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恩怨終須了，情愁化雲煙
這一切的事實都完全出乎趙滿山和秦良玉的意料之外，尤其是秦良玉，自己一直在秦府長大，一直以鎮長的兒子自居，前幾年一直是這霧鎮最年輕的保安隊長，如今又是這霧鎮的鎮長，卻從沒想過自己竟是當年被當作妖婦，在全鎮人的麵前處死的陳豔春的兒子，這樣的轉變來得太快，一時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可不管怎樣，他已經知道，這一定就是事實了。他突然的覺得眼前的一切，特別的陌生，陌生的並不是這些人，而是整個世界。他覺得有些迷茫了，甚至他不知道自己該什麽樣身份活在這個世上。最疼愛自己的母親，秦李氏病死了，那個自己一直尊敬的父親秦壽昌非但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且還一手策劃，謀害了自己的親生母親陳豔春。自己當保安隊長，這麽些年來，帶著這些保安隊員日夜的操練，守衛整個霧鎮的安寧，一直防備的就是這白馬山的土匪，如今才知道自己卻是當年著名的匪首，馬王爺的親生兒子。
一切來的太快，失去的也太快，他抬頭看看眼前的趙滿山，趙滿山也正在看著他，四目相對，心中百感交集。二人當年就是至交的好友，自從趙滿山此次回到霧鎮以來，二人又經曆了這麽多的坎坷波折，而現在才知道，兩人竟是同胞的兄弟。
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著，屋子裏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心情複雜，所以都沒有說話。整個山洞裏都靜悄悄的，空氣有些尷尬和壓抑。正在這個時候一旁傳來一陣抽泣的聲音，秦良玉轉過頭，循聲望去，才發現，在人群的一邊站著一個女人，他麵色蒼白身形瘦消，眼裏含著淚水，正在哽咽著梨花帶雨。這正是我他的妻子梁慧秋。此刻看到了梁慧秋的秦良玉更加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二人青梅竹馬，原本可以成為一對神仙眷侶，可沒想到事事多磨，經曆了這麽多的坎坷。之前的那些日子裏，秦良玉一直因為梁慧秋失去貞潔而耿耿於懷，在那些他失去右腳後煩躁的日子裏，每次看到梁慧秋感覺到異常的難過，難過最終轉變成憤怒，曾一度對他惡語相向，逼他離開了秦家，差點就寫了一紙休書，而如今，這個自己最親近的人就在眼前，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秦良玉特別想就此把她抱進懷裏。這段時間經曆了太多的變故，秦良玉一直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可看看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一生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嫁給他，與他相守到老，可最終卻遭遇了這麽多的磨難卻沒有得到自己的愛護與理解，想必這最為痛苦的傷害卻是自己親手施加的。想到這秦良玉拄著拐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梁慧秋的麵前，把拐杖丟到一邊，伸開雙臂，將梁慧秋抱在了懷裏。
兩人抱頭痛哭，屋子裏的所有人都為之感動落淚，尤其是趙滿山。趙滿山的心情特別的複雜，他承認這一段時間裏就產生了幻覺，曾打算帶著梁慧秋就這樣一走了之，去一個遠離這俗世恩怨的地方，過平靜恬淡的生活，拋開一切的煩惱不問世事。而每每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他確實得糾結的，因為他無法在心裏給梁慧秋一個合適的位置。她承認那段時間，他對梁慧秋產生朦朧的感情，雖然看到秦良玉和梁慧秋就此和好，他的心裏也由衷的為之高興，並且感到溫暖。但也隱約的有些酸楚，這種酸楚也隻有他自己能明白。
“我有罪，這都是我作的孽呀我……”
站在一旁的宋姨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趙滿山轉過臉，看了看他，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她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盡管宋姨十分的自責，當年抱著秦良玉送到了秦家，也隻是一時的貪念，為了些錢財，而實際上他並不是整件事件的參與者，他完全沒有做出任何謀害陳豔春的行為，況且在趙滿山回到霧鎮的這麽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對趙滿山照顧有加，就好似趙滿山的親人一般。
看到趙滿山安慰自己，宋姨哽咽的說道，
“滿山少爺，想必你已經知道，那病死的張啞巴，原本就是在這十號裁縫鋪門前擺攤過活的找鎖匠，當年我與他，曾有那麽一段感情，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他抱著你逃出破廟，把你送到了馬洛普先生的醫館之後，為了躲避搜捕，避免被殺人滅口，而跳進了神仙湖，我們很有可能，也就成了親了。出了事之後，他被人從神仙湖裏救起，偷偷的潛回了十號裁縫鋪的院子，便一直住在那裏。你回來都不久，他便暗中注意到了你，知道了，你就是當年他舍命救下的那個孩子，那時候鎮子裏正到陳豔春的鬼魂，我們並不知道那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原本打算就著這個機會，也做些事出來，可後來他無意間的發現原來你就是他當年舍命救下的那個孩子，他這才假裝說是我遠房的表情，你來咱們家做工的名義再次進入十號裁縫鋪……”
