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三天回門日,杯酒吐真言
雖然各有心事,但日子總該向前過。當喜事的熱鬧喧囂漸漸的歸於平淡,天色也漸漸的暗淡了下來,夜晚來臨,秦府的上下被大紅的燈籠照如白晝,籠罩在一片喜慶祥和之中。後堂新房的屋子裏,隻剩下秦良玉,與梁慧秋。兩人默默的坐著,沒有人說話,屋子裏一片安靜。
大夫李詩文並沒有像秦良玉說出,梁慧秋身懷有孕的事情,所以秦良玉也並不知道。而在此之前梁慧秋隻是一個分手本身的黃花閨女,自然也並不了解自己已經懷孕的事實。雖然她性格溫柔柔弱,但如果他自己事先知道的話,是肯定不會答應嫁給秦良玉的。
而此刻,洞房花燭之夜,她默默的坐著,心裏卻清楚的知道,秦良玉對自己失去貞節這件事肯定是耿耿於懷。而既然已經嫁了,未來梁玉對自己,會做如何態度,也隻能聽天由命。她心裏不禁慨歎,或許自己的命運,就是如此。
時間過得飛快,外麵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秦良玉轉過臉,看著梁慧秋,心裏也感慨萬千,眼前的美人,是他從小青梅竹馬的愛人。曾在很多時候,他一直夢想著,能將梁慧秋娶到家裏,成為自己的妻子。他不忍心看到梁慧秋受到任何的委屈,而如今,雖然他們已經拜堂成親,看上去似乎自己已夢想成真,可心裏的疙瘩始終解不開。以至於他無法,麵對眼前的已成為自己妻子的梁慧秋,更無法麵對這個,原本溫暖曖昧的新婚之夜。
他站起身來,脫掉外麵的袍子,搭在一旁的椅子上,轉過臉看了看,仍坐在炕邊上的梁慧秋。梁慧秋十分的緊張,低著頭,兩個手不停的搓著,那件紅色嫁衣的衣角。
秦良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轉身上炕。剛才的時候,家裏的傭人婆子已經在炕上鋪好了大紅的緞子被。被子上繡著成雙成對的戲水鴛鴦,金絲銀線,輝映著屋子裏暖紅的燭光,閃閃發亮。秦家在霧鎮是大戶,所以在新房裏的一切,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
秦良玉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對梁慧秋說道,
“時候不早了,你也很累了,躺下休息吧……”
說完他扯著被子蓋在身上,側過身子背對著梁慧秋,閉上了眼睛睡覺。
梁慧秋仍舊坐在炕邊上一動不動,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秦良玉背對著自己。這樣的舉動,讓他心裏更加的難過。
在自己的父親梁富仁死後,整個梁記飯館的宅院裏,就隻剩下她自己一個人,那個時候,她時常被孤獨和無助所吞噬,每每漆黑的夜晚來臨,他總覺得特別的恐怖。而此刻,雖然這是一個溫暖的心房,雖然自己的身旁,便有自己深愛多年的秦良玉,可此刻,梁慧秋卻覺得,更加的孤單,更加的無助。這種孤單讓她感覺渾身冰冷,一股寒氣瞬間便襲遍全身。她開始忍不住的顫抖。
梁慧秋默默的爬到炕上,掀起被子,身上華麗的嫁衣,都沒有脫去,頭上搖曳的金釵鳳翅,也沒有摘掉,就這樣她鑽進了被子,也側過身背對著秦良玉,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個漫長又難眠的夜晚,兩個人就這樣背對著,誰都不說話,都閉著眼睛,卻誰都沒睡覺。而這樣的夜晚,卻並不僅此一夜,直到第三天,新人回門,他們每晚都是這樣和衣而臥,以背相對。
按照霧鎮的規矩,新人結婚之後,新郎要送新娘子,在第三天早上回到娘家住上三天。於是第三天一大早,霧鎮早晨的大霧還沒有散去,秦良玉便打發下人套上馬車,拉上一些禮品,帶著梁慧秋,順著霧鎮的大街徑直的來到了十號裁縫鋪。
而此刻的十號裁縫鋪,也打掃得裏外幹淨,張啞巴早早的便在門口掛上了大紅燈籠,屋地上又鋪上了一塊紅色的地毯,專門來迎接新媳婦回門。
雖然趙滿山有秦良玉,是多年的同學,又是好友,之前一起經曆了那麽多的一驚險的事情,趙滿山,又是秦李氏的幹兒子,兩個人的關係,特別的親近,可今天卻不同,趙滿山卻是娘家的大舅子。兩人見麵之後,卻都忍禁不住笑了。
趙滿山把秦良玉和梁慧秋,迎進屋子裏來,沏上熱茶,聊了起來。盡管他們的心中,各有心事,卻沒有必要時時刻刻帶在臉上。
宋姨忙前忙後的準備飯菜,三日省親的這頓午飯,是一定要招待好的。很快酒宴擺了上來,宋姨又燙了兩壺好酒,分別給趙滿山和秦良玉斟滿。一端起酒杯,笑著對趙本山說,
