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墨銀（7）
周圍格外的寧靜，或者說，當“秘密”兩個字從墨銀景彡嘴裏說出來的時候，空瞳奧火就明顯感覺到一旁墨銀冷閣的不對勁了，墨銀冷閣低著頭，兩隻修長的手竟然在做著小動作：輕輕扭捏著自己的衣角。
墨銀冷閣一向是非常平靜的，這種小動作幾乎不可能有，而且她那雙淡然的紅色眸子，也帶著略微的局促和不安，甚至是……羞恥？那是什麽？空瞳奧火很久以前就發現自己對人眼神中所表達出來的內心情感異常的敏感了，而現在，他在墨銀冷閣的眼中看到了這種意外的神情…
她會覺得局促不安，甚至覺得很羞恥的感覺？就仿佛…自己被脫光了衣服晾在大街上被其他人看著一樣，隻不過現在這個秘密隻是對空瞳傲虎偶一個人說的，那就好像是…當著他的麵，讓墨銀冷閣脫光了衣服一樣。
“冷閣，不必不安，如果你真的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哪怕隻是你內在本能的選擇，那麽就做好你的一切都要被分享的情況。”墨銀景彡自然也知道墨銀冷閣很不安，但是還是決定說出來，空瞳奧火半張著嘴，他想說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什麽秘密，不想讓墨銀冷閣那麽覺得難受，可是0……
墨銀景彡也知道他要說什麽，隻輕輕搖了搖頭，就把空瞳奧火要說的話堵回去了。
“在說關於冷閣的秘密之前，我想…先說說你，奧火，或許之後，我再說冷閣，你會很好的接受了。”墨銀景彡的話讓空瞳奧火感到了不安……說說我？說我什麽？
“你的…秘密。”墨銀景彡露出一絲神秘的笑，那笑很慈祥，卻讓空瞳奧火有些不寒而栗……
“你一直以來都隱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你親自來到我麵前，我是不敢確定的，但是…現在，我能確定了，冷閣，想必也早就有模模糊糊的感覺了，今天，我也讓冷閣你心裏有個答案吧……”墨銀景彡說著，那雙平靜的眼睛，仿佛明亮了一些，看著空瞳奧火，緩緩道：“你身上…有著禁忌的，‘影’的力量。”
“咚——”空瞳奧火直接失去平衡坐倒在地，但是他絲毫沒察覺，而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墨銀景彡…這…這家夥不是人！絕對不是人！自己一直以來一直極力隱瞞的，隻有極少數幾個人知道的秘密…臉夜影會邦的人都……可
他怎麽……
“嗬嗬，別擔心，因為…我身上也有，”墨銀景彡輕描淡寫的下一句話，讓空瞳奧火再次驚呆，墨銀景彡，墨銀家族的大家主…竟然有著…影的力量？
“同樣的，冷閣…她也有的。”
……
空氣都凝固了一般，隻剩下空瞳奧火微微的喘息聲，墨銀冷閣低著頭，墨銀景彡帶著平靜坦然的笑。
“……”
“先起來吧，奧火，我沒有別的意思，可能，在你看來，影，這個字眼，單單是這個字眼，都被世間大多數的人，認為是絕對的邪惡，禁忌，可是…真的就是那樣嗎？我不這樣認為，你也不必衣服世界末日來了一樣的表情啊哈哈，因為你也知道了我和冷閣的秘密啊，。”墨銀景彡說著，對空瞳奧火輕輕眨了眨眼，竟然帶著幾分老頑童一般的調皮，空瞳奧火不得不佩服這位大家主，他的思維，沒人能抓住和猜透，但是，僅僅就這麽幾句話，他就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和他和墨銀冷閣，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這也是為什麽……冷閣她…對你有特別的感覺，或者說…她對大多數人都沒什麽感覺，無論男女，無論美醜，可是唯獨對你，由那種說不清的感覺，或者說：聯係。”墨銀景彡慢慢解釋著，空瞳奧火靜靜聽著，墨銀冷閣默默擺弄著衣角。
“奧火，你告訴我，你對那種力量的感覺，或者說，評價，是什麽？”墨銀景彡笑著問道，那種隨和的態度，那種不緊不慢的語氣，仿佛他們在聊著的不是什麽禁忌的東西，而是今天午飯吃什麽。
“…冰冷，恐懼，黑暗，死亡，總之…絕對是不詳的東西，讓人避而遠之的東西，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空瞳奧火低聲道，雙拳慢慢握緊。那一次次的召喚出影的力量的體驗，那種感覺…經曆過一次，永遠忘不了。
