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風至(二)
李昱拚盡全力使出一劍,劍峰直指鬥笠人後背,就在劍即將刺入之時,鬥笠人以極其扭曲地方式反手擋劍,出擊之劍遭受大力反彈,劍反刺李昱,刺入他左臂。李昱瞳孔睜大,震驚望著鬥笠人,昏了過去。
戰場上,兩國騎兵衝入敵陣,東離國士兵卻在騎兵來時紛紛下馬,從腰間布袋中,灑出諾大的珠子,馬蹄踩在珠子上,接連撕鳴倒地,騎兵被甩落地,一隊先鋒騎兵均遭受此暗算,戰爭開始兩國便馬失前蹄,被東離國占了先機。兩軍旗手打出手語,步兵衝向前,東離國士兵又近身灑出辣椒粉,兩國士兵迷了眼,痛苦地捂著眼睛,一時間失去戰鬥力。戰場上出現混亂對打的局麵。
江憶雨冷眼看著東離國使手段,他並不擔心,不過是戰打得時間長一點罷了。不過是二三萬人之數,十萬大軍足矣。而最應該擔心地,是一直沒有出現的另外幾萬士兵,不知蒼幽落葫蘆裏賣得什麽藥?留了什麽後招?
北冥國衛將軍發出連續攻擊指令。顯然是對東離國的做法忍無可忍,喘息之兵,還如此做妖!江憶雨亦下達了全麵進攻命令,如今並不清楚東離國底牌,此戰不可以耗下去,需速戰速決!
綿延起伏地山脈,一山環繞一山,山中有山,無名之山。山腰洞中,燈火通明,洞中石床上空無一人,地下一個人一點一點的爬著……白啟身上的黑鬥篷被劃破,臉貼著地麵,口鼻中全是血,似乎有著強烈地執念一般,沾滿血的雙手摩擦在地,拚命爬向洞口……他每前進一步,地上便會出現一條血跡……血跡畫出長長一條線,白啟磨出血肉的手,艱難地從懷中取出一枚信號煙火,放在嘴中咬開引線,扔出洞外,煙火炸開,升入空中,劃出一條紅色彩帶……
白啟蒼白的嘴唇動了動,眼中流露出安心之意……抬頭仰望的姿態再不能保持,垂落下來,眼中滴落一滴眼淚……
他好像又回到了秦府的時候,每日躲在暗處偷看小主子練劍,射箭,騎馬,玩耍……主子開心,他便開心;主人難過,他也會難過……能守在主子身邊,是暗衛也好,護衛也好,他高興……可是,主子,秦九再也不能守護你了……主子,好好活下去,為秦家人報仇,為秦九報仇……
閉上了眼睛……他身下流出大量鮮血,那一劍,刺破了鬥篷,刺入後背穿過腰腹……
兩國加大進攻之後,東離國根本抵抗不住,節節敗退。再過一二時辰,必敗無疑。相比衛將軍激昂的鬥誌,江憶雨的目光時刻關注著黑色轎子。
有一個人,厭惡黑暗,常常自比月之皎潔,幽幽暗夜中照亮世間。
“以我之計,可破陰霾暗湧於無形,必還君上一個昌明盛世!”
謀士不入朝堂,不在大雄寶殿之上言之鑿鑿,卻心甘情願隱在幕後,深藏功名為君王分憂。君王可以有無數臣子,然鮮有謀士。謀士如同千裏良駒,難尋難馴!東南第一謀士,得之可得天下!
“撤!”
東離國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可是東離國士兵一直在戰鬥,沒有任何要撤退的跡象。
“侯爺,快看!”
士兵指向後方,蒼幽落帶著一隊人馬正往山中撤退。江憶雨立刻轉頭,黑色轎子不見了。
“中軍三隊隨本侯追擊東離國丞相!”
江憶雨抽調了一隊人馬,朝山中方向追擊蒼幽落。
戰場上,東離國士兵玩命的向前衝,一個一個死在敵軍刀下,幾萬人幾乎都不要命了。衛將軍從未想到,東離國還會有這樣寧死不降的軍隊,難道低估了東離國軍隊真正的實力……
江憶雨追著蒼幽落的隊伍,一直追到一處樹林中。再往前走,便是斷崖。蒼幽落早已順著山路上了斷崖,江憶雨勒馬停了下來……
四麵環樹,上是高低,下亦是高處。這裏如同一個凹陷之地,是埋伏偷襲絕佳所在。
“侯爺,小心!”
