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深海暗塔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麽?最黑暗的是什麽?唯有人心而已!
暮澤城府衙的後院內,江憶雨坐在石頭上,麵前幹柴燃燒的火焰熾熱的跳躍著,映襯著黑衣血梅更加豔紅。
白玉酒壺執於手中,烈酒如喉,燒灼人心。風吹火苗晃動,夜離帶著紫玉麵具,出現在距離江憶雨五步之地。
“啟稟主上,楚王已經安全抵達恭州。”
火越燒越旺,如血紅唇愈發烈焰……
“東離國內如何?”
“物價大漲,市麵上已經買不到糧食。多座重要城池官府開倉放糧,不敵難民眾多。各地官員上書皇帝的奏折皆被無影樓攔下。現在的東離國內憂外患,僅需要鼓動一二,民心必亂!”
“亂?……遠遠不夠!”
酒壺酣飲,酒之迷醉卻醉不了眼前飲酒之人。夜離雙臂抱胸,摩挲著下巴,思忖良久,試探性的問道,
“主上之意,可是加強商戰?”
朱唇上揚,深邃迷人的眼中泛著迷離冷芒……
“亡國之兆,禍及天下,帝王無德,宗廟危矣!離紹寒是如何登上皇位,如何弑兄殺父。無影樓檔案該如何運作,你這個樓主應該清楚吧。”
“主上放心,七日之內,離國必降大禍!”
夜離邪魅一笑,俯身作揖,轉瞬消失,如他出現那般。
黑衣長長拖在地上,濃鬱夜色之下,與夜幕融為一體。房頂上注視她許久的北冥凰,灼灼紅衣,飛揚衣袂,浸入暗夜,分外和諧。
江憶雨從府衙後門出來,到了城外近郊,北冥凰尾隨而至,橫躺在樹枝上,衣袂飄飄,金麵之下,攝人心脾的眼眸注視著黑衣女子,殷殷紅唇微動,絕美非凡。
骨瘦嶙峋之手捂著心口的位置,江憶雨渾身戰栗不已,不消片刻,昏倒在陸上。北冥凰眼看著她倒地,低眉處,自身心髒無恙。扶手揮袖,緩緩落地,一步一步行至近前,望著江憶雨慘白的麵容,無奈搖搖頭,充滿磁性的聲音附在江憶雨耳邊,
“別裝了,地上涼。”
等待片刻,江憶雨依舊不醒,北冥凰朝她心口看去,黑衣暗沉,紅血流出地麵。
“心兒!”
抱起江憶雨飛身而去……
二日之後,東離國內紫薇帝星白日現世,長達三日不暗,不僅天降妖相。離皇弑兄殺父之傳言甚囂塵上,一時間百姓皆傳言,離皇泯滅天倫,惹怒了上天。
然而,這些國事卻沒有傳入遠居天海的離紹寒耳中。隻因此時,他已經沒有了行動自由,被月白關入雲塔之中。
為塔者,必高聳入雲。而此塔名為‘雲塔’,卻建在孤島之下。入雲塔之人,仿佛置身於深海之中,眼前魚鯊遊過,駭人心神,而不得觸碰。深海之暗黑,隔絕海水侵蝕琉璃塔壁之聲。僅剩下無盡的黑暗與孤獨。茫茫大海中,絕望無助。
“鏡像之理,深入海底。倒過來,便是高聳入雲。巫族巫師以為建成雲塔,便可保全自己的族人。深藏海底,不為戰禍所傷。殊不知,雲塔剛剛建成,巫族便被滅了族。數百年之後,此塔被與巫族同宗的夷族,用來流放罪大惡極之人。皇上可以說是第一個光臨雲塔之帝王了。”
巨大無比的塔身之中,離紹寒被鎖在絞刑架上,披散著頭發,嘴角滴著血。紫金龍袍劃出染血鞭痕。鳳目陰冷的看著月白……月白站在他對麵,抱著靈兒,臉上帶著憤怒。顯然,他對離紹寒並不滿意。
“皇上不願透露北冥國為質那段往事,臣便不能讓皇上離開雲塔。”
“月白!你早就想弑君了?!”
離紹寒渾身泛著冰寒殺氣,他憤怒,他異常憤怒!恨不能將眼前這個人撕裂,飲其血,食其肉!
“非也!月原本計劃,借皇上之手除掉秦貞之後,再褫奪你的皇位。可是,秦貞已經洞悉我的意圖,她必然有萬全之策毀我精心設計之局。所以,臣沒有辦法。隻能先發製人,占據先機。皇上不必如此看我,月所行之事,不過是為了阻止秦貞複仇,保全東離國罷了。”
“住口!你這個奸佞臣子!你如此待朕!狼子野心何須粉飾!何必如此虛偽!”
