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蛋糕
苗淼回頭，臉上顯出微微詫異的表情，隨即又很快鎮定下來，起身：“何老師好。”
“坐。”何國良拍拍苗淼的肩，在苗淼的對麵坐下，“最近過得怎麽樣？很久沒有你的消息了，剛剛看到你，我還以為我認錯了人。”
苗淼笑笑：“過得還不錯。”
何國良是苗淼高中時期的班主任，也是苗淼父親的好友。苗淼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師，且都是那種桃李滿天下的類型，當初很受學生歡迎。父母的葬禮上，來了不少學生。
“這幾年你都去了哪裏？”何國良歎息，“當初你父母的葬禮之後我們就失去了你的聯係，連伸出援手都做不到……”
“也沒有去哪裏。”苗淼輕笑，“其實也還好，父母生前都買了保險……車禍，也有理賠，我過得不算艱難。”
“哪裏是經濟上的問題。”何國良皺眉，“我是知道你家情況的，你家沒什麽親人，父母去世，你就是一個人了……”
“那都過去了何老師。”苗淼抬頭看著何國良，笑得沒有一絲陰霾，“我現在結婚了，過得很幸福了。”
“結婚了？”何國良愣住，“和誰？你這孩子，這麽大的事，不管怎麽說，你都應該和我們說一聲吧！”
“婚禮辦得有點匆忙，是我的不是。”苗淼很是抱歉。
何國良瞪了苗淼一眼，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晚輩，許久，在苗淼不知所措的情緒裏才緩緩歎口氣：“算了，隻要你現在過得好就行了。今天是你父母的祭日，你老公沒有陪你一起嗎？”
“他有點忙。”苗淼隨意的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你很久沒有回家去過了吧？我看那房子門口都落灰了。”當初苗淼一家人住在教師小區，和何國良就是上下樓鄰居關係，“你偶爾也回去打掃一下吧，別就這麽荒廢了。”
苗淼的睫毛微微一顫，笑了：“好啊。”
本來是沒有回家的打算，可是被何老師這麽一說，苗淼卻覺得，好像自己應該回去。
哪怕是觸景生情也好呢。
“師母最近還好嗎？”苗淼換了話題。
“身體還不錯，就是老提起你。你當初畫畫那麽有天賦，她是把你當半個女兒看待的，特別喜歡你。”何國良笑著說，“有空回去看看她吧，她老念著你。”
苗淼點頭：“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她和何國良說了許多，大多都是在小心翼翼的避開那次慘烈的車禍，聊聊近況。分別的時候，何國良留下自己的電話，讓苗淼遇到困難就給他打電話。
真的，世界上還是善良的人多。她這輩子遇到的冷漠，大概都在出車禍的那段時間，在那個肇事者和幫凶的身上用完了。可是即便這樣，苗淼覺得自己也還是小心眼的。
人總是記不得自己遇到的好，但是卻遇到的一點點壞卻斤斤計較，吃不得一點虧。
她這樣形容自己，自嘲兩聲。她就從來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從來做不來以德報怨這些事兒。
悄悄的，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苗淼終於還是回了一趟家。
多年不曾回去的家。
當初事發突然，她忙著準備爸媽的後事。葬禮過後不久，她就被季白發現情緒有問題被強製性送去了醫院，之後就真的再也沒回來過。家裏落了厚厚的一層灰，靜靜的銘刻著這些年來她對這個曾經是“家”的地方的深深忽視。
沙發上還有一件她當初隨手脫下的外套，冰箱裏的東西早已經腐爛，發出了惡心的味道。這裏已經沒有“家”的氣息了。
苗淼走到自己房間，“唰——”的一聲拉開窗簾，然後被那滿屋子的灰塵給嗆得咳嗽起來。
吸入肺腑的都是讓人窒息的氣息，苗淼放在窗台上的手瞬間握緊，仿佛有那麽一瞬間回到那無比灰暗的日子裏……
沒關係的苗淼，你可以的。
她屏住呼吸，許久，才睜開眼睛。房間內的一切都還是原樣，可是那些已經留在記憶裏的東西就讓它們消失好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嗎。
掏出手機，她給家政公司打了電話，請他們派人來這裏打掃，鑰匙就放在門口的毛毯下，費用會網絡支付。
她走得沒有一絲留戀，甚至都不曾去看一眼牆上的日曆。
那日曆永遠停留在四年前出車禍的那一天，再也沒有翻動過。旁邊還有紅色的備注：女兒明日生日，記得準備大餐和蛋糕。
時至今日，恍如隔世。
A市，慕寧遠傍晚正打算出門。管家將之前他吩咐下去的禮物遞給慕寧遠：“少爺，夫人回來若是問起你的行蹤……”
“老實交代就好。她知道今天是挽簾的生日。”慕寧遠漫不經心的開口。剛打算出門，就發現有人按門鈴。
他和門外的快遞小哥都同時愣了一下。
小區的保衛嚴格，快遞員幾乎都是不可能進入小區的。慕寧遠一邊在心裏不滿保衛員的疏忽，一邊看著快遞員：“什麽事？”
快遞員也有點驚訝於慕寧遠的出現，愣了一下才開口：“先生您好，這是有人在我們店裏訂好的蛋糕，請您簽收。”
“蛋糕？”這下，愣住的人變成了慕寧遠。
遠在老家的苗淼接到一個國際電話：“收到我的禮物了嗎？”
“恩？禮物？”彼時苗淼剛走出小區，這裏是教師小區，很多熟人，她花了一些心思才算是避過了所有熟悉的人，便有點心不在焉。
“沒法兒回來給你過生日，不過這每年一個的生日蛋糕也還是少不了的。怎麽？你還沒收到？”遠在設拉子的林淺疑惑的道。
“你送到哪個地址的？”
“還能有哪個？你現在的居住地址啊。”
“哦，我回老家了。”苗淼淡淡開口，“不在那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也對，你今天是該在老家的，我都忘了。”
林淺和苗淼也算是多年好友了，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林淺和苗淼之間也有那麽一點意思。兩人是高中同學，也有不同的生活軌跡，隻是這麽多年下來，苗淼發現，林淺竟然是自己唯一一個到現在還保持著聯係的好友了。
“有打算什麽時候回國嗎？”苗淼不欲提前那個傷心事。
“不知道，還得再等一段時間吧。”林淺笑著，“看他的反應再說吧。”
“有時候真敬佩你的孤注一擲。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樣的勇氣。”為了追一個男人跑遍了大江南北，聽起來多浪漫不是？其中的酸甜苦辣也隻有自己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