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是真的離去了
客廳裏大家還在討論，安舒音躡手躡腳地避開他們走到了後門。
長可及地的披風幫她擋了不少的寒意，她快步走在蜿蜒的小道上，沒走多久，就看到了她最熟悉的身影。
“慕泉？子煜？”慕泉的懷裏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用布包包著。看見安舒音的到來，他將遮住孩子麵龐的布往下拉了拉。
“孩子沒事。”他說著將孩子遞給了安舒音。
感覺得到她手的微微顫抖，他的心裏忽然充滿了內疚。對於一個剛剛生產完就看不見自己孩子的母親來說，的確是殘忍的。
“為什麽想到把孩子送回來？林天羽不生氣嗎？”末了，她抬起頭來看著慕泉。慕泉愣了一下：“這是你的孩子，本來就應該歸還。”
安舒音看著他，嘴角慢慢揚起了一抹苦澀的微笑：“這是我拉著你的手，我們一起努力生下來的孩子。”
慕泉的喉結動了動，半晌才開口：“是啊，你當時可真用力。”
安舒音將孩子抱攏在胸前：“你怎麽不去醫院，我聽說，尹秋她早產了。”
慕泉頓了頓：“已經生了。”
原來如此。
安舒音抿了抿嘴唇：“你當爸爸了，恭喜。”
慕泉忽然低下頭來在安舒音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安舒音想要後退的腳步頓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為什麽？”
慕泉在唇前輕輕豎起了食指：“目前，聶一隻給我一個人說了，請你保密。”
安舒音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慕泉卻已經後退了一步：“這事關他的人生，我告訴你是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才會無所顧忌。”
安舒音看著他的眼睛，那雙清澈的眼睛此時又浮現出了她所熟悉的清澈透明。
她張最想要說什麽，卻見慕泉拿起了電話，沒講幾句話，就看見他的眉皺起：“好，我馬上過來。”
安舒音小心地問著：“怎麽了？”
“尹秋大出血，已經陷入昏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安舒音，又看了看她懷裏的孩子，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安舒音喃喃：“尹秋，請你堅持。我給不了慕泉的愛，隻有你可以。”
然而，當慕泉趕到醫院的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尹素趴在蓋著白布的尹秋身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慕泉呆呆地看著還沒來得及更換的床單上一片血紅，雙腿甚至在打顫。
“醫生……醫生呢？”慕泉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看著站在一邊的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有些失控地怒吼。
在場的醫生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此時的慕泉就像是一個獅子，誰也沒有勇氣去再去惹怒他，都在一邊畏縮縮地看著。
聽到他的聲音，尹素忽然站了起來。她跑過來抓住慕泉的衣領：“都是你的錯！要不是昨天……昨天，姐姐才不會早產！都是你們的錯！”
慕泉抓住她的手，想要她鬆開，但是尹素抓得很緊：“姐姐剛生產完，你到哪裏去了！”
見她就要失控，站在一邊的聶一連忙衝過來將兩人拉開：“尹素，你冷靜一點！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誰都不願意！你冷靜一點！”
慕泉將臉別開，尹素還在和聶一吵，他緩緩地走到尹秋身邊，輕輕地撩開了她的白布。床上，尹秋臉色蒼白地躺著，嘴唇沒有了血色。
他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耳邊還不斷充斥著尹素的哭喊聲。聶一看見南宮萱的到來，連忙向她求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哭喊得沒有了力氣的尹素弄出了病房。
