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臨終留秘事，兄弟反成仇
秦李氏的麵色蒼白，嘴唇卻鐵青，頭發有些糟亂，看起來十分的憔悴。她的眼睛閉著，聽到了趙滿山的呼喚，才慢慢的睜開。她向一側歪過頭，看到了趙滿山的臉，眼睛裏，光輝一閃，瞬間又黯淡下來。她試圖掙紮的伸出手，趙滿山趕緊跑到他身邊，握住她的手。
秦李氏的眼睛有些發灰，好似蒙上了霧鎮北麵神仙湖上的那層薄霧，他用力的咧開嘴，露出微微的笑容。雖然他渾身癱軟，毫無力氣，但是他抓著趙滿山的那隻手卻顯得十分有力。
兩行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了下來，滴在了她的枕頭上，瞬間便消失不見，卻在枕邊留下了一灘水漬。
“啊……啊……”
她想對趙滿山說些什麽，可是卻感覺已經渾身無力不是都已經不能發出聲音，隻能在喉嚨裏發出呼嚕嚕的響聲，緊接著咳嗽了起來。
越咳嗽越厲害，他的臉被憋得通紅，那個完全不怕染病一直在照顧她的下人婆子，連忙拿個痰桶，扶著她翻身趴在炕上，拍打他的後背。又過了好一陣子，他幹嘔了幾聲，隻吐出了一些帶血的水，呼吸著才順暢了一些。
那個傭人又把它翻過來，讓她平躺在炕上，又拿過一個枕頭，在趙滿山的幫助下抬起墊在她的後背上，他就這樣靠著，能更舒服一些。她急促的呼吸了一陣子，喉嚨裏仍舊發出嘶啦啦的響聲，這才慢慢的平緩過來，又掙紮著抓住了趙滿山的手。
“滿……滿……滿山……我……我的兒……兒啊……咳咳咳……”
她已經很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用盡全身的力氣，隻說出這幾個字，便又咳嗽了一陣。看著他難受的樣子趙滿山終於忍禁不住，流出了眼淚。這是趙滿山回到霧鎮對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流眼淚，他的心裏感到一陣陣的劇痛，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終於秦李氏平緩了過來，不太咳嗽了，你也均勻了許多，他用力的側過臉，看看站在門口的秦良玉和梁慧秋，又看看那個伺候他的下人婆子，微微的閉上了眼。他們明白秦李氏的意思，這是讓他們回避一下，可能是有私下裏的話要和趙滿山說。
看到她這樣的表情，秦良玉的臉上閃現出一絲意外，緊接著他沉下臉，看上去十分的不悅，便一轉身，邁步出了門。那個下人也往後退了幾步，和梁慧秋一起，走到了門外。看到秦李氏已經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梁慧秋的心裏也特別的難過，從剛才秦李氏發病到現在，梁慧秋一直哭個不停，他的眼睛已經紅腫，看了看身邊的秦良玉，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那個下人婆子，轉過臉，一把把那個下人抱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屋子裏是安靜的，趙滿山也不知道秦李氏到底有什麽私下裏的話就和他說，秦李氏掙紮的張開嘴，趙滿山連忙伏下把耳朵湊過去，秦李氏用盡渾身最後的力量，掙紮著隊趙滿山說道，
“滿……滿山……良……良玉……就托付給你了……你要……要像親兄弟一樣……一樣照顧他……因為他……他從小……就是個沒娘的孩子……”
秦李氏說完了這一段話，又劇烈的呼吸了起來，趙滿山知道他的力氣已經完全不夠用。不過，這一番話卻讓趙滿山心裏一驚，秦良玉從小就是個沒娘的孩子？難道他不是秦李氏所生？這完全在趙滿山的意料之外，也更沒想到秦李氏在臨死之前，竟然把這驚天的秘密告訴給了自己！
不管怎樣，這是秦李氏臨終前最後的一句話，也是他對趙滿山的囑托。趙滿山的心裏明白，秦李氏知道秦良玉，為人簡單，做事不夠謹慎，而最近自從失去了一隻右腳之後性情大變，變得十分的暴躁，不管是家裏的下人，還是這裏的百姓，甚至是他的妻子梁慧秋，以及母親秦李氏，他都沒曾給過笑臉。現在這樣的秦良玉，當然令秦李氏十分的擔心，甚至死不瞑目。
趙滿山用力的點了點頭，哭著對秦李氏說道，
“幹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把良玉當成我的親兄弟，你放心……”