“是啊……但是啊…世事無絕對，世上，也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就像一把兵器，你用來殺壞人，那就是好兵器，你用來作惡，那就是邪惡的兵器，影…就是一種武器，一種極其難以掌握，但是如果你能夠正確使用…會發揮無法想象的效果的武器……”墨銀景彡說著，輕輕指了指自己的心髒，目光淡然，道：“沒有那種力量…你今天就不會和我這個老家夥在這裏聊天了，冷閣…也可能生下來就見不到她的爺爺了。”
“您的意思是？”空瞳奧火已經猜出來了…
“是啊……”墨銀景彡長歎了口氣，看著遠方的天空，仿佛在看著自己不堪護回首的過去……
“我現在的生命…就是靠著影的力量，維持著…否則……我已經是一堆枯骨了。”
“…”空瞳奧火難以相信，那種禁忌的力量，竟然也有這種“拯救”的效果？
墨銀景彡看了看沉默得墨銀冷閣，突然柔聲道：“冷閣啊，可以麻煩你去爺爺的書房，找一本叫做‘微影論’的書嗎？”
墨銀冷閣稍稍楞了一下，看著自己爺爺溫柔似水的目光，輕輕點頭，起身，帶起一陣淡淡清香，披著金色的陽光紗衣，離開了。
此時，隻剩下空瞳奧火和墨銀景彡了。
“奧火，我支開冷閣，是因為接下來咱們的談話，最好別讓冷閣聽到的好。隻有你，和我，我早就想和你，單獨談談了。”墨銀景彡看著空瞳奧火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期許的神色。
“我…我有什麽資格——”空瞳奧火沒說話，墨銀景彡笑著道：“傻孩子，沒有誰，是生下來就被定為了三六九等的，即使是如今的姓氏，但依舊有不少的無姓氏之人，靠著自己獨特的人格魅力和努力天賦，達到了那些即使有著六大姓的人一輩子也達不到的高度，不是麽？”
空瞳奧火想到了一個人，那也應該是最典型的的例子吧。
“看來你我想的是同一個人，蘭禦青虹，當今蘭禦家主蘭禦恒空的妻子，同時，也是你心裏那個女孩的媽媽。”
“咳咳，那個……您有些…誤會了。”空瞳奧火臉色微紅，墨銀景彡像是親切的長輩一樣，笑了笑，搖搖頭道：“奧火啊，不用如此，在我眼裏啊，你們即使已經成年了，但是你們見到的還是太少了，愛情這種東西，不是說今天我看你一眼你看我一眼，咱倆對上眼了就是愛情了，也不是說郎才女貌，或者一塊經曆過幾次所謂的‘困難’那就是愛情了，那都不是，告訴你，那隻不過是內心的悸動，隻不過是一時的衝動和激情，真正的愛情…”墨銀景彡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淡淡的懷戀…
“是唯有時間和漫長的一生，才能檢驗出來的。”
……
空瞳奧火認真聽著，不知為什麽，那些大道理，從墨銀景彡嘴裏說出來，就有種不同的感覺。就好像隨便一個人說：你要好好學習努力，你覺得和沒聽到一樣，但是換做墨銀景彡說出來，就不太一樣。
“所以現在，無論是你也好，蘭禦風琴也好，冷閣也好，你們還年輕，你們根本看不清未來你們的道路會如何，也不會就確定這一生的人就是誰了，愛情是一個相互選擇和考量的過程，多少人傻乎乎地一廂情願地認為，他，或者她就是自己一生的人，那樣，才是會葬送掉自己的一生啊。奧火，我再說現實點，買東西還要三挑四選，更別說愛人了。很多時候，人們沒有見到好的，見到了好的人就認為那是自己一生的摯愛，可是他沒想到，那隻不過是第一個好的人，後麵還會有更好的，更合適的，但是都被自己這種自我催眠和暗示默默排斥掉了，可能那第一個印象很深刻，但是卻未必是你最終的和最合適的人啊…”
空瞳奧火默默點頭。
“嗬嗬，所以啊，人，雖然既有感性，又有理性，但終究還是偏向於感性的，因為我們是人，有七情六欲，會被我們的心欺騙，我們自己欺騙自己，卻忽略了我們真正想要的和期待的，你，能明白嗎？”
“……嗯。”空瞳奧火覺得墨銀景彡說的還真有點道理……
“我剛和你說了我和冷閣都有著影的力量，但是，不同的是，我的，是後天的，是在我不知情不情願的情況下，影滲入了我的身體，奪走了我的一部分，卻讓我能夠苟延殘喘至今…否則，當時快四十歲的我…估計是活不下去嘍。”墨銀景彡帶著些輕鬆詼諧的語氣說著自己的過去，空瞳奧火雖然很好奇他究竟 經曆過什麽，但是也沒多問。
