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黑炎（4）
風貝月三日。
清晨的時光總是美好而寧靜的，尤其是對於長時間操勞某件事情的人來說，這段時光的價值無疑是任何東西都換不來的。
此刻，銀區的食堂中，除了早早起來準備精美而營養豐盛的早餐的工作人員外，隻有寥寥無幾的幾個學生在轉悠著，似乎正在研究自己早餐吃什麽。
很多人都是這樣的，研究早餐吃什麽花去半時，然後十分吃飯早餐……
但是有的人不是。
此刻，靠近擦的光亮的落地窗戶的位置，一個女孩靜靜地坐在白色的餐椅上，慢慢喝著麵前的一杯橙汁，旁邊擺著一個小盤子，上麵是簡單的油煎水鴨蛋和幾個小點心，以及幾個水果，這些就構成了她的早餐，營養液剛好夠，也不會吃了發胖……
當然對於穹鷹蒼鵬那樣的人來說，這點東西連塞牙縫都不夠的，吸一口氣就全進去了。
清晨的陽光緩緩斜射進餐廳，照在了女孩的頭發上，呈現出少有的兩種顏色……
因為她的頭發，本身就已經是兩種顏色了，那也是在某次戰鬥中留下的“光榮的印記”吧。
不時地有學生路過這個安靜的沒人打擾的角落，看到這個女孩安靜地低著頭吃東西，或者看著窗外，不少人似乎停下腳步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說幾句話，但是那女孩周圍散發著的氣場似乎就在告訴別人：“我此刻隻想一個人安靜呆著，誰也別打擾我”這樣。
……
“哎…”輕輕的歎息從女孩的嘴裏發出來，不知道在歎息著什麽，但是其中夾雜著不明顯的疲倦。
……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人多了一些，女孩看了一眼表，已經是快九時了，學生們一部分也起床了，當然是指那些起得早的，畢竟現在太陽升起得很早，不到八時就早早升起了，可是大部分人還賴在被窩裏不肯麵對清晨美好的時光呢，真是可惜啊。
……
“一個人嗎。”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同時一個人影出現在自己對麵，沒等自己做什麽或者說什麽，就坐了下來，同時把他挑選好的早餐，放在自己麵前的餐桌上，微笑著道：“不介意我坐下來吧。”
“你都坐下來了還問？”蘭禦風琴看著對麵的男孩，很難想象，這個人會在這個時候，來這裏，吃早餐？？
“嗬嗬，怎麽，你的眼神給我的感覺好像是我不該在這裏出現啊。”男孩笑了笑，棕色的半長發在晨光下顯出一種金子般的光澤，給人一種錯覺他的頭發是金子做的。
“的確。”蘭禦風琴撇了撇嘴，喝了一口果汁，道：“那麽請問，裂爐滅龍大人您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找我麽？”
“嗬嗬，你這個稱呼有些見外了，況且，我和奧火兄弟也是認識的，當初，藍韻之音你在台上演奏的時候，我和奧火兄還有他的表妹，就坐在一起，談論著你的演奏呢。”
“…”蘭禦風琴茶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驚訝，放下手裏的叉子，問道：“你和那家夥？”
“嗯。奧火兄弟被你的演奏折服了呢，說很精彩。”裂爐滅龍笑著道，同時喝了一口自己的牛奶。
“…”蘭禦風琴沒說什麽，隻是淡淡笑了笑。
“你感覺…還好嗎？”裂爐滅龍突然問道，話題轉移的很快。
“什麽還好嗎？我感覺一直不錯。”蘭禦風器你漫不經心地說道，同時往嘴裏塞了一片培根，道：“確切來說，我現在能活下來，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嗬嗬，雖然難以置信，但是奇跡似乎總會在你的身上發生呢。畢竟，那可是燃魂藥劑啊，理論上隻有風之藥劑效果的生機恢複藥劑才有機會挽救，但是…”裂爐滅龍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蘭禦風琴語氣變得冷了幾分，道：“怎麽，你不相信奇跡嗎？我覺得我能靠著那瓶藥劑打敗亡歌影冠，就是一個奇跡了，既然有了第一個，為什麽不能有第二個第三個呢？事實就是，我活下來了，大家都平安無事，這就夠了，思考那麽多追尋那麽多，就算得到了結果，有用嗎？”
