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這個天底下就沒有傻子。
張旭回到病房，就是這麽短的時間裏，劉老已經睡著了！
幾乎是沒日沒夜地被病痛折磨，讓老人家已經到了瀕死的邊緣，隻差半步就跌進死亡的深淵，要說一點也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現在感覺很好，又完成了自己的一個心願，身心完全放鬆下來，睡意就像潮水一樣淹沒了這個倔強又可憐的老人。
張旭坐下來，給老人號脈。
張旭不知道的是，在他給老人號脈的時候，剛剛還爭吵不休的鄭大嫂和石城光兩人在拐了一個彎之後，並沒有打車離開，而是臉上嚴肅起來。
“說吧，你有什麽問題，馬上說，又是拉又是扯的把我拉到偏僻的地方。
你個老太太了，想要做什麽？”這是開玩笑的話，鄭大嫂不過才三十八歲。
說完話，石城光看著鄭大嫂的神情有點嘲諷，也有點好笑。
鄭大嫂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去你的，沒大沒小。小石頭，我有個問題，為什麽輝子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成為百萬富翁，甚至是千萬富翁，他卻心甘情願地吃苦受罪，做一個侍候人的護工？
還把自己搞得舍不得吃點好吃的，喝點好的，最後，連住處都沒有，被那個總是哼哼北風吹的老婆子朝外趕？”
“燕雀焉知鴻鵠之誌，你這樣的官太太也算不錯了，沒架子，接地氣，對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很好，社區有什麽事情，隻要你能辦的，都會給辦好，無論如何畢竟也是個人物了。
不然的話，現在的這個老城坊社區那就是個管理上的死角，央企的住宅區到底誰來管？從來沒有一個說法。
街道級別不夠不敢管，區裏級別夠了，人家沒工夫管，隻有你這個大官兒的夫人自從來到我們社區開公司，才算是好了一些。
黨群服務中心那個房子，就是你跑下來的，秋雨凝的幸福苑沒開張之前，那些老人家的家庭服務工作，也是你的家政公司出的人，你這麽做，好多家裏有老人的員工都很感謝你。
尤其是你們公司的那些保姆和護工到了東家，從來沒有聽說過偷拿卡要的醜事，這名聲可是杠杠的……”
“你給我閉嘴！老娘的事情，你才知道多少？我問的是，輝子是不是對小秋有意思？本來至少千萬身家的大富豪，怎麽會跑到咱們小區來裝窮？是不是想要用這種方式考驗小秋？
你和他可是大學同學，還是兄弟，你對他了解多少？他在大學裏的情況給你嫂子說說，如果可能，我給他們撮合一下，也是一樁美談。”鄭大嫂的本意，原來是這個。
石城光一撇嘴：“就秋雨凝那個男人婆？我兄弟能看上她？還裝窮？還考驗？人家那是走自己的路！他的誌願可是在古建築方麵做出一番成績來。
他今後隻要有機會，就會致力於挽救華夏大量古建的事業中，現在不過是過度罷了。”
說起來，石城光也不知道張旭的家底這麽豐厚，更不知道，隻要石城光願意，他隨時可以成為千萬富豪。
不過，這人啊，都是有自尊心和多多少少有點虛榮心的，石城光當然不能告訴鄭大嫂，其實他也不知道張旭居然可以隨時成為一個有錢人。
“還有，我再說一遍，我還是看這小子對我有點不懷好意。”鄭大嫂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她的話出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幾乎是同時，石城光睜大了驚恐的眼睛鄭！
大嫂滿臉的尷尬！
“這根本不可能！我知道你老公比你大一個圈圈，整整比你大十二歲，可是，你不能打我兄弟的主意！”這是石城光在憤怒地吼叫。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是鄭大嫂在急赤白臉地趕緊解釋。
“那你是幾個意思？說，不然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小石頭從來在原則問題上都是完全徹底地維護兄弟的權益和利益。
“誤會了，誤會了！你小子聽我解釋啊！”鄭大嫂有點著急，臉上變得通紅。
我本意是說，從他剛才不斷問我的話裏，我聽出來了，這小子，心裏似乎是想把我拉到即將成立的幸福苑去做工。或許是讓我當院長。你個小石頭，想到哪裏去了？去死吧你！”她說著，狠狠地給小石頭的左肩上來了一拳頭。
石城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拍拍胸口：“是誤會了，誤會了。
你嚇死我了，以後說話要一次說完，別這樣隻說一半，這樣會嚇死人的。”
“滾！走吧，嫂子帶你去燕子那裏吃餃子。”
“好啊，謝謝嫂子了，你不回去給孩子做飯了？”
“她去奶奶家了，老人家特喜愛這個閨女，一天不見就想得慌，這不，家裏那個老東西總是有做不完的工作，我隻好自己想飯轍了。”
