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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各懷心腹事,夜夢遊幻虛

  一刻沒把藥弄到手趙滿山就一刻不會安心,不過既然陳副官答應了,想必他迫於閆大帥的威嚴,也不敢輕易的食言。除了等到明天早上,也別無辦法。走出軍營院子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一陣冷風吹來,趙滿山穿的單薄,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忙拉拉衣襟,雙手抱住了肩膀,順著大街按照來時的方向,往秦壽昌的那個宅院走回去,這一路上,他卻並沒有發現,身後跟著那個當兵的。


  來到宅院門前的時候,院子裏依舊像來時那樣的黑暗,想必那個上了年紀的管家已經睡著了,趙滿山並不想打擾他,便仍舊打開側麵對角門,悄無聲息的進了院子,摸索著回到了臥房,打開屋門,進了屋子。


  折騰了這半夜,這才感覺有些困倦,索性也不必點燈摸到炕邊上脫掉鞋子,爬到了炕上,和衣而臥。屋子裏多少有些冷,他扯上被子,蓋到身上,剛躺下,就覺得一陣陣的頭暈,胸口有些發悶,渾身的每個關節,都有些酸痛,合上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一陣腳步聲吵驚醒,他睜開眼,打算歪頭看看,可卻驚訝的發現,自己渾身上下能動的地方,隻有眼睛。他的四肢仿佛被禁錮住,一點力氣都用不上,甚至想撞過頭,沿著聲音的方向看看到底是誰都已經無法辦到。


  而與此同時,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吱呀的一聲打開屋門,邁步走了進來。那腳步聲十分沉重,想必進屋子裏來的應該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果然,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來到趙滿山躺著的炕邊兒上,趙滿山隻能用眼角的餘光看到,果然是個男人,穿著大紅的褲子,赤著上身,沒穿外衣,身上的肌肉緊繃,即便是在黑暗的夜裏,屋子裏並沒有點燈,也能清楚的看到他身上,映射著黝黑的光。


  那人往前走了兩步,就站到了趙滿山的身邊,低著頭看著他的臉,一股冰冷的寒流,由上至下傾瀉而來,趙滿山一個沒留神,不小心吸入了一口,這股寒流,順著他的口腔,鑽進他的體內,他渾身上下的血液,仿佛被瞬間的冰凍,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一股難耐的壓抑令他感到渾身上下仿佛就要爆開,可越是這樣,他的身體越不能動彈。


  這讓趙滿山感到害怕極了,因為他感覺到,這並不是自己在做夢,而應該是真實的。但他卻無處逃脫,此刻的他,甚至想閉上眼睛都已經做不到。他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站在身邊的那個人,那人低頭看著他,他們四目相對。


  趙滿山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張臉,臉上長著又黑的胡子茬,肌肉俊朗,棱角分明,眉毛粗大,眼睛瞪得溜圓。在他的兩條眉毛中間,有一個豎著的黑洞,那黑洞看起來特別的深邃,絲絲的向外冒著黑煙。


  正在這個時候,這個人竟然裂開嘴笑了,露出滿嘴雪白的牙齒,可在此刻的趙滿山看來,他的笑一樣令人害怕。趙滿山突然就想到,難道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馬王爺的鬼魂?雖然在他出生之前,馬王爺就已經在霧鎮被當眾斬首處決,他從沒有見過自己的生身父親。但毛爺的傳說這些年卻始終在霧鎮流行。尤其是眉毛中間那顆黑洞,難道那就是馬王爺的第三隻眼?


  這樣一想,趙滿山便不像剛才那樣害怕了,若這真的是馬王爺的鬼魂,不管他如何的,令人望而生畏,他畢竟是自己的生身父親,想必不會害了自己。可就在這個時候,這個人到中間的那個黑洞突然猛的擴張,從裏麵伸出兩隻幹枯的利爪,一把將趙滿山的腦袋抓住,使勁的向裏麵拉。趙滿山的頭覺得撕裂一般的疼痛,仿佛自己的麵皮和腦袋即將被這雙手從自己的身軀上扯下來,他甚至隱約的聽見了脖子上的骨骼哢哢作響的聲音,他想大聲的喊,卻喊不出聲音來,終於他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滿山覺得自己的身子在空中搖搖晃晃的飄蕩,渾身上下感到十分的溫暖並沒有開始時候那樣的寒冷,而此刻身上的每一個關節,也都柔軟了起來,他試著活動四肢,但卻仍舊無法著力。


  一道白色的光芒,透過他的眼皮照射進來,他慢慢的睜開眼睛,驚奇的發現,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這個世界與自己印象中的大不相同,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沒有邊際,甚至無法分清上下左右的方向。他隻能感覺到自己飄浮在空中,像一朵隨風飄散的雲彩。