裂爐滅龍有些驚訝於蘭禦風琴的態度，溫和地笑了笑，點頭道：“你說得對……不過…這次的事件…說實話，對我搓著很大呢…”裂爐滅龍似乎沒有在說笑，因為他的眼睛裏劃過一絲淡淡的頹廢。
“如果你的意思是你因為不是亡歌影冠的對手而備受打擊，那麽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去自殺了，北海之水的實力本身就不是人的領域了。”蘭禦風琴淡淡地道。
“呃， 是有一部分原因在裏麵了，但是……在這之前，我曾經和墨銀冷閣小姐打了一場。”此話一出，蘭禦風琴的眼神變得認真和好奇起來，說實話，這麽多年以來，學院城幾位預淬銀師的格局基本沒變過，墨銀冷閣是當之無愧的綜合實力排名的第一，綜合的實力不僅僅包括戰鬥能力，但是墨銀冷閣在很年輕的年齡就達到了南穀之火，這是很多人都無法企及的。
可是，裂爐滅龍同樣很知名，因為他也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大到了南穀之火，雖然比綜合成績可能不如墨銀冷閣，畢竟裂爐滅龍幾乎就是隻待在鐵區訓練，戰鬥的，可是如果單純論戰鬥能力的話，就不一定了，兩個人都是南穀之火，裂爐滅龍和墨銀冷閣誰更厲害這個話題，已經被討論了很多年了，卻依舊沒有得到結果……
“你是不是想問，我倆誰贏了？”裂爐滅龍觀察著蘭禦風琴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笑著問道。
“…”蘭禦風琴隻是聳了聳肩膀，笑了笑，表示是這樣的。
“不光是你，也不光是大多數人這麽多年的猜測，我和墨銀冷閣打一場，誰能贏，就連我自己這些年來也很多次想過，我能不能贏墨銀冷閣…”裂爐滅龍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隱隱帶著幾分自嘲。
“你贏了，因為你身上有燃魂藥劑，你是被派來代表學院城，三角聯合會等等來消滅亡歌影冠的，所以你應該是贏了。”蘭禦風琴說到。
“聰明。”裂爐滅龍笑了笑道，隨後又輕輕一歎，搖搖頭，道：“但事實上，那一場……是我輸了…”
“什麽？”蘭禦風琴有些驚訝，實際上，她是親眼見過裂爐滅龍的實力有多麽強悍的，他的實力甚至可以和現在那些學院城管理層們幾乎不相上下，對於裂爐滅龍的印象，就是三個字“快、穩、詭”裂爐滅龍的進攻速度非常之快，已經隱隱達到了一種極限，一般的人甚至守衛者都可能在沒反應過來前就輸了，穩指的是裂爐滅龍在保持著無比淩厲的攻勢的時候，他自身不單是一把鋒利的劍，更是一件堅固的盾，一般人保持淩厲的進攻的時候可能放手上會露出破綻，但是裂爐滅龍幾乎可以做到攻防兼備。
而“詭”指的就是裂爐滅龍在戰鬥中，戰術變化十分靈活多樣，招式甚至帶著幾分詭異，讓很多經驗豐富的敵人也措手不及，之前學院城被迷霧轉化的那些怪物包圍的時候，是裂爐滅龍帶著學院城為數不多的守衛者硬是把它們剿滅了，開出一條路來，雖然沒什麽人提這件事，但是之後先是在鐵區傳開來，緊接著就傳遍了學院城，裂爐滅龍一個人被多達百名的迷霧化的怪物包圍，幾乎毫發未損消滅了它們。
可是就是這樣的裂爐滅龍，即使是蘭禦風琴自己認為自己實力不錯，也從未有過“我可以打敗裂爐滅龍”這樣的愚蠢想法。
他，敗了？
“當時，大多數人都在，學院城的管理層們，還有聯合會的銀瞳議員，甚至副會長…呃，是另一位，墨銀息藤。”裂爐滅龍笑了笑，道。
蘭禦風琴默默聽著。
“當時，由於時間緊迫，亡歌影冠正在往我們這邊襲來，所以，副會長隻給了我們十秒息的時間，十秒息，我和墨銀冷閣，決出勝負。”裂爐滅龍輕聲地述說著，似乎就像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在闡述一樣。
蘭禦風琴輕輕道：“以你們倆的實力，全力以赴，十秒息..足夠了。”