兩人說說笑笑地叫了一輛的士，直奔老城坊燕子餃子館。
張旭對此一無所知。
老人的脈象很平穩，和一個健康的七十多歲的老人脈象差不多。
張旭搖搖頭，這都是假象啊，平和的脈象裏，隱藏著極大的凶險，一旦有一處經絡受阻，整個經絡立刻會崩潰！人也會在極短的時間裏離世。
這是非常無奈的事情，即便神shen仙來了也不可能解決這個問題。
老人的生機已斷，不僅自己無力回天，就是師祖來了也隻能徒呼奈何，張旭心裏充滿了悲哀。
看著這個麵目慈祥的老人家，他就是想不通，為什麽那個劉君這麽的絕情！連最基本的孝道都沒有，隻是給老人請來了護工，送到了醫院。等著三天後最多十天後老人死了，才會露麵。
而且用的，還都是老人的錢。
就這，還是鄭大嫂用身份壓著他，他才不情不願地這樣做的。
這要有多麽大的仇怨才能做出這等泯滅良心和天倫的事情來？
如果，就像鄭大嫂告訴自己的，假如老人家當初發病的時候，這個劉君不是袖手不管，而是及時送醫，或許老人家還能再活幾年甚至十幾年。
如果，老人家回家之後，這個劉君不是冷冰冰地不管不問，病情也不會繼續惡化。
其實，他也不用每天去看看，隻要隔三差五地去看看老人家，劉老也不至於情緒低落，使得病情加重。
即便他都做不到，每天打個電話給老人不可以嗎？
可惜，這個劉君從來就沒有給老人打過一個電話！
無論老人是得病前還是得病後！
難道這裏麵有什麽誤會？
但是，無論有什麽誤會，劉君的做法隻要是有良心的人，都會看輕他，甚至離開他遠遠的。
一個連親爹都當做仇人的混蛋，誰敢和這樣的人接近？
“這個喪了良心的王八蛋，怎麽連至親的親情都丟光了？”張旭忍不住低聲罵了出來。
“嗬嗬，你這下子，把老夫我也罵進去了。不過，我知道，你這孩子心地太善良了，見不得這種人。”
不知道什麽時候，老人已經醒來，他的眼中，已經恢複了清明。
老人本來睡眠就輕，張旭給他號脈的時候，其實老人已經醒了。
既然睡不著，老人家就想說幾句話，好久了啊，沒人可以和自己說話。雖然有保姆，人家那是按照小時討工資的，誰愛搭理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
從張旭毫不猶豫地拿出價值高昂的七還散，劉和老人已經洞徹了這個青年人的心地和脾性。
這就是個善良的青年人。
錢財對於他，那就身外之物，有了不會多高興，沒有了也不會感到遺憾。
“孩子啊，我想說幾句話，你不要擔心，如果累了，我會停下來的。”劉老笑嗬嗬地對張旭道。
“您說吧，不過隻能說三分鍾。”張旭仍然堅持自己的原則，不然，珍貴的藥物浪費了不說，老人家的目的也會落空。
誰會知道，劉君這個東西什麽時候才會過來看他的父親？劉老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混賬的到來？
“孩子啊，咱們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你也聽說過白頭如新傾蓋如故的典故吧？
我相信你是個善良的孩子。
不是因為你為了我這個陌生的老頭毫不猶豫地拿出了昂貴的藥物，延續了我的生命，而是你從心底發出來的真和善，這種根本無法表演出來的美德讓我從心裏對你感激和欣慰。
《禮記.大學》有句話說得很好：惟善以為寶。這是中華民族賴以生存下去的美德中的一個層次。
在眾多的美德中，還有另一個美德，那就是頑強不屈的鬥爭精神，和大自然鬥爭，和一切艱難困苦作鬥爭，和敵人作鬥爭，一直到取得最後的勝利。
善良，這個概念無數年來，它就成了一個傳承。這個傳承被進一步的擴大就成了一種大愛精神。
孩子，在你的身上，我發現了這種珍貴的東西。”
似乎有點累了，劉老閉上眼睛開始恢複精力。
張旭習慣姓xing地伸出手，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按在老人的寸關尺脈上。
老人的脈象很好，張旭放心了。
“孩子啊，大恩不言謝這句話其實是不對的，是偏執的。他已經沒有力量和本事感謝這種恩情了，難道連一句發自內心的感謝話都說不出口了嗎？
但是，這句話又是對的，就因為他說出了這種極度感恩而又無法報答的偏執心情。”
劉老的思路十分清晰，這種類似繞口令一樣的說話方式，張旭居然聽得清楚明白。
這就是忘年交甚至是知音、知己才能做到的吧？
張旭沒有接劉老的話茬，而是笑嗬嗬地對劉老道：“剛才我冒失了，不小心把心裏的話罵出來了。希望您原諒。
不過啊，我一直認為，在外麵，萬事善為先，在家裏，萬事孝為先。
您看啊，這個孝字，上麵部分是“老”字的腦袋，下麵的字“子”是兒子的子，這就是孝的跟腳，老的在上麵，才有了兒子。
有老才有小，有了爹娘才有兒女，兒子成為老子，這是必然的事情。
人類無窮盡地繁衍下去，這個孝道在我們華夏具有無可替代的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