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在世儒孔

  那些學子們還未跑進亭子內,就被外麵那些穿戴著蓑衣鬥笠的侍衛攔住了。


  倒不是不近人情,而是身為侍衛,警惕的心眼本就比常人多了些。


  那五個學子往亭子裏望去,指著道,“裏麵還有空位,為何不讓我們進去?”


  侍衛問,“你們是什麽人?”


  “怎麽?要去亭子裏避雨,還要過問他人的身世來曆?”


  “這山間野林的,誰知道你們從哪兒來?”


  “我們從何而來,又與你何幹?此處的亭子可不是你們蓋的,下這麽大的雨,就隻有這一處可避雨,你們這些蠻人真不講道理。”


  那侍衛:“……”


  “我們都是鳴山書院的學子,這裏的亭子本就是為我們書院修建的,豈有被你們霸占的道理?”


  “你們以為帶著劍,我們就怕了你們嗎?”


  “讓我們進去!”


  侍衛:“……”


  兩夥人鬧出來的動靜很大,盡管雨聲將其掩去了一半,景容等人還是聽到了,紛紛看去,就瞧見那些侍衛和身著儒裝的學子糾纏在一塊。


  他立即起身,衣袖一揮,提著重音,“讓他們進來。”


  侍衛得到命令,立刻朝兩邊閃去。


  那些學子趕緊跑進亭子裏,一進去,便整理起濕透的衣裳,又用原本就濕漉的袖子拭著手裏的書籍。


  其中一名學子則怒氣衝衝的朝裏麵人質問,“你們都是些什麽人?下這麽大的雨,竟不讓我們進來避雨,憑什麽?”


  景容淡言,“手底下的人不懂事,還請各位不要介意。”


  “說一句就算了?”


  帶著戾氣!


  “隻因出行在外,自當多了幾分心眼,手底下的人警惕也是難免的。”


  “真是可笑,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人在外,皆為親,天下之大,難不成,人人都成了凶疾的惡人不成?”那人手心緊攢著拳頭,要此刻的一身儒衫裝束完全不符。


  趁此,倒一個學子上來勸阻,拉了拉,“林殊,算了。”


  被稱為林殊的男子一甩手,“不能算了,明知下這麽大的雨,他們在裏麵安安心心的坐著,倒不讓我們進來,這算是個什麽說法?並荊一帶,誰不知道此處的觀望亭是我們鳴山書院建的!”


  其實,林殊如此生氣也不足奇怪,他向來是個性子衝動的人,性情上,也或多或少急躁了些,可平日在書院裏,玩鬧歸玩鬧,倒也不是什麽窮凶極惡之人,還有幾分愛打抱不平的熱心,所以書院裏的學子們也都愛與他來往,此次下山購買書籍,偏偏不巧遇上了大雨,淋得渾身濕透也就罷了,還遭人在亭外一攔,心裏便更加氣躁了。


  氣上加氣,自然忍不下去!

  景容對此人,也算是忍足了性子,平靜的麵容上喜怒不形於色,更是心平氣和的盯著林殊。


  覺得這孩子還挺可愛的!


  林殊怒氣收不回來你,本還想上前理論,剛往前邁了一步,琅泊便橫在了他麵前,直接用劍柄抵在他胸前,冷厲的眸帶著不容越界的氣勢。


  “你們最好安分點,人雖長了眼,劍可不長眼。”


  林殊不怵,“那你試試看。”


  試就試!

  琅泊腦袋是直的,向來不會拐彎。


  他大拇指朝劍的手柄處往前用力一抵,頃刻間,便露出了一小節藏在劍柄內那銀光色的劍鋒。


  “不得無禮,退下。”景容出聲。


  琅泊餘光一側,輕垂下頭,乖乖將劍收回,退到了一邊。


  亭內的氣氛也被方才一幕攪得有些死氣沉沉。


  景容掃視著那些學子,嘴裏嘀咕了一聲,“鳴山書院?”細想一番,霍然點頭,笑言,“的確,現下已到並荊境地,再走一小段路程,就臨近鳴山書院了。”


  眾人望之不言!


  “算一算,於夫子開創鳴山書院也有四十多年了吧?當年創辦不過短短幾年,鳴山書院便名聲大作,不少官家子弟和富商佳子寧願放棄國子監的入學資格,也不遠千裏前來此處求學,甚至,還有不少人以重金為束修之禮,換來入學一年,指望著跟於夫子學之以成。”


  景容的話,透著幾分文人雅士的言味。


  因此,林殊便多看了他幾眼,隻覺此人氣度不凡,衣著翩翩,舉手投足之間也絕非尋常家,加上圍在亭外那些帶劍的人,可想而知,他若不是身份尊貴,便是顯赫世家。


  他問了一句,“你認識我們夫子?”


  “說認識,也不算認識,可說不認識,倒也識得。”景容輕撇一笑,“四十年幾前,於夫子高中狀元,入了翰林院當高職,偏偏,他是個心性極端且我行我素的人,故此,在官場上得罪了不少人,大概,是因為金籠困不住待飛鳥,他便辭去了官職,到了並荊創建了鳴山書院,人人都道於夫子是個倔氣的老頑童,行事作風也與常人不同,聽聞,他還出了一套體罰學生的書,各大書院的夫子也好,亦或者大戶人家的私教也好,幾乎,是人人一本,可種種行徑,倒也引來不少人的質疑,但於夫子心性生傲,非但不改,還變本加厲,結果弄得自己臭名昭彰。”


  “臭名昭彰”四個字自他口中有力的擲了出去!

  將鳴山書院的於夫子說的那是一文不值。


  那五個學子聽言,心生不平。


  有人立刻跳起來反駁辯解,“我們夫子不知道有多高聖,豈是你們這些粗俗之人能詆毀的?上有先帝道讚,後有刻書寫傳,都道我們夫子乃是聖人中的聖人,所教的學生,不是高智就是文才,你從哪兒聽來的一些閑語?就再這裏胡說八道,依我看,你們這些人分明思想極端!”


  護短!


  偏偏——


  那學子間竟又有人說,“我倒覺得這位公子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夫子的確脾性不佳,而且崇尚的乃是閉儒教學,不僅束人思想和行為,還凡事都要求一絲不苟、嚴苛到位,可文人儒家的學問,向來都是比較隨和的,講究隨心而入、隨心而為,偏偏夫子的閉儒教學,卻將隨心一麵徹底打壓,導致最終所學不能所用,能考不能聞的弊端。”


  聞言,眾人目光齊齊轉至到那人身上。


  此人名商,字卓,也是名山書院的學子,長著一張頗為老實的臉,還算清秀文雅,眼神中,也帶著幾分睿智之氣,不過,他與那些家境殷實的學子們不同,他自小便是個刻苦的苦寒人,入了鳴山書院,單靠的本事。


  因學問過人,在書院裏,還得了個“在世儒孔”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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