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祠堂鬧厲鬼,滿山夜驚魄
趙滿山在鎮長秦壽昌家吃完晚飯的時候,天色已晚。幸好今晚的月亮還算光亮,把整個霧鎮照成一片慘白,在秦壽昌家吃的算是一場家宴,所以沒喝多少的酒。再加上夜晚從鎮子北麵的神仙湖上吹來的一陣夾雜著水汽的微風,帶著一絲冰涼,倒是令人渾身上下的舒爽。
趙滿山離開鎮長的家,順著霧鎮的大街一直向北便是十號裁縫鋪。今晚的飯局,給趙滿山留下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當鎮長知道自己是馬洛普的養子之後那複雜的神情,其實對於這座當年養父馬洛普買下來留給自己的宅院,趙滿山實在有太多的不解。但他生來便具備的敏感讓他對這霧鎮發生的一切,都會特別的在意。
前麵不遠便是上午發現了那條血淋淋的剝了皮的死狗的祠堂,祠堂門前掛著大紅的燈籠,在地麵上照出一片紅色的光暈,祠堂的大門緊閉,想必保安隊的副隊長陳桂已經帶人把裏麵的死狗和血跡清理幹淨了,可當時現場流淌著的死狗的血水,不知道為什麽讓趙滿山一下子想起了下午的時候自己那場噩夢裏的那個女人身體裏流出來的暗紅的血。這讓在這樣死一樣寂靜的夜裏獨自行走在祠堂門口的趙滿山感覺到一陣恐懼。
他抬頭看了看祠堂,突然特別想進去看看,剛才的恐懼,化成了強烈的好奇,至於進去之後,自己到底想看到什麽,會看到什麽,趙滿山並不知道。
四外沒人,趙滿山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了祠堂的門口。在燈籠橘紅的光線裏,那扇年代久遠的木門顯得格外的凝重。木門的棱角已經磨的圓滑,門縫裏透出祠堂裏的供桌上
那搖曳著的暗淡的燭光。趙滿山伸手一推,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縫隙,一股幹燥的灰塵的味道,夾雜著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這血腥味十分淡薄,稍縱即逝。
趙滿山回頭向街麵上看了看,大街上沒有一個人的影子。當他剛轉身,打算從門的縫隙鑽進祠堂的時候,突然,從祠堂的裏麵傳來一陣歌聲,聲音不大,卻能讓人聽的十分的清楚。
“銀針兒細,絲線兒長,綢緞兒滑啊,臉蛋兒紅……枝頭的鳥兒歌唱的美,閨房裏的繡娘兒思情郎……”
趙滿山心裏猛的一顫,這歌聲他記得,正是他上午的時候,隔著裁縫鋪後門的玻璃窗看到的那個女人唱著的曲子。這曲子再一次出現,趙滿山十分的納悶,這是供奉霧鎮曆代祖宗牌位的祠堂,深更半夜的,那女人的歌聲怎麽會從這裏麵傳來?難道上午看到的那詭異的場景,那個紅衣服的女人,是真實存在的?他伸出手再把祠堂的兩扇門向裏推了推,邁步走了進去。
祠堂裏隻有兩支蠟燭在供桌上百無聊賴的閃著火亮,隨著趙滿山帶進祠堂的一陣夜風,蠟燭的火苗吹的搖晃了起來,於是趙滿山的影子便也在地麵上來回的搖晃。屋子裏一片昏暗。
祠堂被黑暗占據,顯得十分的空曠,趙滿山慢慢的往前走,可剛才從祠堂裏傳出來的那陣歌聲,卻消失不見了。借著昏黃的燭光,趙滿山可以清楚的看出供桌的案板上,被清水刷洗過。一定是上午的時候,陳桂帶人清理那條剝了皮的死狗的時候留下的痕跡。盡管那張年頭久遠的供桌被刷的鋥亮,但仍舊可以看見木板的縫隙裏,有星星點點的暗紅的血跡。
趙滿山這才知道,剛在剛推開祠堂的大門的時候聞到的隱約的血腥的味道,就源於此。越是湊近這張桌子,那味道就越濃烈,趙滿山感覺到一陣陣的惡心,仿佛那血腥味是從自己的嗓子眼兒裏傳來的一般令人作嘔。
突然,趙滿山聽見祠堂的外麵,傳來一陣嘶啞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一個年邁的老者,吟唱著與剛才那個年輕的女子一樣的歌謠。
“銀針兒細,絲線兒亮,綢緞兒薄啊,臉蛋兒紅……枝頭的鳥兒歌唱的美,閨房裏的繡娘兒思念兒長……”