無數流矢從四麵八方射過來,商瀾國士兵受傷,摔落下馬。江憶雨舞動長槍來回擊落箭矢,一名士兵眼見避不開正中眉心之箭,長槍飛出擋下一箭,江憶雨飛身下馬,俯身點在長槍上,觸槍彈起,空中翻身落地,長槍歸位。箭矢忽然停了,一波火箭飛射而來,許多士兵被火箭射中,慟聲嚎叫,火箭落入林子,大火很快就燒了起來,煙霧頃刻彌漫開……
這裏即將成為一片火海,不能讓這些士兵死在這裏。果然,蒼幽落做了局。江憶雨向空中發出一枚信號,信號升空……
火勢越來越大,信號發出之後,遲遲不見援兵,江憶雨焦急地抵擋著火羽箭,心中不好的感覺越來越重……
東離國之人頻繁出入斷崖,蒼幽落連續數次出現在斷崖,必是在此處有異。早已派人暗中潛伏在這裏,為何沒有人來接應?
“侯爺,你看!”
四周突然湧出許多人黑甲士兵,朝江憶雨被困處狂奔而來……領兵之人,玄衣黑甲,霸氣淩然……
“上官雲墨”
……
“啊!”
接二連三響起喊叫聲,東離國伏擊的士兵一個接一個被殺,他們的屍體被扔進火中,駿馬飛躍入火之中,上官雲墨馬鞭纏繞江憶雨腰身,甩她上馬,衝出火海。
“衝出去!撤!快撤!”
邱楚國士兵揮舞長鞭,將商瀾國士兵從大火中救起,縱馬疾馳而出。直到看到商瀾國的士兵逃出來,江憶雨方才鬆了口氣。
上官雲墨勒馬停下,前麵是斷崖絕壁,無路可走了。江憶雨側身看了一眼,便翻身下馬,站在地上,神情晦暗不明,仰頭對上官雲墨說道,
“你不該來!”
上官雲墨凝視了她一會兒,下馬抱住她的雙肩,目光堅定,神情愴然……
“貞兒,你可以為我尋找禁術解藥,屠殺一城之人,我為何不能為你,卷入局中。貞兒…”
“別說了!”
江憶雨掰開他的手指,取出一顆紅色的藥丸,放在上官雲墨手中。
“你既然知道,就該惜命!納蘭臻煉化了兩隻血蟲,卻隻得一顆,極其難得,莫要辜負。”
江憶雨說完,轉身往回走,追擊蒼幽落隻帶來五千人,現下損兵折將,之前埋伏在這裏的人不見蹤影,必須立刻離開。
被救出來的商瀾國士兵,大都受了重傷,行動不便。江憶雨看著他們,他們看著江憶雨。進是斷崖,無路不可進,退不知凶險。蒼幽落至今未現身,東離國不會善罷甘休。
……
北冥國主帳,諸葛騫戩麵容焦慮的注視著床上之人。北冥凰已經睡了多日,為何還是不能醒來?諸葛騫戩試圖去探太子脈搏,剛走近床不足三步距離,便被一股強大的內力彈了回去。
“噗——”
諸葛騫戩胸口燒灼地厲害,吐出一口黑血。
“上大夫,你逾越了。”
龍衛出現在諸葛騫戩身後,為諸葛騫戩遞上一塊錦帕,諸葛擦了擦嘴角血漬,轉身對龍衛說道,
“太子殿下何時能醒?”
“屬下不知”
“太子怎會如此?”
“屬下不知”
……
諸葛騫戩從主帳出來,擔憂地抬頭望著天空。
“這一難,是避不過去了嗎…”
江憶雨坐在石頭上,看著天空,除了藍天白雲,沒有任何飛禽,山中飛鳥在此處絕跡麽……
邱楚國的士兵在為傷瀾國士兵包紮,商瀾國士兵傷成這樣,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
“蒼幽然與你是什麽關係?”
江憶雨問坐在她身邊的上官雲墨,
“師出同門。”
“當年,你剛剛繼任國師,便出兵玉姬山,奪回來相州諸城,如何便到了蒼幽然手中?”
上官雲墨看了她一眼,說道,
“師傅於我有救命之恩,雲遊之際將蒼幽然托付於我,務必為她尋得安身之處。”
“蒼家獨女,會沒有安身之處?”
“她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江憶雨看著上官雲墨,清澈的眼中帶著倒映著上官雲墨清晰的麵容,
“我……”
上官雲墨一時不知該怎麽與她解釋。蒼幽然不顧天道人倫,在相州諸城之中,濫用巫蠱之術,縱然殘暴之徒殺人放火,欺壓百姓,造成民不聊生,盜賊縱橫的亂象。如果不是他將這幾座城池給了她,也不至於到了這一步。
“雲墨,你有沒有想過蒼幽然為什麽要煉蠱?為什麽要將相州這些城池變成這個樣子?”
“蒼幽然不是尋常閨閣女子,她太想要與男人平起平坐的地位了”
江憶雨嘴角上揚,對上官雲墨所說不可置否。蒼幽然生得貌美,才華橫溢,本可以嫁入尊貴之家,得享榮華富貴。卻偏偏長了一顆野心,想要參與國家大事,指點江山。與男人一樣,在世間立足。
“雲墨,你會殺蒼幽然嗎?”
上官雲墨微怔,江憶雨笑了笑,說道,
“你可知,我為何要殺投降盜匪,屠殺城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