“哈哈，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可是冷閣…卻不一樣…她和你一樣，都是，天生的。”墨銀景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歎惋和憐愛，甚至愧疚？？
“我也是…天生的，大概…”空瞳奧火終於知道，為什麽自己和墨銀冷閣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有一種說不清的聯係，或者說親近感，而墨銀冷閣也總是有意無意願意和自己接觸，原來……
我們有著共同點。
影……
“但是，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任何東西，都是有代價的，哪怕是厄運…影，雖然給了你和冷閣不一樣的能力，可是…也會剝奪你們的某一部分東西，奧火…你是沒有魔力的吧。”墨銀景彡輕聲問道。
“嗯…我生下來…就沒有魔力…因為這個，嗬嗬，也時常被別人嘲笑呢。”空瞳奧火自嘲道。
“不惜如此，奧火，沒有人生來是完美無缺的，況且…就是沒有魔力，你也比太多的人優秀的多了，我是這樣認為的。我也相信，冷閣的眼光。”墨銀景彡鼓勵著道。
“嗬嗬那個…太過獎了，我其實……”
“…你有了影的力量，代價是你不能使用魔力。那麽，你能猜到，冷閣的代價，是什麽嗎？”墨銀景彡直視著空瞳奧火的眼睛，空瞳奧火不知為什麽，內心深處，有一種淡淡的刺痛，腦海中，那個一頭銀色發絲，一雙永遠那麽平靜的淡紅色眸子浮現出來……沒有任何表情……
難道……
“你可能已經有猜想了，哎——”墨銀景彡歎了口氣，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喃喃道：“我之所以支走冷閣，就是因為，這個真相，我從未告訴過她…冷閣她……”墨銀景彡顫抖著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上半邊臉，仿佛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都會像一把刀子一樣，無情地割傷自己的孫女……
“生來…就失去了做一個普通女孩的資格…她的所有情緒，喜怒哀樂，都幾乎被影…弄沒了…她不會傷心難過，不會哭泣，不會恐懼，可是…也不會因為得到第一名而高興，不會因為美味的食物高興，不會去愛美打扮自己，更不會…對優秀帥氣的男孩子…動心，因為…她的‘心’，已經被影，吞噬了。”
……
“你知道嗎…作為她的爺爺，我看著我孫女…像一個極其優秀的人偶一樣，成長…長大…冷心雖然很頑皮，但是好歹冷心有著自己的情緒，有自己的心，可是冷閣..她……但是冷閣非常懂事，她知道我很看中她，她知道我希望她能在學院城為墨銀家族爭光，所以即使她對這些學習之類的不感興趣，還是會去學，因為她連‘厭惡’這種情緒都沒有！”
空瞳奧火看著情緒有些不穩定的墨銀景彡…自己也默默握緊了拳頭。
“每次，冷閣回家，以非常平淡的語氣對我說：爺爺，我這次得了第一。你知道嗎，我的心情，再也沒有絲毫的高興，我多麽希望，她能對我說：爺爺，我不想整天學習看書了，我想打扮，我想去逛街，我想去交個男朋友，我想去旅遊……那些在普通女孩子身上再普通不過的現象，到了冷閣身上…是遙不可及的。”
……
“但是，那孩子也會感到孤獨，空虛，那種無法形容的，你知道嗎，奧火，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再也感受不到‘可怕’這種情緒了，最空虛的是自己連‘寂寞’本身都沒概念，冷閣…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哪怕一秒息……她一直，都在為家族的榮耀活著…即使我已經不知道…勸過她多少次，讓她不要再這樣了，可是……”
墨銀景彡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空瞳奧火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聯想到之前墨銀冷閣的一舉一動，他終於懂了…原來，那才是最寂寞的人……
“但是，當她遇到你的時候…你知道嗎，奧火，我看到了，一絲轉機……因為，你，對冷閣，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