那聲音慢條斯理的順著祠堂的門縫鑽了進來,像是用鐵勺子用力的摩擦光滑的瓷碗一般,趙滿山聽了渾身上下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髒跟著一陣陣的發麻……
於此同時,他透過祠堂的門縫,看見外麵閃起了一陣陣的火光,一陣嗆人的焦糊的味道飄了進來,
“不好,著火了……”
當趙滿山反應過來的時候,轉瞬間一陣熱浪已經洶湧的襲來。焦糊的味道越來越強烈,他趕緊用手捂住嘴巴,顧不得許多,三步兩步的往祠堂的大門衝去。而就當他剛跑到祠堂的門前的時候,一陣風突如其來的從身後吹了過來,咣當一聲,祠堂的門突然關上了。
祠堂的門突然關閉,將剛跑到門口的趙滿山嚇了一跳,他原本從來不相信什麽鬼神之說,但眼前發生的一切,尤其是屋子外麵那個嘶啞的聲音,在這個昏暗詭異、充斥著一股血腥味和熊熊燃燒著的火焰散發出焦糊味道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恐怖。
越是靠近祠堂的門,那股熱浪就越強烈,趙滿山仿佛聽到從那股熱浪裏,傳出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救聲,
“著火啦……火……著火啦……啊……啊……”
那聲音與外麵的嘶啞的吟唱聲摻雜在一起,撕扯著趙滿山的心,糾纏著趙滿山的頭,令他頭暈目眩,心口憋悶,讓他無法再站穩,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就在倒地的一瞬間,他透過祠堂大門的縫隙,看到了就在祠堂外麵的空地上,蹲著一個年邁的老頭……
那老頭身上的衣衫襤褸,花白的頭發蓬亂,他蹲在地上,麵前放著一個火盆,他一邊用嘶啞的嗓音吟唱著那首歌謠,一邊用一根樹枝,來回撥弄著火盆裏燃燒著的紙錢……
慘白的月光與紙錢燃燒的火光交替著照在他那蒼老的臉上,皺紋堆壘的臉上沒有一丁點兒的表情,趙滿山倒在祠堂屋子裏的地上,渾身上下好似瞬間被凍結凝固,癱軟的沒了任何掙紮的力氣,隻能眼睜睜的透過門縫,看著門外空地上的那個詭異的邋遢的老頭,一張張的將紙錢扔進火盆。
紙灰在火盆的上方來回的飛舞,一直向上,鑽進漫無邊際的夜空裏消失不見,屋子裏的趙滿山渾身上下早已經被汗水浸透,但仍舊無法動彈。
突然,從供桌的後麵,走出來一個女人。在這七月的仲夏之夜,竟然穿著一件大紅的棉襖,烏黑的頭發披散著,背對著供桌上的燭光,趙滿山看不清她的臉,但趙滿山心裏清楚,這正是在裁縫鋪的後院看到的那個唱歌的女人……
那女人慢條斯理的走到趙滿山的身邊,蹲下身子,低頭拉起趙滿山的袖子,她那烏黑濃密的頭發一下子垂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臉,
“呀,你看看,你看看這袖子,都壞了,來,讓我給你縫上……”
那女人的聲音纖細,若不是在這樣的昏暗的夜裏,若不是在這樣詭異的場合,單憑這樣的聲音就可以知道,被頭發遮擋下的這張臉,一定如同這聲音一樣俊俏美麗。而此刻的趙滿山,仍舊渾身上下無法動彈,眼前的一切帶給他的,隻有恐懼。
那女人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根針來,帶著一根細長的絲線,左手拉起趙滿山的袖子,右手把那根針在頭發上蹭了幾下,竟然一下下的在他的袖子上縫了起來。趙滿山隻覺得腦袋一陣陣的眩暈,胸口悶的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股甜絲絲熱乎乎的感覺順著喉嚨向上湧來,終於忍不住一張口,一口鮮血從嘴裏噴了出來……
那女人卻完全不顧奄奄一息的趙滿山,纖細的手指煞白,沒有一丁點兒的血色,靈巧的掐針線,一邊縫趙滿山的袖子,一邊唱到,
“銀針兒細,絲線兒亮,綢緞兒薄啊,臉蛋兒紅……枝頭的鳥兒歌唱的美,閨房裏的繡娘兒思念兒長……”
可倒在地上的趙滿山卻眼前一黑,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