聽他這麽一說，秦李氏的臉上除了最後一次微笑，慢慢的合上了眼睛，這是趙滿山的手，鬆軟了下來，頭無力的歪向了一側。
趙滿山知道他已停止了呼吸，就這樣撒手人寰，可他心裏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連忙搖晃著秦李氏的肩膀，大聲的呼喊，
“幹娘，你……你……你醒醒，你醒醒啊，幹娘……娘……”
外麵的人們聽到裏麵的呼喊，知道已經大事不好，秦良玉固的一切，扔掉手裏的拐杖，一下子撞開門衝了進來，他沒有右腳，身體失去平衡，撲通的一聲摔倒在地，也顧不得，手肘和膝蓋，撞在了堅硬的青石板地麵上，已經摔破流出血來，用力的向前爬著，來到秦李氏的炕邊。梁慧秋和那個傭人連忙將秦良玉攙扶了起來，秦良玉一把推開爬在秦李氏身邊的趙滿山，抱住了秦李氏的頭，大聲的哭了起來……
手在外麵一直沒敢進來的那些下人，聽到屋子裏的哭喊聲，知道，一定是秦李氏咽了氣，一命歸西了。平日裏，秦李氏為人和善，對這些下人特別的溫和，他們都感念秦李氏的恩德，都難過的哭了起來。於是，整個秦府裏悲聲四起。
趙滿山擦擦眼上的淚水，盡管心裏特別的悲傷，但他心裏知道，人既然已經去了，總要有人能保持清醒，來料理後事，於是他趕緊喊來秦府的管家，讓他去張羅一些喪事所要準備的東西，再安排一個腿腳快的下人，讓他趕緊去自己的十號裁縫鋪，給秦壽昌報信兒。
於是整個秦府的上下亂作一團，人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東跑西撞的忙前忙後，這樣折騰了一番，整個霧鎮的上下都知道了消息，人們紛紛感歎，如此善良的秦李氏就這樣一命歸西了。原本秦家在整個霧鎮，極有威望，可沒想到這陣子經常流行瘟疫的事情，剛剛傳到霧鎮理，秦李氏就染病死了，這怎能讓霧鎮的人不感到十分的恐慌。
秦李氏平時大門不出，就連霧鎮的街上都很少去，他是如何染病的呢，人們紛紛的猜測，於是一時間，謠言四起。有人說從省城回來的秦壽昌帶來的，不過又有人說，如果是秦壽昌帶回來的，為什麽他們染病，而死的卻是秦李氏？當然，這樣是解釋不通的，於是又有人說，是秦家得罪了陳豔春的鬼魂，當年的陳豔春就是生下了妖胎，給霧鎮帶來了瘟疫，害死了那麽多的人。沒想到時隔二十餘年，他的鬼魂又折騰了起來，看來又是要用瘟疫來害人了。
這樣的說法，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秦府的上下忙活著給秦李氏辦喪事，可霧鎮的人們，卻一直躲避著秦家的人，唯恐招惹上他們的黴運，給自己帶來不幸。
雖然秦壽昌當天就從十號裁縫鋪趕了回來，但隻遠遠的看了一眼秦李氏的屍體，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之後，就再次躲進自己的書房裏閉門不出了。這在趙滿山的意料之內，因為他也分明的感覺到，秦壽昌對秦李氏的死並不是特別的在意，可卻讓秦良玉感到特別的意外，但那是自己的父親，即便不理解，也沒有辦法。
不管怎樣，後事還是要辦理的，秦李氏是得瘟疫病死的，趙滿山跟秦良玉商量，秦李氏的屍體不能像平常那樣埋葬，應該撒上石灰來滅掉瘟毒，可秦良玉聽他這麽一說，勃然大怒，按照霧鎮祖先傳下來的規矩，在墓葬裏撒下石灰是對已故先人的大不敬，秦李氏已死，如果再這樣對待他的屍體，簡直是對秦家的坑害。
無論趙滿山怎麽跟秦良玉解釋，他都不聽，他們爭執了一陣兒，秦良玉甚至惱怒的對著趙滿山大喊大叫，
“死去的是我的母親，你隻是他的幹兒，想管我娘的後事，還輪不到你……你以為你是誰？真把自己當親家的少東家了？就算我兩隻腳都瘸了，我也姓秦……你有一萬隻腳，也姓趙……”
這一番話說得十分的刺耳，令趙滿山的心裏感到一陣陣的難過，不過他心裏清楚，秦良玉對他的憤怒不僅源於此。自從自己回到霧鎮，大大小小的事都做得謹慎妥帖，完全蓋過了秦良玉的風頭。之前的時候，他還能坦然的麵對自己，把自己當成至親的兄弟。可自從他失去了右腳，強烈的自卑，使他的心理發生了變化，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站子裏的人對自己特別的幸福，尤其是在秦李氏臨死的時候，把他們全打發出屋子跟自己說了最私密的話。這一切的一切累積起來，都在增加著秦良玉對自己的嫉妒，這些季度累計成憤怒，在此刻發泄出來，也在趙滿山的意料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