聶一長抒一口氣，將病房的窗簾拉上。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走的時候不是都還好好的嗎？”慕泉看著在他身邊慢慢坐下的聶一：“孩子都已經生出來了，為什麽會……”
聶一看著他，又低頭看著尹秋的臉：“因為早產，再加上本來尹秋的身子底子就很差，出血時身邊又沒有人，所以……”他沒再說下去，慕泉的臉已經越來越低沉。
“把這家醫院告了。”他淡淡地說。
聶一點點頭。慕泉輕聲歎了一口氣：“我們三個人，她還是先走了。”
聶一咬著下嘴唇，說不出話。慕泉沒去拉住她的手，他隻是看著她的臉，看著她已經沒有生氣的軀體：“當時娶她的時候，就以為她隨時都會走，就隨時都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但是沒想最後不是胃癌卻還是走了，是因為為我生孩子走的。這次，是真的離去了。”
當年離開的時候，他也以為她是離去了，但是她回來了。然而這次，她是不會回來了，永遠地不會回來了。
記憶裏那個青梅竹馬喜歡著的女孩，再也不會睜開眼，對他笑了。
尹秋死了，按理說他應該不會這麽難過的，但是他現在心裏像是有一塊東西堵得慌，這不同於當初聽到安舒音和蘇哲離一起出國，不同於聽到他們訂婚，也不同於親眼看到安舒音穿上美麗的禮服成為蘇哲離的未婚妻。這種難受，就像是從他的身上，挖下了一塊肉一樣，直痛到了他的心裏。
聶一看著他通過深呼吸來抑製，自己也忍不住有點想哭的衝動。他看著慕泉：“老大，真的要我去福利院領一個孩子嗎？”
“唔。”慕泉皺著眉頭想了想：“嗯，這樣我就不需要每天往家裏跑，那也就不是我的孩子了。”他和尹秋的孩子，雖然不希望她可以得到多少父愛，但那也畢竟是尹秋留給他的最後的東西，他不想讓她受到林天羽的荼毒。
“這件事瞞著任何一個人，就像瞞你的那件事一樣，畢竟斷絕父子關係這件事說出去，對你的影響也不好。”慕泉看著他：“你出去吧，我想和她待會，待會我會送她去太平間。”
聶一站了起來，看著他：“三個人走丟了一個，你還有我這個兄弟呢。”
慕泉無力地笑笑：“我知道。”
聶一輕歎一聲，走出了病房，撥開還想看熱鬧的病人，往院長辦公室走去。
慕泉聽著開門瞬間的吵鬧聲，無力地笑笑，像是卸下了所有堅強的偽裝，終於有淚水流下。這是他第一次為尹秋流淚，也是他最後一次。
想起之前他在娶她的時候說過的，他不會再愛上她。這麽些年，他的心始終在安舒音的身上，甚至分不出一點到她的身上。可是記憶裏的尹秋始終是微笑著包容，始終站在一邊，看著網上到處傳遍的緋聞，她始終不過問一句。
她是個持家的好妻子，可是卻遇到了他。
此時，他的心裏湧起一股內疚。想要去挽回，已經不可能。他抬起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像是想要將心裏的一切苦惱全部清除掉，可是這樣，心裏就更難受。
“你的故事是我怎麽也無法忘記的傷痛，你的笑容還在我夢裏回蕩……”慕泉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遲疑片片刻接通。
蘇哲離清澈的聲音傳來：“慕泉，我同意將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給林氏。”慕泉微微一愣，難道安舒音沒有告訴蘇哲離孩子已經送回來了嗎？
“沒有必要了，孩子都在你們那裏了。”慕泉低頭看著尹秋修長的手指，以及因為用力而抓得破破爛爛的床單：“現在沒有威脅，就不用這樣了。”
“我和我的下屬就算是被你們趕出來了，現在蘇家的公司裏麵你可以任意安排林氏的人進去，原來的員工全部跳槽，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蘇哲離說話一點也不客氣，慕泉微微皺眉：“不是我想收購你們，是……”
“你是林家的人，你爸做的，最後還是會變成你的。”蘇哲離打斷他的話：“所以，這之後，就不要再來騷擾我們的生活了。”
說完，蘇哲離果斷地掛斷了電話，慕泉的手無力地滑下。
這時，醫生推門進來，要把尹秋推到太平間去。
慕泉應了一聲，搖晃著站起來，沒提防眼前一片漆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病房裏頓時亂成一鍋粥。
安家，安舒音忽然抖了一下，手裏的小被子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