說到這些，趙滿山想起了一些不解的事情，於是便問宋姨到，
“那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之前霧鎮裏鬧鬼的事情炸死了和劉三刀他們是我做的？”
宋姨聽他這麽一問，說道，
“你還記得那次你和三荒子以及良玉少爺這破廟後麵發隧道的事情嗎？”
趙滿山當然記得於是他點了點頭，
“在那次之前，我們就認得出來，那是你了，所以那次回來你取煤油燈，我們就知道你要進入地下。我們也更知道當時的地下並不安全，所以才跑去鎮北舍命的，把你們救了出來……”
話說到這兒的時候，一切已不必多說，趙滿山這才明白，原以為自己策劃得十分周詳，而回到霧鎮來複仇，卻沒想到裏麵竟然有這些自己並不知道的盤根錯節的關係複雜的事情。不過還有一些事情他並不明白，於是轉過臉來看著宋先生，剛要張嘴說些什麽，宋先生卻看著他笑了，
“我知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著急忙慌的讓你們逃出霧鎮……”
宋先生果然是個高人，一語中的，趙滿山點了點頭，的確，正如宋先生所說的，他的心裏正為此事疑惑。聽到宋先生這麽一說，秦良玉也鬆開，擁抱著梁慧秋的手，轉過臉來看著宋先生。
宋先生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
“閆大帥和秦壽昌犯下了滔天的罪孽，他們死不足惜，而我竟然為了懲罰他們的罪責，報複自己心中的仇怨，也犯下了同樣的罪責。想必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炸開了那扇石門，神仙湖的水肯定已經灌滿了整個十號裁縫鋪，他們肯定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聽他這麽一說，趙滿山立刻就明白了，原來這兩天的一切都是宋先生策劃的，為的就是引導他們炸開那扇連通著神仙湖的石門，將他們淹沒在地下。而那些當兵的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們隻是聽差吃飯他們的死也的確是特別的無辜。不過趙滿山當然理解他的心情，事已至此，一切已無法挽回的餘地。
而此刻的秦良玉想了想說道，
“我還是回去霧鎮吧，盡管我不是秦壽昌的親生兒子，我的骨子裏留著白馬山上馬王爺的血，但我畢竟生在長在那霧鎮，若真如宋先生所說，閆大帥和我爹……和秦壽昌……”
說到這兒，秦良玉停頓了一下，穩定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
“若他們現在已真的被淹沒在地下，想必霧鎮已亂作一團，我覺得我還是回去，畢竟還有那麽多的鄉親百姓。更何況……更何況，秦壽昌，對我有養育之恩，總該有人替他收屍……”
聽到秦良玉說要回去，宋先生點了點頭，說道，
“怨可報，恩難消，也的確，或許霧鎮才是你真正應該留下來的地方。分久必合，總需要一個人來處理大亂之後的大治。你回去是對的……”
說秦良玉要回去，顧長寬急得直拍大腿，原本以為馬王爺的兩個兒子既然都已回到了白馬山，想必也正是重振白馬山雄威的時機，更何況現在的霧鎮亂作一團。所以他完全並不讚同秦良玉回到霧鎮，繼續去當什麽鎮長。剛想前去勸阻，卻被三荒子伸手攔住，三荒子跪在地上，給顧長寬起磕了兩個頭，對他說道，
“爹，孩子不孝，不能在山上陪你，我打算跟著良玉少爺回道霧鎮去，正如良玉少爺所說，我們生長在霧鎮，如今霧鎮有難，我們不能視而不見，況且還有那麽多無辜的百姓，群龍不能無首……”
三荒子，此話出口，人們不禁在心中讚歎他的忠義，秦良玉也十分的感動衝著三皇子點了點頭。而此刻的梁慧秋已然走到了秦良玉的身旁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他並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神中，人們都已知道，他一定會是跟著秦良玉的。
顧長寬打發人弄來了幾匹馬，秦良玉，騎著馬，帶著梁慧秋和三荒子，就這樣匆忙的離開了白馬山，趙滿山帶著顧長寬他們一路送到了白馬山的山口。他們揮手作別，兄弟二人四目相對，眼神中充滿無限的交織。而後秦良玉一回頭，催動胯下的那匹馬，三人絕塵而去。而此刻的白馬山下，那條一直通往霧鎮的大路，卻又一次彌漫起迷茫的大霧。很快，秦良玉他們三人，便消失在這片迷茫的大霧之中。
一切再次變得安靜，一如二十幾年前陳豔春還沒出事前那個安靜的十號裁縫鋪。但那樣無慮的恬淡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返。這世上總有恩怨，於是便橫生了太多的情仇。也正是因此，這世間變得複雜而煩亂。而也正是因此，人心才分冷暖。
目送著秦良玉他們消失不見，趙滿山的心裏卻一片的空白，一切終於了結，而自己卻並不知該何去何從，他心裏知道腳下的這座白馬山不屬於自己，而卻不知道自己該屬於哪裏。正在這時，劉玉梅走了過來，他並沒有做聲，拉住了趙滿山的衣角。趙滿山回頭看了看她，而與此同時，天空中隱約的傳來一陣歌聲，
“銀針兒細，絲線兒長，綢緞兒滑來，臉蛋兒紅，枝頭的鳥兒歌唱的美啊，繡房裏的姑娘啊，思念情郎……”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