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不可說
蒼幽然得到上官雲墨肯定的回答,方才離開營帳。殊不知在她轉身離去之時,本是種了蠱香無法動彈之人,從軟塌之上起來……
明昭一身戎裝,腰配長劍,將上官雲墨扶坐在書案旁……
“國師,這個蒼幽然未免也太過份了,若非國師算準她今夜會來,我等定會中了她的計!”
蒼幽然以為她調虎離山將明昭與一眾護衛調離,不想反被上官雲墨設計。
上官雲墨沉默不語,伏案手書一封書信,在信寫成交於明昭之時,收回了手。蒼白的臉上有著哀色……明昭不解,問道,“國師可是要送信與京國侯?”
上官雲墨搖搖頭,一襲玄衣讓他的病態有著泠然的霸氣,上官雲墨收回了信,放在火爐子中燒毀了……
“國師,這是何意?”
“你之前送信數次,她皆是這般燒毀,不看一眼,如今我再書信與她,定也是毀信。罷了,罷了…”
上官雲墨撫著額頭,支肘書案之上,很是疲憊……
“國師,屬下不明白,京國侯為何這般作為?”
上官雲墨疲憊的臉上,有著重重心緒,卻又欲說還休……
“今日將主帳推進相州城外五十裏處”
“國師,真得要與京國侯開戰嗎?”
上官雲墨嘴角上揚,看似心情極好,
“我與貞兒,多年未切磋,如今有此機會,自當領教一番。”
相州府衙內,久未歸來的白羽、白啟回來複命。
江憶雨聽著白羽講述東離國後宮之事,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扶手……
“如此說來,離紹寒要重開未央宮了?”
“是!”
“柳兆城之女柳溪瀾。”
“主上,此女一身素衣出現在宮宴之上,驚豔一舞,東離太後給予‘不卑不亢,明德賢淑’之譽,可入主未央宮。並且,皇帝也下旨了。”
江憶雨與白啟說道,“木太妃死後,東離國後宮之中再無可用之人。經木太妃一事,想來離紹寒對他的後宮會更加上心。後宮與朝堂,本就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輸送。夕照臨終之時,將林若清托付於我,林若清的去處,我已有安排,你且回東離國去,屆時接應林若清離開。”
白啟突然跪地說道,“主上之命,屬下定當遵從。隻是…隻是主上身邊沒有人保護,屬下想留下來保護主上!”
“今時不同往日,我已是商瀾國京國侯,又掌控西南兵權,想取我性命之人,自會掂量一二。白啟不必憂心。倒是你身處東離國,應處處小心才是。”
白啟還想說什麽,對上江憶雨不可違抗之目光,隻得行禮退去。
白啟走後,白羽與江憶雨說道,“主上,無影樓查到那半本兵書的去向,與北冥國有關。但是線索在北冥國王城中斷了。”
江憶雨浮現了然之色……
“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諸多算計,不過是為了天下亂局,如今局勢已然如此,這些就罷了。”
白羽震驚不解,“主上的意思是不查了嗎?”
“是,不查了。”
“這是為何?”
江憶雨清麗的麵容上染上一抹狡詰的笑意……
“白羽,必以名正言順之行,討伐東離國皇帝,才能為秦家正名!你日後,自會明白的。”
白羽看著自己主子,似乎又多了些什麽,好像很好,又好像很不好,或許日後他會明白吧……白羽也就是秦九,真得在往後的日子裏,看到了,明白了主子之深意。然而,禍福總是相生相克,焉知是喜是悲。
……
暮暮朝朝,朝朝暮暮,信使奔波兩國,將信帶回北冥國時,諸葛騫戩正在手書一封信……
“又被退回了?”
諸葛騫戩頗有些無奈,一封封送往相州的書信,皆被悉數退回!遣退了信使,諸葛騫戩陷入了沉思。
“啟稟上大夫”
“何事?”
“府外有人放下一幅卷軸”
聽著侍衛回稟,諸葛騫戩清秀容顏之上眉頭微蹙……
“可知何人?”
“屬下不知,隻見卷軸未見其人”
“呈上來吧!”
