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231.不假思索的選擇
由始至終，她都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雙手被反綁著，她也一動不動的，甚至連呼救都沒有。
她知道，在這些人手中，死，是遲早的事，既然沒有了生的希望，就不要多無端的請求。
況且，她心裏清楚，唐允來這裏，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孟家雨。
那天，百裏奇跟唐允視頻的時候，她就在一邊，隻不過，攝像頭沒拍到她，唐允也就看不到她。
可她卻把唐允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個從容，雷打不到的男人，隻有在心愛的人受到危險的時候，才會露出那樣跟他往日不符的驚慌吧。
從頭至尾，她都沒聽到唐允跟百裏奇問她一句，哪怕替她說一句情都好，她從最初見到他時的喜悅，漸漸地變成了失望，甚至是絕望。
所以，再一次看到唐允的時候，沈意的臉上幾乎沒有半點波瀾，哪怕唐允是來救人，他首先要救的，應該會是孟家雨吧。
孟家雨嘴裏的棉布，被拿了下來，緊接著，孟家雨的哭聲，便在這密閉的空間裏響起，“允，救我，我不想死，允，快救我，救我……”
唐允的目光，剛剛適應光亮的時候，便不動聲色地停在沈意的臉上。
她臉上毫無波瀾的平靜，讓他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總之，看著她的表情，他的心髒就仿佛被她捏住了一般，很難受，卻無法發泄出來。
他不敢將目光停在沈意身上太久，他很快便將目光轉移到了百裏奇的身上。
“百裏部長大老遠把我請到這裏來，不如直接點，要跟我談什麽？”
他強裝鎮定地跟百裏奇交涉著，等到他安排的人到了，一切就可以隨機應變了。
百裏奇坐在椅子上，心裏明明對唐允恨得咬牙切齒，可表麵上，還是像對待客人一樣。
似乎沒有直接跟唐允談最主要的事情，而是若有所思一般地吸著口中的雪茄，長長地吐出了一口煙圈之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的家族，在我才剛滿月的時候，便離開了Z國，我們兢兢業業，努力向上，四十年過去了，我一步步走到了A國特勤部部長的位子，其中的艱難和阻礙，對出生在唐家，成長路上從來沒有過坎坷的唐上將來說，恐怕是想象不到的。”
唐允挑了挑眉，沒有回答，對於百裏奇的話，他並不否認。
百裏家族早在五十多年前，他的父親百裏尚因為勾結敵國，賣國求榮，幾次被Z國政府驅逐。
期間差不多十年的時間，百裏奇出生後不久，整個百利家族從Z國逃出，去了A國，百裏奇從一個沒有身份，沒有戶口的外族人士，成了A國舉足輕重的國防部部長兼特勤部部長，這其中所付出的能耐和艱辛，唐允雖然不能感同身受，可也是能理解的。
隻可惜，他這樣的毅力，用到了不該用的地方，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那也就怪不了他了。
他知道，百裏奇這麽多年做的努力，跟極端分子勾結，在世界各國製造暴亂，最終的目的，還是想跟Z國好好幹一架，目的，自然是為了報當年百利家族被驅逐出境之仇。
唐允斂著眼眸，薄唇微微抿著，等著百裏奇繼續說下去。
他將自己這麽多年所受的委屈，為了登上國防部部長而做的非人一般的努力，都細細地跟唐允說了一遍。
這中間，沒人打擾他，也沒人敢打擾他。
就連怕得一直在哭的孟家雨，也安靜地閉上了嘴，不想因為自己打擾了百裏奇“講故事”而死於非命。
這足足講了有一個小時，唐允始終一言不發地聽著，從未發出一點聲音。
突然間，百裏奇將目光轉向了他，目光從一開始的迷離變得狠厲，陰鷙。
“如果不是你，我的計劃不會失敗，如果不是你哥哥唐禦，早在十年前，我已經讓Z國成了曆史，匍匐在我的腳下，我整個家族所受的恥辱，也早在十年前，重新拿回了尊嚴，所以，你們唐家的人，都該死！”
百裏奇的臉上，因為情緒激動而凸起了青筋，濃密的絡腮胡也掩蓋不了他臉上的怒氣和殺氣。
唐允的眼角，抽了抽，百裏奇突然間激動起來的情緒，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努力地平複下心頭的不安，開始安撫百裏奇，道：“我大哥已經被你們的人害死了，難道還不夠嗎？”
“夠？”
百裏奇仰頭大笑了起來，像是在聽一個大笑話，“一個唐禦的命，能抵得上我整個百利家族的尊嚴嗎？”
“那百裏部長還想要什麽？”
唐允擰了下眉，明知故問道。
他這句話剛說出口，一把槍，已經抵在了他的額頭上，百裏奇幾聲陰冷的低笑，在他的頭上方傳來，“我要唐家跟我作對的人，都要為他們所犯的錯贖罪。”
沈意原本波瀾不驚的眸子，在看到唐允的頭，被抵住槍的那一刻，猛地一顫，心，跳出了嗓子眼。