“嗬嗬…”裂爐滅龍笑了笑，繼續道：“比試一開始，每一秒息，在我眼裏就像是一時一樣，每一秒息我的身體都在全力運轉，我的神經高度緊繃，我的大腦高速運轉，思考著用什麽樣的戰術快速解決墨銀冷閣，一開始，我是先攻的，甚至占了上風，墨銀冷閣以守代攻。”
“…”蘭禦風琴輕蹙秀眉，認真聽著，這對於她來說似乎是很重要的。
“在和她打之前，我在腦海中模擬了無數遍場景，可是真的到了現實，我發現，那些墨泥都是笑話…墨銀冷閣的能力是冰，我早就知道了，可我不知道的是…”裂爐滅龍說到這，眼中也是閃過一絲費解的神色。
“怎麽了？”蘭禦風琴追問道。
“她的冰魔力，似乎不完全單純的是冰魔力…就好像，她的冰魔力，有自己的意識和生命一樣，不用她自己費神指揮運作，就可以自動判斷是保護自己的主人還是攻擊自己的敵人，說實話…這種想法是在最後，我發現墨銀冷閣的冰屏障越來越厚，隻好全力一擊，隻要可以打破她的屏障近身，我絕對會贏，但是…我又錯了，墨銀冷閣一開始就沒有認真起來，或者說能逼她認真的人就沒幾個，我有幸…算是一個吧。可是，她認真起來的後果…更可怕，她的魔力就像是沒有上限一樣，極限的速度對她來說沒用，她的眼睛甚至都變成了冰藍色，周身幾米之內形成了死亡的冰凍領域，任何生物接近隻有死，我最後拚盡全力終於接近了墨銀冷閣，但是，等待我的，不是勝利……”
裂爐滅龍的眼神有些迷茫。
“…”蘭禦風琴默默聽著，但是拿著杯子的手，似乎在微微顫抖。
“我和墨銀冷閣麵對麵，但是我感覺我麵對的是一整座冰山，無法逾越，無法撼動…那一刻，我才明白，我輸了…無論是魔力的純度，還是戰鬥的反應，我都輸了…墨銀冷閣，絕對不是南穀之火初期的實力，至少是南穀之火中期甚至還要高！”
“……”
“但是到最後，她竟然突然停手了，然後選擇了認輸，我當時也蒙了…這樣的勝利……對我來說，是最大的侮辱。”裂爐滅龍的預期中帶著幾分恨意，那不是對墨銀冷閣的，而是對自己的。
……
“不好意思，失態了。”裂爐滅龍笑著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蘭禦風琴搖搖頭…
“好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先告辭了，以後再見吧，順便代我向奧火兄問好。”裂爐滅龍說完，起身，對著蘭禦風琴點點頭，帶上自己的寬沿帽子，壓了壓帽簷防止別人認出自己，然後離開了。
……
蘭禦風琴喝了一口橙汁，卻發現自己嚐不出來原本的味道了…無法想象，那個無比安靜的女孩，有那麽可怕。
…….
這時候，風絲機響了，把蘭禦風琴拉回了現實。
“…”蘭禦風琴平定了一下情緒，撥動其中一根絲線。
“風琴。”那是媽媽的聲音，蘭禦風琴道：“什麽事？”
“明天，你就收拾收拾，回家來，我們已經派了專門的車，在明天中午十六時銀區入口等你。”蘭禦青虹的語氣很平靜，可是….
“呃，這是為什麽，這麽突然，出什麽事了？”蘭禦風琴愣住了。
“…先不要問那麽多，你先回來，我們自然會告訴你，而且，還有不少的事情，需要你的幫助。”蘭禦青虹的語氣變得柔和了一些。
“可是媽，我能問問——”
“這不光是我的意思，更是你爸的意思…”這話一出，蘭禦風琴頓時沉默了，說會話，這世上，蘭禦風琴真沒怕過誰，要說她最怕的一個人，或者說最敬畏的一個人，那麽就是她的父親，當今蘭禦家族的家主，同時也是銀瞳三角聯合會的另一位副會長…
蘭禦恒空。
“風琴。”風絲機那邊聲音突然換了，換了一個男性的聲音，沉穩，溫和，磁性，但是隱隱帶著無法質疑的威嚴感。
“…爸…”蘭禦風琴什麽也說不出來了，麵對自己的父親，即使隻是通話，也好像他本人就在自己麵前一樣…
“明天回來，到家，我會詳細給你說的，趁著今天，和你的朋友們，告個別，好了，就這樣吧、”那邊掛斷了，自己的父親一向如此，說話言簡意賅，從不廢話，從不浪費一秒息的時間，哪怕是和自己的女兒……
蘭禦風琴摸摸收起風絲機……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然後，繼續吃起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