離紹寒氣急攻心,不顧身上重傷動了內力,吐出一口血。月白撫摸著靈兒,先前的怒意再看到離紹寒狼狽的模樣之後,心情頓時開闊,不緊不慢地說道,
“不錯!說到底,我也想要這天下,也想謀一謀天下之主。投奔東離國不過是借勢而已。若非遇到秦貞,若非她發現了我的動機,非要殺我,害我失去了對血蠱的控製力,被血蠱反噬,變成如今這個模樣。區區一個離國,早已是我月白囊中之物!隻是可惜了……可惜秦貞八歲跟著你,為你謀劃七年,助你登上皇位,深宮之中輔佐了你五年……她有很多判斷與決策都是正確的,是你被權力蒙了雙眼,辜負了她的情,也辜負了她一顆為臣之心。哈哈哈……蒼生帝王,君臣知己,在權力麵前,至高無上的權力麵上,都可以用來被屠戮,被辜負,被傷害……可笑……可笑…”
月白大笑著踏上雲階離去,他在笑離紹寒,笑秦貞,也笑他自己……雲塔之門轟然關閉,離紹寒眼前一暗,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臣等著皇上,以北冥國舊事,換取自由。”
……
二日前,北冥凰跟蹤江憶雨到了城郊,江憶雨心病發作,被他抱回了暮澤城醫治。殊不知,剛把江憶雨放在床上那一刻,她突然睜開了雙眼,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灼灼地盯著他,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在裝?為何要叫我心兒?”
北冥凰盯著她看了一會,邪魅一笑,鬆了手,將她丟在床上,轉身便離去。
“下次再詐本宮,仔細你的小命!”
江憶雨算計了北冥凰之後,確認了一點。北冥凰非常清楚她的心疾,也非常清楚心疾發作的時間。而且他似乎知道一切,知道四國天下的一切,也知道她的一切,包括那段被她遺忘的記憶。
這兩日來,月白沒有閑著,江憶雨更沒有。暮澤城召開軍事會議,將天海兵力重新部署,預計揮師東進,海陸同時攻打東離國。夜離帶著無影樓主力秘密進入東離國,準備策劃民變。邱楚國現在與商瀾國同氣連枝,同進同退。邱楚國師收到江憶雨密令之後,潛伏在東離國東南部,隨時準備登陸。而北冥國幾日來並沒有什麽動靜,自那日算計了北冥凰一次之後,北冥凰再沒有出現過,江憶雨得到的情報,北冥凰正在準備登基大殿。
羽樓之中,流沙回轉,月白一直測算,卻屢現偏差。每每回想起江憶雨那盤棋,他心中便泛起陣陣冷意。前所未有之危機感縈繞心頭,為此他囚禁了離紹寒,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連江憶雨本人都不知道的過往,那是離紹寒都不敢提及的往事。久經陰謀的嗅覺告訴他,那是足以毀滅秦貞一切的過往!
“啟稟丞相,恭州來信。”
月白走出羽樓,從侍衛手中接過信,便匆匆關上了門。經過了前段時間,雷雨陣陣的陰霾,這幾日來,天海豔陽高照,晴空萬裏。熾熱的日光讓羽樓的琉璃頂多日不曾開啟,即便到了夜幕之時,日落之餘暉,映照著漫天繁星,亦讓他感到不適。
打開信,月白像是早知道信中內容一般,粗略瀏覽一番,便燒毀了。焚燒的時候格外仔細,尤其是落款之處。
“暗影諜者無孔不入,斷不能讓秦貞探得後宮曲折。”
月白自顧的說著,宗澤死,皇帝被囚禁,他身邊再也沒有可以共話之人。
“喵嗚”
靈兒不知從何處跑出來,蹭著他的腳,不停的叫喚。
……
蛟龍島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銀發銀衫,鬼醫擎奕坐在主帳之中,北冥凰麵色陰沉,金麵之下並未掩藏自己的怒火。
“本宮不想看見你!”
擎奕無奈搖頭,對北冥凰說道,
“看來諸葛已將我之心意,告之太子。”
“心意?哼!”
紅袖飛轉,擎奕身前幾案頃刻粉碎。擎奕隻是歎息一聲,起身拂去身上的碎屑,複又坐了下來。
“從你以納蘭臻的身份,執意出現在她身邊時,我就知道,除了守護她,你有意破解鎖心毒。你恨我當年的決定,但是不要一意孤行。你與她心血相連,終生不見,窮盡我這一身醫術,尚能救你之性命。若是朝夕相對,她命喪之時,你焉有命在?!”
“放肆!”
紅影出現在眼前,纖細白皙雙手掐著擎奕的脖子,紅衣飛揚,墨發旋飛,北冥凰淩冽的殺氣,擎奕麵色瞬間變暗。
“你有什麽資格!嗯?”
擎奕被掣肘,說不出話來。
“縱使本宮解不了鎖心毒,也斷不會再讓她受擺布。皇叔,醫者之手沾滿罪孽,此心可安?!”
驀然放手,擎奕倒退數步,連咳數聲,他看著北冥凰,滿眼悲涼,聲音沙啞的說道,
“北冥國之重任在你身上,怎可為了一個女人,誤了家國大業!你做決定之時,想想先皇,想想北冥國之子民,勿要任性為之!”
“原本不會如此。本宮本該與她執手並肩看盡江山繁華……是你與秦藩,親手毀了這一切!滾!——”
北冥凰雷霆之怒,龍衛進入帳中,強行帶走了擎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