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雷恩之墓
在莉菲爾拉著林幻等人吃掉了這個威斯曼親手做的大蛋糕之後，愛麗絲便推著莉菲爾去教堂裏麵睡午覺了，威斯曼則是一如既往地給眾人收拾著大夥的“殘局”，洗碗洗碟子去了。
林幻便和拉茨洛、卡米亞三個人一起，從教堂的小側門走了出來，來到了教堂側麵那一片空地上，習慣性地坐在了這片空地中央隨意放置著的鋼鐵廢墟上。
“莉菲爾的腿恢複得怎樣了。”
林幻雙手插在褲兜裏，坐在一個T字型的鋼筋鐵骨上，看向在自己身邊坐下來的拉茨洛。
拉茨洛隨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給自己點著了之後，狠狠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一縷煙來。
卡米亞則是抱著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坐在了側麵，一邊打開自己的筆記本敲著鍵盤，一邊聽著兩人的對話。
半晌，拉茨洛才開口回答林幻的問題。
“恢複不了了。”
聽到拉茨洛這話，林幻立馬皺了皺眉頭。
“你都治不好？”
拉茨洛隨手彈了一下煙灰，緩緩開口道，“除非改裝，不然是站不起來了。”
“.……”
林幻沉默了一陣之後，才繼續說道，“她自己的意思呢？”
對此，拉茨洛卻是搖了搖頭。
“莉莉說，一隻眼睛已經夠多了，她不想自己的身體再有什麽地方不再是她自己的了。”
“.……即便以後再也站不起來，隻能依靠輪椅也無所謂麽。”林幻輕聲道。
“.……嗯。”
拉茨洛簡短地應道，隨即，又仰起頭來，看向頭頂上空中那金屬巨盤的底部，狠狠地吸了一口手裏的煙，隨即便將煙頭扔在了腳邊，用腳用力踩著扭了兩下。
林幻聽到拉茨洛的回答之後，便沒有再說話，一時之間，隻剩下了卡米亞敲擊鍵盤的清脆聲在三人之間響起著。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一旁響起。
“林幻。”
三人便都下意識地扭過頭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接著，便是看到愛麗絲正站在不遠處，臉色似乎是有些不安定但又嚴肅地看著他們。
“她睡下了？”林幻站起身來，看向愛麗絲，口裏的“她”指的自然是莉菲爾。
愛麗絲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跟我過來下。”
“就我一個？”林幻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問道。
“嗯。”
愛麗絲點點頭，接著便轉過身朝著這座大教堂的後方走去。
“好吧。”
林幻說著，一邊扭頭看了眼依舊坐在那兒的拉茨洛和卡米亞，兩人都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林幻又看了看愛麗絲的背影。
看來這兩人並不知道愛麗絲有什麽事情要找他……
但無論如何，畢竟是愛麗絲，林幻自然是不會拒絕，便也就跟著愛麗絲往大教堂的後方走了過去。
大教堂的後方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因為平時並沒有什麽人來往，所以這些雜草叢已經長高到了林幻大腿的位置。
再往後走一點，便是唯一一條流經流放區的水源，雖然它沒有什麽正式的官方命名，但流放區的住民們都習慣稱這條河為“母河”。
一，是因為流放區的住民們都相信，這整座環星最初始的發源地，就是圍繞著這條河流展開的，所以這條河流就像是環星的母親。
二，則是因為這條河流就像母親一般，無差別地善良地包容著流放區的一切，許多流放區的人會在這條河裏洗澡、洗菜、洗衣服，也有許多人會往這條河裏扔各種各樣的東西，從許願硬幣、河燈花燈、放生小魚，到破鞋破襪、廢棄垃圾、腐臭屍體等等。
林幻跟著愛麗絲走到河堤邊，看著這條不可思議的母河，河水從許多年前開始，便已經是渾濁不清的黃色，但不知道為什麽，在距離教堂這邊較近的一塊區域內，河水卻是十分清澈的，林幻甚至都可以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但今天，林幻卻是注意到了，有一個以往沒有的東西，出現在了河堤邊。
那是一塊半人高的方形石碑，而此時，愛麗絲也正站在那石碑前，低頭看著。
林幻走到愛麗絲身邊，朝著跟前的石碑看去，接著，不由得微微一愣。
石碑前躺著一束不知道從哪裏采來的小野花，而石碑上隻是簡單地刻著“雷恩·白”的字樣，沒有日期，沒有肖像。
林幻明白了，這是愛麗絲他們給雷恩建造的墓碑，隻是這墓碑之下，並沒有長眠著雷恩的遺體。
雷恩的遺體，早已在他死去的那一晚，被一把大火給付之一炬了。
“.……”
林幻低頭看著墓碑上刻著的雷恩的名字，沉默著，沒有吭聲。
愛麗絲微微側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林幻，又回過頭去，一同看向雷恩的名字一邊緩緩開口。
“我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愛麗絲說道，語氣裏帶著無盡的悲傷與強裝出來的堅強。
“嗯……”林幻低聲應道。
壓抑的沉默又一次彌漫開來，兩人就這麽沉默了許久之後，愛麗絲才繼續說道。
“我從收音台裏聽到新聞了，說是最近在中央區上，有個危險的私法製裁者經常在夜裏出沒，已經有好些人被他製裁掉了。現在好像整個中央局的人都在搜捕他。”
“.……”
聽著愛麗絲的話語，林幻並沒有吭聲，臉上的神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愛麗絲有意無意地瞥了眼林幻之後，見林幻不接話，隻好繼續說下去，“我不會問你在中央區上，到底在做些什麽，我隻想讓你知道，如果雷恩還在的話，他一定會希望你可以放下一切，向前看。”
“可他已經不在了。”林幻低沉著聲音說道。
愛麗絲眼眸微微一暗，不由得抿了抿嘴，這個事實，她又何嚐不明白呢。
“林幻，你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見到了他最後一麵的人，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我們也不會比你好到哪裏去。可現在就連莉莉都已經在笑著往前走了，我們又怎麽能辜負她的一番心意呢。”愛麗絲說著，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們決定，為雷恩立個墓碑，讓他徹底成為過去。”
“那麽.……”
林幻說著，轉過身，看了眼愛麗絲之後，緩緩道。
“對你而言，他真的過去了麽。”
望著林幻的雙眼，愛麗絲微微一愣，張了張嘴唇，卻是答不上話來。
林幻最後看了眼愛麗絲，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朝著來時的方向，獨自一人緩緩走去。
“林幻！”
愛麗絲咬了咬牙，對著林幻的背影喊道。
“你要知道，如果你繼續追查下去的話，可能你不僅會把自己的性命給搭進去，說不定還會連累我們、連累莉莉啊！”
聽到愛麗絲近乎哀求般的聲音，林幻的步伐微微頓了頓，他側過身來，麵無表情地看向愛麗絲，緩緩道，“那麽，我會在那之前把這件事情解決掉的。”
說完，林幻便繼續回過身，獨自一人朝前走去。
看著林幻漸行漸遠的背影，愛麗絲不由得咬著牙，狠狠地跺了一下自己的右腳，在地麵上放出一聲沉悶的“咚”聲。
“自以為是的家夥……”
說完，愛麗絲回過頭去，又看向那墓碑上刻著的“雷恩·白”的字樣，撇了撇嘴，像是在埋怨一般，小聲嘀咕著。
“真是跟你一模一樣.……”