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墓園的錯過
喧鬧的煙火大會之後,這座城市再度歸於平靜。
慕寧遠雙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的霓虹,臉上的表情很是平靜。
腦海中不其然回想起苗淼看著他,張口欲言的模樣。
她當時,是想和他說什麽話呢?
慕寧遠自嘲的一笑,算了,都過去了。
畢竟,各自都已經有了新生活了。
大概隻有他心底深處,才知道,當他看到容睿手肘掛著女士圍巾出現的那一刻,是什麽滋味了吧。
他再看了一眼窗外的繁華,伸手,將窗簾拉過來。
他不知道,這一個簡單的轉身,就讓他平白錯過了好多年。
初一是個好日子,苗淼從來沒有覺得這座城市如此暢通過。她和班清逸的行李不多,皆隻帶了常用的東西,準備其餘的東西等回去了再購置。
容睿不知道是有什麽事,一大早就離開了,不過給苗淼留了司機——畢竟一個孕婦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那麽多東西要帶走,著實不太方便。
苗淼倒是也沒有矯情的拒絕。自從她懷孕之後體質變化,開始有點暈車。容睿的司機別的不說,技術是一等一的好,一路上幾乎沒有任何顛簸,讓苗淼也好受了很多。再加上到達機場之後也有人幫忙辦行李托運之後,苗淼不由得感歎一句,怪不得那麽多人處心積慮想往高處爬,身居高位,確實用不著事事自己動手,自會有人將一切辦理妥當。
班清逸還是第一次坐飛機,一路上都顯得有點不安焦慮,還好苗淼買的是頭等艙,年初一客流量也不大,飛機行駛過程中也還安靜,班清逸身上搭著毯子,靠在苗淼的肩上淺淺的睡了一會兒。
等下了飛機,自有林淺負責接待。
“我該說什麽?歡迎……榮歸故裏?”林淺穿著風衣牛仔褲,行事利落幹脆。苗淼是孕婦,她便一個頂兩,一手拉著一個行李箱,苗淼全程隻負責牽著班清逸的手,三人從機場出來,招了出租車。
“先過去看看房子吧。”林淺和司機一起將行李箱放進後備箱,“這兩天你們暫時在我家將就著,那邊屋子大,我已經率先打掃過一邊了,不過要添置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等將一切收拾妥當,你們再搬過去。”
“你倒是都安排好了啊。”苗淼眯著眼睛笑。
“畢竟是我隔壁鄰居,我也是要發揮一下鄰裏間的友好熱情嘛。”林淺坐在副駕駛,朝苗淼眨眼,“再說了,我可是你孩子的幹媽,以後我孩子要住的地方,我自然是要上心的。”
班清逸偏著頭,不太理解林淺話裏的意思,他勾著苗淼的手指,指尖撓撓苗淼的掌心。
“這位是我的好朋友,以後也會對你好的。”苗淼笑著為班清逸整理了一下他被窗外刮過的風吹亂的發梢,“清逸不要排斥她。”
班清逸看了苗淼一眼,又盯著林淺看了幾秒,最後移開了視線,繼續發呆。
林淺撇嘴:“這種悶油瓶也就你受得了了。”
她可不管班清逸是不是有自閉症,畢竟要一直照顧班清逸的人也不是她。而在林淺看來,她對班清逸這種類型的男子,最是沒轍。
異性過分的沉默,總會讓她想起記憶中的某個男人。
即便如今也慢慢可以學著淡然麵對,但是有些記憶,能不想起還是不要想了,又不是什麽光榮事跡。
林淺從後視鏡瞥了一眼苗淼,坐直身子,手肘撐在車窗上:“什麽時候去祭拜一下叔叔阿姨?我也一起。”
“算了吧。”苗淼看著窗外,扯著嘴角,“到時候我一個人去就好,你幫我照看一下清逸就行。”
林淺頓了一下,開口:“也行。”
車子一路行駛,從新城區開往舊城區。路過古老漫長的護城河的時候,苗淼看到有些孩子站在河邊打水漂。
記憶恍惚了一下,她記起自己當初也曾經柔柔弱弱的站在河邊上,看著別人玩得一手好水上漂,自己就隻能在一邊鼓掌的時光。
好似,那些回憶都已經太過遙遠了……
再回到來時的地方,一切都已經麵目全非了。
苗淼花了整整一周的時間,徹底將新房子收拾出來。班清逸很喜歡這所房子,古色古香的小院子,處處透露著精致的小閣樓,還有空氣裏漂浮著的沉香味兒,隔絕了大城市的浮躁,好似一切都慢了下來。
所以初七的時候,苗淼讓班清逸在林淺的花店待一會兒,她有點事要離開一下下,班清逸破天荒的,隻是遲疑了一下,就點點頭,要她,早點回來。
苗淼便打車直奔墓地。
她回來的次數其實不多,每逢初一十五,也不曾給父母燒過一分錢。城裏麵這些東西都是禁止的。
她拎著一瓶酒,一瓶苦瓜汁,穿著厚厚的長款羽絨服,厚底的雪地靴踩在台階上,寂靜,無聲。
墓碑很幹淨,想必她不在老家的時候,總也還有人記得自己的父母。
苗淼緩緩在墓碑前蹲下來。
她的肚子還不怎麽出懷,下蹲的這個動作便不太困難,隻是她還是下意識的小心翼翼。
取出酒,取出酒杯,擺在墓碑前麵,一杯酒,一杯苦瓜汁。
一杯敬父母多年的恩重如山,一杯敬自己過往無數的苦難。
苗淼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靜,心裏的傷痛經過那麽多年的療養,終於也逐漸痊愈,隻剩下一個醜陋的傷疤。
“爸,媽,新年快樂。”
“我懷孕了,是個女孩兒,你們很快就有外孫女兒了。雖然成了單親媽媽,但是好在孩子的父親是明朗的——雖然我有告知孩子的父親這件事,不過他沒有反應,我也不知道他是沒有看到,還是選擇了漠視。”
“但是你們放心,我目前的身家,足夠支撐我的孩子好好的長大。”
“女兒不孝,這麽多年來也沒看過你們幾次。”
“還打著你們的名義,拒絕了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也直接導致了我的孩子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但是我過得還不錯。事到如今,也終於學會了放下和釋懷。”
“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在那邊,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幸福快樂的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她至今還介意慕寧遠曾經對自己無心的傷害嗎?
誰知道呢。
隻是苗淼在一直沒有等到慕寧遠的回信的時候就已經明白,沒有任何人會一直站在原地不動等著自己的回頭的。
她發出的那條短信,就當做是她懷孕之後的母性泛濫,多愁善感,一時的頭昏腦漲想要複合的不理智的不現實的幻想好了。
她端起小巧的酒杯,飲盡苦瓜汁。
然後將杯中的酒倒在墓碑麵前,站起身。
“爸,媽,山上有點冷,我就先回去了。”苗淼將精致的酒瓶擺在墓碑前,拎著裝著苦瓜汁的瓶子,轉身離開。
山上細碎的腳步遠去,不知過了多久,一名著黑色西服的男子緩緩從山腳下走來,問了守陵人苗家夫婦的墓碑位置,徑自往那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