心中想法各異,但到底還是開始了。


  或許是方才那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這群驕傲的閨閣嬌嬌們,幾乎每個人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去做自己的玩意。


  連問荊坐在了張旭的身旁,寸步不離的架勢更是令這群閨閣嬌嬌們暗暗的咬碎了銀牙,恨不得撲向張旭,撕碎她才解氣。


  而連問荊的一連串詭異的行徑,也讓在場的高門子弟們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可哪怕那個猜想再荒唐,他們也是鬆了一口氣的。


  如今陛下突然昭示所有人對安國侯府的偏愛與特殊,緊接著便有了這場私宴,誰也說不準是不是也有陛下的意思在裏麵,若是,若是他們之中有人被那醜東西看上了,那安國侯跑去跟陛下說,一紙賜婚,他們想拒都拒不了。


  可若是這一切都隻是為了連問荊與張旭的婚事做鋪墊,那他們就放心了。


  這樣的醜姑娘,若是被賜婚給自己,那還不如死了算了,醜就罷了,還隻有七歲的腦齡,這誰受得了,嫡妻是要掌管後宅庶務了,張旭能做啥?除了添亂,啥也不是。


  連問荊安靜的注視著已經開始研磨綠豆的張旭,心中雖好奇她要做些什麽,卻也沒有開口去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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