終究還是放不下他啊。
在她驚恐不安的眼神中，唐允卻始終鎮定自若，他從來不怕死，他怕的是，小意在他麵前死去，因為他的錯而死去。
“既然這樣，我已經在你手裏了，你對付我一個人就行，把我未婚妻放了吧。”
他的口氣淡淡的，聽不出是在請求，可以唐允這樣的身份，對著百裏奇說出這句話，跟請求也沒什麽區別了。
同樣，他的話，由始至終都沒有提到沈意，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一個透明，就是連求情的時候，也不需要捎上她。
沈意默默地看著唐允談笑風生的模樣，眼底和心底一並刺痛了。
“放心，放嘛，總是會放一個，就看唐上將你怎麽選了。”
百裏奇將抵著他額頭的槍拿開，陰鷙的目光，才孟家雨驚恐的臉上和沈意波瀾不驚的眸底一掃而過。
而後，重新回頭對唐允道：“我跟唐上將交手了這麽多年，彼此都有感情了，這麽讓你孤單的死去，我也不忍心，現在，唐上將隨便挑一個，你想讓誰陪你一起死，我就成全你。”
槍，在孟家雨跟沈意之前，來回晃著。
唐允的心，每次看到他將槍抵著沈意說話，他就恨不得馬上衝上去。
可是，他不能讓小意死，絕對不能。
他很清楚，百裏奇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如今讓他在小意跟孟家雨之間選擇，無非就是折磨他，讓他痛苦罷了。
當百裏奇給唐允做了這個選擇時，沈意的心，便冷了。
百裏奇嘴上說是找個人陪唐允一起死，更確切地說，隻是想讓唐允選擇，他到底想讓誰活著。
他千裏迢迢不顧性命地跑到百裏奇這邊來見他，不就是為了救孟家雨，救他的未婚妻麽？
他又怎麽會忍心讓孟家雨死？
沈意在心裏笑笑，盡管明知道結果，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帶著小小的希望，哪怕唐允隻是看她一眼都好。
她沒注意到唐允眼底幾次一閃而過的驚慌而掙紮。
“唐上將，想好了嗎？”
百裏奇的槍，隨後落到了孟家雨的頭上。
“不要！不要殺她，求你放了她。”
唐允的聲音，突然間變得尖銳了起來，如果不是那幾個雇傭兵在身後拉著他，恐怕他現在就要衝上去了。
“百裏奇，你恨的是我，跟小雨沒關係，你放了她。”
唐允的表情，猙獰得可怕，就是是被身後的雇傭兵抓著，他都好幾次想要衝上去。
在沈意親耳聽到唐允選了孟家雨的時候，心，完完全全地冷了。
她輕輕閉上了雙眼，絕望，寒涼，死心，一並籠罩著她的心。
我也不想死，唐允，我也不想死，你知道嗎？
我什麽都不要，我不愛你了，也不恨你了，我隻想平靜地活著，隻想陪在我女兒身邊。
唐允，你已經不愛我了，為什麽不給我一個生的機會，為什麽還要讓我陪你一起死？
她心裏的痛，仿佛被唐允親手拿著刀，千刀萬剮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她親耳聽到他不假思索地選擇孟家雨的時候，她就絕望了，死心了。
她閉著眼，不想去看唐允，也不想去看他緊張孟家雨時的樣子。
這是孟家雨第一次聽到唐允喚她的小名，完全愣住了，甚至連害怕都忘記了。
她有些狂喜地看著唐允，縈繞著她周身的恐懼，也沒有那麽強烈了。
她一直以為唐允是不愛她的，或者，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愛她，可現在，在這個生死關頭，他當著沈意的麵，選擇了她，還能說明什麽？
允是愛她的，真的是愛她的。
孟家雨動容地看著唐允猙獰的表情，而她的想法，也是百裏奇的想法。
在這生死關頭，不假思索做出來的決定，便驗證了一切。
此時此刻，也許隻有唐允他自己知道，當他開口選擇孟家雨的時候，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和深思熟慮後才做的決定。
所謂的不假思索，隻不過迷惑百裏奇的表象而已。
可他始終沒敢去看沈意，他不敢去看她眼底的絕望，她這一次，或許是對他徹底死心了吧。
也好，如果這一次，他不能安然從這裏離開的話，能讓小意對他徹底死心，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他跟百裏奇交手了這麽多年，百裏奇的性格，他了解，偏執，偏激，他恨透了唐家，恨透了他唐允。
如今，他讓他一敗塗地，像過街老鼠一般，四處躲藏，百裏奇對他的怨憤，他完全能想象得到。
以百裏奇那種偏執的性格，他越是在乎的，他越要毀得幹幹淨淨，而他越是滿不在乎，甚至是厭惡的，他就越要留著。
這就是為什麽，他最終咬牙選擇了孟家雨。
這種生死關頭的抉擇，賭的，就是一種人性，一種心理戰，如果這一次他賭輸了，他欠小意的，他會親自拿命去還給她。
而小念，再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