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同傘而遮

  大概是出於女人的直覺吧,紀雲舒走了過去。


  看到那把刀的鐵鏽都已經黏在了門牆上,斑駁不堪!

  而刀鋒上也有明顯生鈍的痕跡,坑坑不平,如齒輪一般!

  景容走到她身後,問:“這刀很奇怪嗎?”


  “恩!”她點頭回應。


  下一刻,她抽出自己腰間的一塊手帕,貼在手上,將那把小刀拿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包好,放進了衣袖中。


  這娘們,連農婦家生鏽的刀都要偷!

  景容心想!


  “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去趕船吧,若是晚了,王爺再多的銀子,船家恐怕也不敢接。”


  說完,她撐著傘,抵著大風,順著原先的路返回。


  景容跟在她身後,看她小心翼翼走路的模樣,腳底幾次打滑,導致身子歪歪扭扭,而他那雙你本該蜷在衣袖中取暖的手,卻暗地裏微微抬起,護在紀雲舒的身側,以免她一個不小心而摔倒。


  出了那片荒蕪的廢墟地,兩人也加快了腳步,走到了趙家村的碼頭。


  起浪的河麵上,一覽無餘,別說是船了,就算是漂浮物都沒有。


  “天都快黑了,今天是不會有船的。”


  景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語氣中,還帶一絲暗喜。


  “早知道,就應該讓之前那個船家等一等了。”紀雲舒輕聲碎念。


  “今天,我們是走不了了。”


  “王爺有別的法子嗎?”


  “有是有!”景容挑眉。


  紀雲舒立刻追問:“什麽辦法?”


  景容手指了指背後的一座山,道:“繞山路!”


  開玩笑的吧!

  “山路要走一天,還不如留下來等船隻。”紀雲舒說。


  景容嘴角偷偷抹上一絲笑意,卻又作出一副發愁的模樣來,皺眉:“船隻恐怕不會再有了,今晚,你我估計得留下來,不過這趙家村家家貧寒,屋舍小而簡陋,怕是容不下你我二人,不過……”


  “不過什麽?”


  “本王方才經過一家廟堂,興許,能借宿一晚。”


  “廟堂?”


  她沒看到啊!

  也不知要不要相信他,紀雲舒那雙好看的雙眸轉了轉,最終還是點頭:“隻好這樣了。”


  從碼頭離開,紀雲舒跟在景容身後,朝他所說的廟堂方向去了。


  天色越來越黑,泥濘的路麵也有些不大好走,再加上大雨的緣故,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又哪裏知道,大風猛地一刮而來!


  紀雲舒手腕力氣不敵,傘柄活脫脫的從她手中脫離,刮到不遠處的草叢中,被雜亂的樹枝戳得稀巴爛!


  雨水也在傘柄脫離的那一刹那,朝著她毫不留情的灌來。


  從發絲到臉頰,再順到她細膩的脖頸,一瞬,便讓她淋了一個遍。


  可那股透涼的感覺,還未蔓延到腳根,頭頂上,赫然落上了一把傘,為她遮去了滂沱的大雨和些許的狂風。


  一抬眸,紀雲舒就看到站在雨中、伸手將傘舉在自己頭頂上的景容。


  兩人之間的距離,也有兩步遠。


  “王爺。”紀雲舒喚了一聲,握住那把傘柄,立刻推向他:“小的身子卑賤,王爺還是將傘遮自己吧。”


  “本王沒有那麽嬌貴,你將傘好生拿著。”


  此刻,他已經將傘柄塞進了紀雲舒的手中,淋著雨,朝前走去。


  真是瀟灑的很!


  而後一刻,紀雲舒小跑了兩步,追了上去,伸手抓住了景容的衣袖,也順手將手中的傘撐在了他的頭上。


  一高一矮的身子之間,隻隔了兩根手指頭的距離,雙雙落在傘下。


  隻是傘不夠大,雙人的肩膀都置在雨中!

  景容似乎是被她的舉動小小一驚,深勾的雙眉低垂看她,帶著濃濃的深情!

  有些感動!


  那一刻,紀雲舒多希望是自己看錯了,慌忙避開目光。


  道:“希望王爺不會介意與小的同撐一把傘。”


  “當然不介意!”


  樂意的很。


  勾著滿目春光的眸,帶著雕刻般歡喜的笑,他將傘從紀雲舒的手中接了過來,高高一抬,另一隻手,順帶著拉住了紀雲舒的手腕,赴雨而行!


  紀雲舒任由他牽著,沒有掙脫,畢竟同傘而遮。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總算到了景容口中所說的廟堂。


  說是廟堂,倒也是廟!


  隻是……破了些,荒涼了些。


  不過也算是個避雨的地方。


  進去後,紀雲舒才仔細打量起來。


  這是一座許久失修的廟堂,門上掛著的牌匾,掉了一角,歪歪扭扭,幾近要砸下來似的,牌匾上,也落滿了灰燼,還覆著一層層的蜘蛛網,但還是看得清牌匾上“趙家祠堂”四個字。


  而廟內,稻草一堆一堆,東西倒地,擺的到處都是,也結滿了蜘蛛網!