侍衛將一副卷軸呈上,便退下了。諸葛騫戩打開卷軸,看到的是一幅畫,畫中少女一襲粉裙,於鳶尾花叢中,巧笑嫣然,明媚豔麗,一雙大眼睛分外奪目……
“貞兒”
……
玉姬山下,北冥國的龍軍已經嚴陣以待,不過一直未見北冥太子北冥凰的身影。東離國丞相蒼幽落早已來此部署,雖然北冥龍軍戰無不勝,屬四國之鐵騎。然東離國占據地理人心之優勢,與侵犯者用武,自得勢氣高漲。兩軍暫處平靜之態,東離國此戰立於四國輿論,自不能先行出兵,隻待北冥國先動,方可占盡優勢。
東離國營帳內,入夜時分,蒼幽落方才剛剛送走了自己的妹妹,此刻於營帳之中,有些沉鬱。翻到在地的茶盞可以看出,兄妹二人之間的對話,並不太愉快。一個黑色的身影在徐徐夜色中走出蒼幽落的營帳,快速隱退。
東離國軍營內,一陣風從兩個巡邏兵臉頰旁飄過,兩人被這冷風驚得一醒……士兵不禁摸摸臉,“這才剛入夜,玉姬山的山風就刮起來了”
另一個士兵催促地叫了他一聲,“山裏風多怪,趕緊走吧!”
兩個巡邏兵互相說著話向前走去,就在他們身後,一身黑衣,清瘦冷冽之人,將一張銀質蝴蝶麵具戴在臉上,遮住了一雙清澈的眸子。
玉姬山下,一人牽著一匹馬走進了一處客棧。客棧裏點著燭燈,老板伏案敲打著算盤,店裏夥計看到一位英俊的少年,手握長劍,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走進客棧馬廄,立刻迎了出來,“客官可是趕路來著,小店尚有房間,客觀裏麵請。”
那少年將馬繩拴在馬樁上,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交給夥計,“在貴店留宿一晚,今夜喂飽我的馬,明日晨起趕路。”夥計連連點頭,將少年迎了進去。
少年走進客棧,客棧裏隻有寥寥數人在廳裏用餐閑談……
“怎得留宿之人如此少?”
夥計邊為他上菜邊回答道,“客官有所不知,這玉姬山不太平,就要打戰了。往常還有些商賈往來,現如今都不敢來了。”
少年沉默不語,坐在桌凳上,夥計將菜擺好,上了壺酒,道了聲‘客官慢用’,便去招呼了。
少年斟了一杯酒,剛至嘴邊,蹙眉放下,“劣酒!”
“山中無好酒,不如品一杯茶吧。”
清冷的聲音傳來,少年循聲望去,一個身著黑衣,戴著蝴蝶銀麵之人,坐在他斜對麵的桌子邊飲茶。隻是那漢白玉的茶盞茶壺,並非這山間客棧所有。
“閣下何人?”
纖細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木桌之上,看不清麵具之下是何容貌,然那周身卓然脫俗的氣質,可知此人非富即貴,並非常人。那人對少年的打量不以為意,桌上的漢白玉茶壺飛至少年桌前……
“茶需共飲才更好味,請!”
少年喚來夥計,取了一個茶杯來,執起茶壺倒了一杯茶,茶水入杯中,茶香立刻溢散,茶入喉,清新潤澤……
“好茶!”
“風塵而來,一杯清茶可解乏?”
少年警惕地看著對麵之人,說道,“閣下有好茶,奈何我隻喜飲好酒。”
麵具之下的人,似被這句話說笑了,嘴角上揚,
“墨玉鑄劍,莫忘來處。他日歸時,當飲好酒。”
少年低眸品讀,隻是瞬間,再次抬眼之時,對麵已空無一人,唯有一隻空空白玉盞……
一步一步行走在山路之中,黑色長靴隨著黑衣起伏,紅梅烙印若影若現……
“出來吧!”
話落,身後一個黑衣人跪地伏首……
“主上”
“如何?”
“慕容熙可能在鬼醫穀”
“可能…?”
冰涼的聲音,身後之人縱使聽了多年,依然會為這份冷意輕顫。
“有人在藥穀見過慕容熙,我們折了很多了人,進不了鬼醫穀查實。”
“藥穀是鬼醫穀的一部分,唯一與外界相連之地。沿此推斷,也在常理之中。”
“主上,北冥國上大夫的書信已至相州府衙”
“嗬嗬”
負手而立之人一聲輕笑,“騫戩真是鍥而不舍之人,去吧!”
“是”
身後之人頷首,消失不見!
往前走,便是北冥軍營所在,諾大的軍營,橫亙在玉姬山下,如虎盤踞。可見軍營中守衛,距離如此之近,隻需片刻,便可潛入軍營之中,探得想要的軍情。然而,每往前走一步,心口的疼痛感就會增強一分,似乎內力都不能抵擋這分由內而外的痛感……即便如此,並無返回之意……
“噗——”
鮮血噴出,那雙隱在麵具之後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現了不可思議與震驚。手撫上胸口,望著近在眼前的軍營,甚至可以看到主營帳中之燭火……最終望而卻步……
如血的紅衣燒灼在身後靜謐的燭光之後,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眸望著那副消瘦的身影踉蹌而去……
如若白玉纖細修長的手指撫上嘴角浸出的鮮血,紅唇輕啟,似有千般萬般不可說之心緒,化為悠遠綿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