  他慢慢的向前飄,前麵不遠的地方看到了一處宅院,那座宅院並不大,屋頂的煙囪上,冒著縷縷的炊煙,院子裏飄出一陣飯菜的清香,讓趙滿山聞了肚子裏開始咕咕的作響,饑餓的感覺隨之而來。


  他又往前飄了一陣,雙腳竟然落了地,腳下仍是一片白色的土地,他試探著邁步往前走,地麵鬆軟,邁起步子來,十分的輕盈。


  他特別的好奇,轉著身子環顧四周,而除了眼前這座宅院以外,整個世界什麽都沒有,於是他隻好邁步往前走。離著那宅院不遠的時候,裏麵傳出一陣女人的歌聲,那聲音纖細青脆,悅耳動聽,

  “銀針兒細,絲線兒長,綢緞兒滑啊,臉蛋兒紅,枝頭的鳥兒啊歌唱的美,繡房裏的姑娘啊,思情郎……”


  這歌聲十分的熟悉,趙滿山知道,是自己之前剛回到霧鎮的時候,為了給自己的母親陳豔春報仇,故意在祠堂裏裝神弄鬼的時候唱的歌,他的養父馬洛普先生活著的時候,曾經告訴過他,這是他的母親陳豔春,生前最喜歡唱的曲子,那時候的陳豔春無憂無慮,經常坐在十號裁縫鋪的院子裏,一邊縫製衣服,一邊唱著這樣的曲子。村子裏的人途經裁縫鋪門前的時候,都會被這悅耳動聽的歌曲吸引,停下腳步來靜靜的聽一會兒。


  而如今這樣的曲子,在他眼前這個白茫茫世界裏的那個宅院裏傳出來,這讓趙滿山感到更加的好奇,難道院子裏唱歌的,正是陳豔春?如果真的是她,那麽到底是鬼魂,還是自己的幻覺?如果是鬼魂的話,難道自己也已經死去了嗎?


  盡管他心裏一陣的思索,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停,慢慢的,他走到了屋子的門前,抬起手來敲敲院門,那是一扇老舊的木門,上麵的油漆有些斑駁,趙滿山輕輕地一敲,發出咚咚的聲音。不一會兒裏麵傳來腳步聲,吱呀的一聲響,門被打開。


  果然,門裏站著一個年輕的姑娘,她穿著大紅的棉襖,梳著粗又粗又長的黑色的辮子,辮子繞過肩頭,搭在胸前。他長得眉清目秀,臉上的皮膚白皙。而讓趙滿山大吃一驚的是,眼前的這個女人,竟然是梁慧秋!


  趙滿山不禁愣住了,聽到這樣的歌聲,他原以為裏麵的一定是陳豔春,不管是人是鬼,抑或是自己的幻覺,他總想終於有機會,與自己的母親相見。而他卻從沒想過,打開門的就是馬洛普先生的女兒,他的幹妹妹梁慧秋。而趙滿山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到處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一定不是真實的,那麽如此說來,難道梁慧秋也死了不成?難道這便是馬陸虎先生生前常常念叨的天堂?

  眼前的梁慧秋看見是他,卻並沒有驚訝,而是微微的衝他笑了笑。他唇紅齒白笑嫣如花,白皙的臉龐上,透過一縷緋紅,好似枝頭初熟的蜜桃,如趙滿山剛回到霧鎮的時候所見到的梁慧秋一樣,可愛動人。


  盡管趙滿山的心裏一時間想不明白,但他卻不由得邁步走進了院子。梁慧秋伸手關上了院門跟在他的身後。


  院子的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桌子的一旁有三把椅子,這套桌椅看起來也年頭不少,桌麵和椅子的扶手都已磨得鋥亮,不過卻擦拭得十分幹淨。桌子上放著一個白瓷的茶壺,透過茶壺蓋的縫隙,一是細薄的蒸氣從裏麵冒了出來,夾帶著一縷縷茶葉的清香,飄進趙滿山的鼻孔。趙滿山頓時覺得心曠神怡渾身輕鬆通透。


  茶壺的旁邊,放著一個針線笸籮,裏麵裝著各種顏色的絲線,中間的線板上插著兩根針,旁邊還有一把剪刀,磨的鋒利,光亮照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做裁縫的必備之物。


  正在趙滿山四外張望的時候,梁慧秋手裏拿著一個茶碗走了過來,衝他笑了笑,把茶碗放在桌上,拎起茶壺在裏麵倒了一些水,遞到了趙滿山的麵前,輕聲的說道,


  “一路上肯定勞累了吧,喝碗茶休息休息,飯菜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又衝他笑了笑,轉身進了前麵的屋子。透過那屋子的窗子,趙滿山可以看得出來應該是一間廚房,果然,一陣叮叮當當的炒菜的聲響從裏麵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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