“滿山啊,不對不對,那我應該管你叫大舅子,咱們倆認識這麽多年,沒想到今天去結成了這樣的關係,來吧,我敬你一杯……”
趙滿山剛要端起酒杯,坐在秦良玉身旁的梁慧秋,卻突然站起身來,對宋姨說,
“宋姨,給我也拿個酒杯,我也要跟他們一起喝點兒……”
梁慧秋這突然的舉動,讓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趙滿山,緩過神來示意宋姨去取酒杯。
拿來酒杯,趙滿山親自給梁慧秋斟上來一點,慧秋一笑,伸手拿過酒壺,給自己倒滿,笑著對趙滿山說,
“哥,這是我的娘家,怎麽我嫁了人了,娘家就不舍得給酒喝了嗎……”
說罷端起酒杯,轉臉衝著秦良玉說,
“良玉,我們這麽多年,現在我終於是你的媳婦了,所以第一杯要敬你”
說完,在秦良玉和趙滿山驚訝的目光中,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這杯酒,還用手抹抹嘴唇,端起酒壺,又給自己倒滿了第二杯。沒等趙滿山伸手去攔阻,她端起酒杯對趙滿山說,
“哥,這第二杯敬你,你我雖然不是血親,但我心裏清楚,這麽長時間以來,你早已盡了親兄長之責,所以第二杯敬你……”
說完,梁慧秋舉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然後又拿起酒壺,打算給自己斟滿。秦良玉伸手去攔擋他,趙滿山卻衝他擺了擺手說,
“三天回門,今天是喜慶的日子,良玉你就讓他喝吧,你是她的丈夫,我是她的兄長,這是她娘家,就算是喝多酒了,失態了,說錯話了,也不會丟人丟到外麵去……”
聽趙滿山這麽一說,秦良玉便隻好任由,梁慧秋倒滿了第三杯酒。
梁慧秋把酒杯高高的舉起,眼裏不禁流出了淚水來,淚水劃過她臉上的妝容,滴滴答答的落在桌麵上。
“第三杯,我要敬死去的梁富仁,她從小打罵我,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但他畢竟是我的父親,養我到二十歲,當然眼也敬洛普先生,鎮子裏人對我和他關係的議論,其實我早就知道,我也知道自己的長相,就更加確定他是我的生父,不過在我的心裏,沒有他的影子,但還是要敬他,生我一回,給我一命,至於這一命,什麽時候還給他,我都會敬他……”
說罷,猛地一揚頭,這第三杯酒也一飲而盡。酒味辛辣,梁慧秋喝得急猛,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宋姨趕緊走過來,攙扶住她,給他拍打後背。
趙滿山端起茶杯,倒了一碗溫茶,遞給了秦良玉,秦良玉接過來,又遞給了梁慧秋。梁慧秋看了看秦良玉,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壓了壓酒氣。然後抬起頭,衝秦良玉笑了笑。這一笑,卻出乎秦良玉的意料之外,因為他們新婚這幾天,這是第一次看到,梁慧秋衝他笑。其實也是自從出了梁富仁那件事情之後,梁慧秋第一次笑。
那笑容嫵媚,眉眼生花,酒勁兒,令她的臉頰緋紅,映襯著原本白皙的皮膚,好似初熟的蜜桃,更平添十分的嬌美,百倍的俊俏。
酒勁兒很快上頭,梁慧秋,頭暈目眩,身體開始搖晃了起來,宋姨連忙扶著她坐在椅子上。趙滿山皺了皺眉頭,衝著宋姨說,
“宋姨,你還是先扶她到後院去休息吧……”
宋姨點了點頭,攙扶著梁慧秋轉身去了後院兒。於是,屋子裏隻剩下秦良玉和趙滿山,趙滿山示意秦良玉坐下,端起酒杯,想了想,對秦良玉說,
“良玉,你我的關係自不必多說,慧秋的事,咱們也都心知肚明,你與她相處的時間最長,比我對她的了解更多,她是個苦命的孩子,如今你們已經成親,終於修成了正果,其他的我不多說,但求你多念舊情,對她多加照顧……現在我以大舅子的身份,敬你一杯……”
趙滿山的表情嚴肅,字字清晰,說完之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一番話說的秦良玉,心裏波瀾起伏,與梁慧秋舊日的種種溫情,一瞬間便眼前浮現開來,其實他對梁慧秋的愛意,可表天地,可那件事,卻總糾纏於心無法解開。見趙滿山這麽一說,我的心裏,便更加的糾結。低著頭沒說話,也將杯中酒,仰頭幹了。
於是,屋子裏再一次陷入尷尬的寂靜之中,突然門外有人大聲的喊道,
“秦隊長,鎮北發現土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