  但所幸的是,那尊高大的佛像還立在廟堂內。


  隻是佛像身上的金銅片似乎是被人一片片刮去,留下了十分醒目的刀刮痕跡。


  “地方雖亂,幸好能避雨,就將就一晚吧,明天本王自會想法子回城。”景容將傘收好,放在一旁,進廟四處打量,道:“先生上一堆火,將我們的衣服烤幹。”


  不等紀雲舒說些什麽,景容已經熟練的將廟中裏的雜物移到了一邊,空出了一塊地方,又將廟中斷裂的木樁抱到了一塊,用身上未濕的火折子,點了稻草,將木樁引燃!


  一係列動作,完成得幹淨利落!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王爺,當真是在山間野地長大的!

  外頭已經黑了,廟中星星燃起的火苗顯得十分通透,映照在風雨交加的廟堂中,倒顯得十分溫暖舒適。


  而景容也已經不知不覺中搭好了一個架子。


  “紀先生,還是將衣服脫了,掛在這裏烤幹,你一個文弱書生,可不要著涼了。”


  “……”


  就在景容說話的同時,他已經開始解衣了!


  紀雲舒一看,抱著發冷的手臂,背過身去。


  “快過來啊!”景容喚了她一聲。


  紀雲舒不動,抓住衣物,有些許的驚慌。


  見她無動於衷,景容索性走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其拽到了火邊。


  “小的沒關係,王爺自己烤幹衣服就行。”她低垂著頭,不敢看。


  “叫你脫衣服,你那麽害羞做什麽?難道還要本王幫你脫?”景容語氣故意帶著疑惑,可眼眸中的玩味卻點點升起。


  紀雲舒往後挪了幾步,嘴角抽抽:“王爺身材魁梧,小的身軀精瘦,實在不好脫下來與王爺相比,還是算了算了。”


  “羅裏羅嗦。”


  景容斥了一聲,向她逼近兩步,一雙魔爪也同時朝她伸了過去。


  嘴角微微一勾:“兩個大男人,怕什麽,你若是不肯脫,本王替你的脫。”


  “不用了。”


  “用的用的。”


  紀雲舒的手臂已經被他禁錮在手掌中,掙紮無果,隻能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衣領。


  禽獸!


  此刻就算她叫破喉嚨,也無濟於事!

  她深埋著頭,呼吸聲也變得十分忐忑,近在咫尺的景容更是雙目柔了一團火苗似的,正低頭盯著她那彎而長的睫毛!

  他緊握著她瘦小手臂,手掌內,是紀雲舒冰冷濕透的衣裳。


  冰冷的感覺延著他掌心上的紋路,冷得血液怵然一停。


  此刻,他多想將這個女人抱進懷中。


  可理智,還是打消了他此刻邪惡的念頭。


  “先生的衣裳都已經濕透了,你若是不想當著本王的麵將衣裳脫去,那就以衣為簾,搭在架上,你我各自一頭。”


  你人真好!


  景容將她鬆開,收斂了方才眼眸中的那股玩味,將架子移到兩人中間。


  一邊道:“本王不會看你,趕緊將衣服脫下來,不要再扭扭捏捏。”


  景容已經將兩件濕透的外衫脫下,搭在了架子上,一屁股坐在稻草上,將那雙金雕銀線鑲邊的靴子也脫了下來,倒扣著放在火堆邊。


  紀雲舒見他這麽“乖”,忐忑的心,這才稍稍落了地。


  卻依舊帶著一絲警惕之心,慢慢解開腰帶,將外衣脫去,掛在了架子上,也蹲身坐在稻草堆上,將自己那雙粗布縫製的鞋子脫下,放到了一邊。


  兩人現在,分坐在架子兩邊,火堆在架子和兩人之前、與架子並排。


  外頭,天已經黑了,大雨狂風依舊不停。


  裏頭,卻暖意濃升!


  “紀先生。”景容突然喚了她一聲。


  “恩?”


  “你可曾……去過京城?”


  景容說話時,已經挑起一根小竹棒,在麵前的那堆火苗上隨手戳了起來。


  紀雲舒側眸看去,隻看到一隻手從架子後伸出,捏著竹棒,將那堆火挑得“劈裏啪啦”的響,火星子飛濺。


  卻好看極了!

  她一隻手抱著自己蜷縮的膝蓋,另一隻手,也撿起了一支小竹棒,朝那堆火苗戳了去。


  一邊回答景容的問題:“沒去過。”


  “那你想去嗎?”


  “空氣質量達標嗎?”


  “恩?”


  “就是霧霾。”


  “霧霾?”景容眉頭皺的老高,手上挑火苗的動作乍然停止!

  紀雲舒笑了笑,說:“沒什麽!”


  這會,紀雲舒腦海中想到的,就是北京!

  景容反倒被她問得糊塗了,真想將兩人之間遮擋的架子移開,好好問問。


  什麽叫空氣質量?


  什麽叫霧霾?


  搖搖頭,罷了,他隻好轉移話題:“若是本王要你隨我回京,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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